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家裡的電話響起來了,吉彥緩緩拿起電話聽筒,「嗨」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回復平靜,但從他不尋常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事情並非如此。吉彥的瞳孔就像無底的宇宙空間,將周圍的一切吸進去似的,身體周圍散發出令人感到冷冽心寒的氣氛,單是跟他相處在同一個空間,就足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吉彥從未試過有這麼大的殺人意慾,他絕對不會容許其他人來踐踏自己的平凡生活。
 
 
 
 
 
 
 
 
 




 
  「嗨。」吉彥用肩膀夾住電話,雙手拿著手術刀。
 
 
  「喔?!你真的是殺手嗎?你大搖大擺的拿起電話,就不怕我在某處用狙擊槍指著你嗎?」喜歡威脅、挑釁敵人的殺手「惡」。
 
 
  「附近的大廈沒有能狙擊到這裡的地方,況且要是被狙擊的話,我在吃晚飯的時候已經腦袋開花了,更加不用抓走書玟,如果你是狙擊型殺手的話,不會踏進敵人的屋內,這樣做根本多此一舉。」吉彥說得淡淡然,沒有半點嘲諷的語氣。
 
 




  「也是也是,你叫大調吧,現在整個殺手界都在追殺你喔。」惡用輕蔑的笑聲遮掩自己的憤怒。
 
 
  「你把書玟殺了嗎?」吉彥直接切入重點。
 
 
  「不不不,我當然不敢啊。她是我最寶貴的籌碼,我怎麼敢殺她呢!她現在只是吃了點藥,昏睡得樣豬一樣。」惡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把電話塞到喉嚨大吼。
 
 
「昏睡?喔!是嗎?那麼她就在你的手上了?」吉彥的嘴角有點上揚。




 
 
  「嘿嘿嘿,一般殺手都會在身邊的人放上追蹤器吧?我沒有那麼笨,她被我藏到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所以,你絕對不能殺我啊!哈哈哈哈。」惡得意洋洋的笑聲令人討厭。
 
 
  「呼。原來是這樣啊,太好了……」吉彥的嘴笑得更開,手上的手術刀在指間運轉。
 
 
 
 
 
 
 
 
 




  吉彥冷靜地思忖,事情似乎還沒差到吉彥要犧牲書玟的程度,剛才電話裡那個音調不討人喜愛的傢伙說所有殺手都在追殺我,看來不是開玩笑,今天就連續遇上兩個似是為了委託而來的殺手,殺手公會是個沒有氣量的團體,也不念一下舊,竟然對一個功勞不淺的舊會員窮追猛打,這委託一定是那個固執的老頭「緋白千」所下的吧,不然……「咦?」吉彥感到錯愕,剛才在腦海裡浮現那個叫緋什麼的名字,他是誰?自己明明不認識任何一個殺手,怎麼會有這個名字出現?而且一想到這個名字,就會想起一個滿臉鬍子,一面嚴肅的老古板,但吉彥肯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怎麼會……
 
 
 
 
 
 
 
 
  「喂!你有在聽別人的說話嗎?」惡對著電話抱怨,令吉彥回過神來。
 
 
  「喔?抱歉,我在想點事情……」
 
 




  「我說你的未婚妻在我手上啊!」惡感到被輕視後怒道,藉此引回吉彥的注意。
 
 
  「她才沒有在你手上呢。」吉彥的眼睛瞟向門外,眉毛上揚。
 
 
  「只有我才知道她的位置,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也許她會餓死呢,嘿嘿嘿。」惡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笑聲也很僵硬。
 
 
  「夜了,不阻你們警方休息,晚安。」吉彥冷冷地道。
 
 
  「警方?你在說什麼?喂?!喂喂喂?可惡!」惡說話急促,但還未來得及再說時已經聽不到吉彥的聲音。
 
 




 
 
 
 
 
             電話掛斷了。
 
 
 
 
 
  
 
 
 




 
 
 
 
 
 
  「妳沒事吧?」吉彥的聲音溫柔得像令人催眠的音樂一樣。
 
 
  「嗯,只是手肘有點擦傷了。」書玟展示手臂的傷痕。
 
 
  「去洗一洗傷口,然後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把東西收拾好。」吉彥把書玟攬在懷裡。
 
 
  「我好害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書玟的聲音有點哽咽。
 
 
  「不知道,我想是找錯人了吧。剛才報警了,就交給警方去查好了。」吉彥撫摸著書玟的頭安慰她。
 
 
  「嗯……」書玟整個人依靠在吉彥的懷裡,吉彥的胸脯好溫暖,使她心裡的恐懼都一掃而空。
 
 
  「剛才妳是怎樣逃出來的?」吉彥把手術刀收好,心想剛才應該沒被書玟看見。
 
 
  「有一個身型高大的男人把房門踢開了,然後用手巾摀住我的嘴,我就開始昏睡了,但不知怎隔了一會我又回復精神,他把我搬到附近的廢置工廠裡,我便裝著昏迷待他走了之後便跑回來了。」書玟的手不斷顫抖,看來剛才把她嚇壞了。
 
 
  「妳做得很好,現在快去休息吧。」吉彥拍拍她的肩膀。迷暈藥對書玟起不了作用,是因為剛才用指法使她疲倦的感覺奪走了,大腦依然能夠發出指令讓四肢活動,但這樣做對身體的負荷太大,吉彥想讓她盡快讓身體休息。
 
