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特別新聞報告。」
 
客人稀少的茶餐廳裡,電視播放著女主持嚴肅的臉。
 
「一名十歲既女孩,被發現猝死於高級琴行。經初步調查,懷疑係服藥過多致死,而受害人正正係香港首富李加鼎既千金,李超蓮。」
 
「嘩,新聞過左幾個鐘先播,有冇慢啲呀?天都黑喇。」喪堅托頭瞄著屏幕道。
 
阿邪一邊把碟上的星州炒米爬進嘴裡,一邊興奮說:「不過聽你地講完件事,頭先真係驚險萬分喎,最衰我無機會參與啦,哈哈。」
 




「唔該你唔好噴口水!」眼鏡娘甚是不滿。
 
「各位觀眾,知唔知我今日幾緊張呀,我到而家都仲好驚啊~」妖女露出半邊乳溝,用手機開著直播。
 
我默默地呷一口茶餐廳的熱咖啡,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不禁搖搖頭。
 
錯漏百出的犯案程序,說不定已經令人發現我們是行兇者。
 
唉,這次可謂千年道行一朝喪。
 




「喂喂,電視果邊直播緊李氏家族既回應呀。」眼鏡娘指向電視屏幕。
 
我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文質彬彬,戴著圓框眼鏡的男子,映在電視裡。
 
他的眼神懷著裘裘怒火,口齒微微抖動,好像隨時要爆出一堆髒話似的。
 
「係李加鼎個大仔,Freeyon。」眼鏡娘說。
 
「嘻嘻,佢個樣好似好嬲,好正呀......」阿邪嘴角滿是一條條金黃的炒米。
 




「聽下佢講咩。」我說。
 
Freeyon握緊拳頭,目望鏡頭忿忿開腔:
 
「我地發現超蓮既血壓藥少左好多,所以一定有人陷害佢,迫佢食哂啲藥。老豆派我幫手負責呢一次調查,真相一定好快水落石出......殺人兇手,我知你睇緊電視直播架,你地最好小心啲。」
 
他說「你們」......
 
不安的預感仿佛千萬條蠕蟲,侵襲著身體髮膚。
 
「既然唔可以再扮係意外而死,唯有希望佢地查唔出係我地啦。」喪堅一口把整杯凍奶茶喝光。
 
「好彩當時Paddy反應夠快咋~」妖女完成了直播,向我拋拋眉眼:「如果你唔攞走啲藥,佢地既調查方向就會轉向「點解超蓮體內既乙型阻斷劑含量咁高」,到時候肯定好快發現係珍珠奶茶惹既禍。」
 
「唉,不過都幫唔到幾多。」我瞥了瞥喪堅:「你最好剪一剪鬍鬚,染翻黑個頭。雖然我地係用假身份做保鏢,但你呢副尊容好易比人認得出。」




 
「得啦,驚鬼咩,從來只有我殺人咋嘛。」喪堅扯高氣揚道。
 
唉。
 
有時候,我覺得他比阿邪更加白癡。
 
「唔好諗果啲無聊野住啦,我地係時候收數喇嘿嘿嘿。」
 
「係喎,一億呀!」眼鏡妹被阿邪提一提醒,頓時雀躍起來。
 
「只要有一億,我就可以瘋狂買化妝品喇。」妖女眼睛發閃。
 
「我可以買多幾十把步槍,瘋狂打劫呀。」喪堅笑摸著亂蓬蓬的鬍子。
 




「我可以一次過約哂所有PTBF,迫佢地玩人形蜈蚣......」阿邪怔怔的遐想。
 
眾人心花怒放,我還是淡淡的喝著咖啡。妖女見我沒太大反應,靠近身子問我:
 
「係喇Paddy,你諗住點洗呢一億?」
 
「我啊...」
 
一億對我而言,有甚麼用嗎?
 
