第十二章 無辜結怨

冊封的旨意到底還是沒有來,我還是呆在他身邊,一切都沒有變。明明就是我希望的結果,他的無情和善變也在我意料之中,但為什麼我心底只是酸酸的痛?他就這樣白白的毀掉我的清譽,宮裏誰都知道我被皇上碰過,我離開他的機會更渺茫了。為他磨墨的手不像以前平穩,我的眼神比以前更迷茫。為什麼他就不能放過我?難道真的要折磨我一生一世才可以體現他的君威?

「皇上,晴貴人已經沐浴好,正在寢室候着。」藍公公輕輕推門,上前稟告,順道叫醒了在旁迷迷糊糊的我。

「朕這就去。」他終於把手中的奏章合上,果然良夜還是要美人相伴才不浪費。我連忙解開捋起的半袖,收拾好桌上墨具,然後隨他回去。步至寢室門前,緩緩替他推開門,晚風逆吹,門彷彿特別重。燈火很暗,晴貴人孫曉晴穿着專門侍寢的蟬薄紗衣坐在床前,身段若隱若現妖媚撩人,很快就引得皇上繞過我走向她……

兩人在床上一夜纏綿,我躲在遠遠的門邊,心隨着他們的喘息呼氣聲而不安跳動。這段日子他都沒有碰過我,甚至連以往慣常的輕薄也沒有,我應該萬分高興的。但為什麼我再聽到他們雲雨的聲音時竟然會不由自主的泛起情意,遍體發暖潮熱,腦裏還在痴想以前被他壓在身下的情境,眼前幕後,床上躺着晴貴人模糊的身影竟慢慢幻化成自己。





轉頭閉目扶住門框,微微拉開一條門縫,靠一絲涼風維持清醒,好不容易才撐過來。溫存過後,晴貴人下了龍床,她帶來的宮女不能進皇上寢殿,所以只能是我迎上去,侍候她換上衣服和披肩,然後帶她離開。

「寧兒姑姑不是應該見慣了侍寢的嗎?怎麼還會臉紅氣喘?」剛出了外殿,晴貴人也察覺我的不妥,回頭一笑。

「奴婢只是身體不適,謝小主關心。」故作平靜的回答,身體的確出了問題,有點昏昏欲睡,到底是身累還是心累?

「哼!還是看不慣皇上和旁人親熱?畢竟你最近才得皇上臨幸,怎料事後皇上照舊對你不聞不問,好不容易有機會攀附龍床,但一小小的采女封號也沒有,一定不好受吧?不過呢!有些人就應該掂一掂自己份量,身為奴婢就應該安守本分,不要痴心妄想可以狐媚惑主,我知道皇上博愛,一向遇了酒興也會紆尊降貴施予恩澤,酒興退了,信手拈來之物又怎會記住。寧兒姑姑對這些事該是司空見慣吧?我也大概不用擔心你想不通。」孫曉晴冷冰冰的諷刺猶如一刀一刀的割在心頭,究竟我又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她?還是在皇上身邊就活該受到眾矢之的的關注?

「小主想多了,奴婢有幸得蒙聖寵,自當感恩,除此之外絕對沒有別的心思。寧兒身在奴藉,但求活得安好,不想也不配置身後宮事,那會奢望什麼。」我不亢不卑的說着,同時暗自盤算着晴貴人的用心。





「活的安好?一張利嘴真說得動聽。本主從宮外帶進宮的兩個使喚丫頭近日才被你施了重刑而死,你還這麼心安理得?你這個心腸狠毒的賤婢!借着皇上的名,恃寵而驕到處生事,還敢惹到本主頭上?他奪去你清白,沒給你名份,你是覺得皇上有多護着你?你真以為上了龍床就可以飛天了?說到底還是個婢。」孫曉晴已經不顧儀態,咬牙切齒的盯着我說。
原來那天的兩個小宮女是晴貴人的人,她們穿的的確是侍候低位小主的宮女衣裙。但是我只是罰了掌嘴,遠遠不算什麼可以要命的重刑。不過即使她們不死,和晴貴人的敵仇也是要結下的。其實晴貴人對自己的家婢這麼重視,本心應該不算壞,但後宮人心難料,不分好壞,只為存亡。總之以後對晴貴人要更小心了,如果她真的要對付我,我也不會坐以待斃。我縱使不爭什麼,自保還是懂的,為了生存我的雙手早就不潔淨了。

「她們胡亂議論後宮八卦,奴婢只是讓她們去刑司領了掌嘴二十,小懲大戒,並沒有讓刑司下什麼重刑,小主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了。」我也大惑不解,自找的麻煩不怕應付,但總不能就這樣平平白白背個黑鍋。我本就不想定她們死罪,當中必有內情,到底是誰害我?

「你做了什麼自己清楚!本主已經向刑司查問過了,那是御前的旨意。如果不是你向皇上唆擺,皇上怎會管這樣的後宮小事?現在我還動不了你,不過你好好等着,本主一定替她們報這個仇!」晴貴人放下狠話,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我留在原地無奈苦笑,原來害我的從頭到尾還是他。

「當日皇上知道姐姐聽了閒言受了屈,什麼也沒有說,直接下旨讓藍公公到刑司將那兩個好事長舌的宮女杖斃了。皇上知道姐姐不忍,事後不讓我們和你透露此事。」翌日找來若蘭追問,才得知原委。

「皇上就不知道她們是晴貴人從宮外帶進來的宮女?他就不怕晴貴人不高興?」我繼續問。他殺的人,我結的怨,我受的苦,實在被他害慘了。





「當然知道啊!但皇上說私下議論聖上,在宮裏散播謠言,絕不容赦,準留全屍已是皇恩浩蕩。皇上為此還特意去了流水軒哄了晴貴人一晚。唉……我們宮女命就低賤,死了就死了,晴貴人怎麼不滿也不敢為了兩個宮女對皇上說什麼。」若蘭說到痛處,低頭輕嘆。晴貴人不敢對皇上不滿,自然把怨恨落到我身上,認定我唆使皇上用極刑的。在晴貴人眼中,妖言惑主、濫用私刑、逾矩勾引皇上等頂頂帽子一定安安妥妥的扣在我頭上。

「可是晴貴人以後一定容不下我,我們要小心行事,別給她留下把柄。」我握着拳頭,擔心的說。其實我不怕晴貴人以後會弄出什麼花樣,就只怕會牽扯到若蘭。

「怎麼整天心不在焉?」凌恩挑一挑眉,卻仍然垂視着眼前的書簡。

「皇上應該很清楚吧?多虧皇上,寧兒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出什麼差錯,遭人論罪。」我在他身後,悻然地道,既然他無情無義,我也不再怕他了。

「朕看你倒是非常輕鬆,這幾年應付麻煩你何曾手軟過?朕的容美人,甚至之前的柔嬪,通通拿你沒辨法,朕也不知道你肚子裏裝了多少權謀計策。」他淡笑着,一副一切盡在他所握的樣子真惹人生氣。

「那皇上處置了晴貴人的人,就是為了看寧兒如何反抗?如何掙扎?或者說如何死?」我咬咬牙,不忿的說。

「哈哈!你就當是如此,反正朕知道朕的寧兒不會令朕失望的。」他笑得更歡,似乎急不及待想看我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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