除了供樓,和為久臥於床的她支付醫療費用之外,我從未想過有其餘的用途。
 
不過,有錢便是萬能,這是我一貫的立場。
 
空想時,手機突然震動。我一看,只見老王傳了段信息給我。




 
細閱以後,我以犯愁的眼色望向大家:「唔好咁開心住。」
 
「咩事?」喪堅問。
 
「老王send左訊息比我,話委託人懷疑想反悔唔比錢。」
 
「下!邊有得咁架?」他大力砸打枱面,飲品頓時打翻。
 
「係咪個老野想中飽私囊咋?」眼鏡娘不悅。
 
「你估個個似你咁咩。」妖女回她一句。
 
「我邊有啊?」
 




「係人都知你貪錢貪到傻啦。」
 
「你講咩啊你!」
 
「唔好嘈......」就連阿邪也正經過來:「Paddy,老王有無講係咩原因?」
 
「無,佢只係叫我地快啲去車房地庫搵佢傾傾。」
 
「咁仲等咩...?行啦。」
 
夜幕低垂,我們迅即趕到大圍的車房,盡快找老王問個究竟。
 
可是甫走到樓梯口,濃郁的燒焦味從地庫湧至,感覺是燒焊而成的敗壞臭味。
 
帶頭的我,下意息地放緩腳步,掩蓋鼻子。
 
「咩事啊下面?咁臭既?」妖女問。
 
「我平日賴屎都無咁臭...」阿邪皺皺鼻頭。
 
「老王!」我厲聲疾呼:「你係咪喺下面啊?」
 
無人回應。
 
直覺告訴我,發生大事了。
 
我手肘掩藏鼻孔,不等其餘三人決定直衝下去。
 
嗵嗵嗵嗵嗵......
 
下去以後,不見一人。
 
濃烈的味道,卻是在布簾後傳出。
 
我嚥了卡在喉中的吐沫,姍姍的過去掀開布簾。
 
哧————
 
刺激眼球的腥黑畫面就在眼底下,一個燒至溶爛焦黑,腐肉四散的屍體躺於沙發前。
 
屍體的面部也燒得焦爛,單憑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是誰。但是從屍身大小,可以斷定是個老人家。
 
它的右臂前端部份,手指頭通通斬掉,只殘留著一隻玉翠戒指。
 
而它燻黑的左手,更握著一杯「獅子堂」的珍珠奶茶。
 
我萬般無奈,亦是萬般氣憤。
 
老王,為何會弄成這樣......
 
此時,三人也從後來到了。
 
「隻戒指係老王平時戴住果隻...睇嚟有人對佢落毒手。」眼鏡娘沉重道。
 
喪堅嘆了一聲:「唔通係個委託人見成事後,想反悔唔比錢,所以殺左老王?」
 
「唔一定,亦都可能係李氏家族既人做既。」
 
的確,從屍體手上的珍珠奶茶,絕對有機會是李氏家族報復所做的。
 
而且細心一看,珍珠奶茶的杯面上,還寫了幾隻字:
 
你地通通都要死——
 
短短幾隻字,令我心頭一顫。
 
「「你地」係咪講我地幾個...?」喪堅問。
 
「今次真係白做喇。」妖女苦笑:「仲要比人盯上。」
 
阿邪毫不留情踹在灰燼上,發洩心頭之恨:「咁果一億點啊?」
 
「仲諗錢,諗下點樣保命好啦~」
 
「我地或者應該匿埋一排,避避風頭。」眼鏡娘提議。
 
「同意。」妖女這次居然贊同她。
 
喪堅卻深深不忿:「哼,點可以認輸呀?緊係要搵條友出嚟,迫佢交出一億,再斬開九份啦!」
 
「嘻嘻,今次我撐你呀......」阿邪站在喪堅的一邊。
 
結果,喪堅和阿邪決定查找真相,妖女和眼鏡娘則選擇暫避風頭。
 
「Paddy,你呢?」
 
「我?我諗都係匿埋一排啦。」
 
「好啦咁。」
 
嘴上是這樣說......
 
但我才不會輕易罷手。
 
既然有人想追撃我們,最好的防備方法便是把他們揪出來。
 
不過單獨調查,才是我的作風。
 
「既然係咁,我地之後分道揚鑣啦。」眼鏡娘緊緊盯著屍首說。
 
「嗯。」我們答。




散眾以後,我並未直接回家,而是乘車前往私家醫院。
 
去到某間獨立癌症病房,寧靜的空間裡,躺著一個貌美似玉的天使。
 
她看到我後,先是喜悅一笑,卻又遽然收起笑容。
 
「Shirley。」
 
「你嚟喇。」
 
「有冇食野啊?」
 
「食唔落。」
 
醫院的晚餐就放在床邊,有麵包、牛奶、水果,可是無人問津。
 
「唔好扭計啦,要食野先會好翻嘛。」
 
「呢四日你去左邊?」
 
「我...有啲野要忙。」
 
「係咪又再去隨便殺人?」
 
我回眸瞧瞧病房的電視,電視正播放著超蓮的新聞。我輕嘆一聲,無言以對。
 
「即係有啦。」Shirley水汪汪的眼睛直視著我:「應承我,以後唔好再做呢啲事,得唔得?」
 
她的眼神有種莫名的吸引力,總是叫我難以招架。
 
我垂垂頭,隔了半响微微開口:「好啦。」
 
「乖。」
 
「但你都應承我,快啲食野先。」
 
Shirley笑逐顏開,翻翻身子,從旁邊的茶几拿起未觸踫過的晚餐,開始用餐。
 
要金盤洗手嗎?
 
可惜,職業殺手是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