 
 
 
 
 
 
 
 
 
  書玟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可能是因為她還是感覺不到疲倦的關係,眼皮不停地顫抖,吉彥按了一下她的眉心,把倦怠感覺恢復過來,積聚在書玟體內的疲倦一次性爆發,加上迷暈藥的效力,書玟輕吟一聲就整個人癱在床上一動不也動,她現在正需要這種深眠,況且門外有「客人」在等著,留在這裡比較安全一點。吉彥偏執地把印有鞋印的被子丟棄,然後從床下的抽屜拿出全新的淺黃色被子蓋在書玟身上,輕輕地用雙手關上房門,生怕會打擾到她的夢鄉。
 
 
 
 
 
 
 
  吉彥由溫和的眼神驀然變成冰冷、尖銳的狀態,周圍的空間彷彿在霎時間結成冰一樣,沒有一丁點溫度存在,而他的瞳孔正看著一個討厭到極點的傢伙。那個人正以等得不耐煩的站姿,用蔑視的眼神反盯著吉彥,手上還拽著一把幼而長、平扁的鐵塊。那正是殺手公會內惡名昭彰的殺手-「惡」。
 
 
 
 
 
 
  「惡」-人如其名,嘴角經常保持獰笑著,但眉心緊皺,臉容肌肉緊繃,活像個似笑非笑的日本雷神、風神像一樣。惡的四股異常發達,每一吋肌肉都化成盔甲包裹著身體,手臂上若隱若現的血管像在向敵人示威,他的怪力甚至能單靠雙手扳倒一頭牛。惡在吉彥掛線之後早就來到門外,既然威嚇的計劃失敗,只好靠暴力來解決事情。吉彥也有發現他的到來,並不是因為他的觸覺敏銳,而是惡的氣焰灼燙得可以燒焦周圍的花草。但吉彥沒有因此而戰慄,反而神色自若地把書玟帶進夢綁,蓋上被子才悠然地走出來。這個充滿著輕蔑意味的舉動惹怒了惡,所以他在揮動手上比他身高還要長的黑色鐵塊來洩忿,他手上拿著的不能算是劍,因為沒有劍尖,也不覺得兩側有刀鋒,手握住的柄也是清一色用黑色的鐵制成,所以充其量只能說是一枝長得誇張的鐵塊,但被擁有怪力的惡握在手上,卻成了至恐怖的殺人武器!
 
 
 
 
 
 
 
 
 
 
 
  「你拿著拖把來是要幫我打掃地方嗎?」吉彥雖然眼神冷酷,但卻沒有變得激動起來。
 
 
  「這拖把是用來把你的身體斬開然後串起來,然後帶回公會……」惡「鏘」一聲把手中鐵塊敲進地面。
 
 
  「真巧,我也打算將你的身體割開然後串起來,不過倒要花點時間就是了。」吉彥邊笑邊說,手中已握著手術刀。
 
 
  「死!」惡大吼,單手舉起鐵塊使勁向橫劈。
 
 
 
 
 
 
 
  雖然揮動武器的速度遠遠不及瞬,鐵塊揮擊落空之後破綻也很大。但由於武器的長度再加上惡的力量,使吉彥無法格擋,只能向後避開。「砰」一聲吉彥身旁的高牆被鐵塊掃中,磚石爆破四濺!吉彥沒有在意,因為他不打算在跟惡的戰鬥上吃上一招半式。
 
 
  
 
 
 
 
 
  惡的第一擊落空,手上鐵塊還整把陷進去路邊的牆內,吉彥看著這滑稽的畫面,噗一聲失笑出來。背脊肌肉催谷手臂啪喇啪喇在響,硬生生把鐵塊抽回來,又是一記毀滅性的劈擊。吉彥收起笑容,往後一躍避開。「颼、颼、颼」鐵塊劃破空氣發出低鳴,惡的招式雖然簡單,又全數落空,看似破綻百出,卻其實令敵人毫無還擊的機會,單是要閃避那把恐怖的鐵塊,就得往後退,但每次想找住惡攻擊後的空隙,下一記揮劈又要迎面而來。
 
 
 
 
 
  吉彥左閃右避,雖然要避開這些攻擊綽綽有餘,但避免自己被逼進死角,每一下閃避都必須冷靜處理。他在等待真正的時機,或許是惡把手中鐵塊飛脫,或許是惡可以疲倦減慢了攻擊速度。但似乎吉彥未能如願,經過了十分鐘,惡的力量還是絲毫沒有減弱,還愈戰愈猛。周圍的牆壁被斬得七零八落,看來此戰要絲毫無損地結束有點勉強……
 
 
 
 
 
 
 
 
 
  吉彥不想受傷一方面是怕被書玟問得啞口無言,而且女性的直覺一向很準,另一方面是因為受傷很麻煩。他一直想如何不受到傷害而解決面前的野蠻人,直至……
 
 
 
 
 
 
 
          「碰……」一記無情揮擊,把玄關外的吊燈打爛了。
 
 
        「……」吉彥停下閃避的腳步。
 
 
          「太過分了!」吉彥衝前!
 
 
 
 
 
 
 
 
  「颼!」碎石飛彈到他的臉也擦傷了,耳朵嗚叫著,但他前進了兩步。「颼!」吉彥的右肩被鐵塊擦中,手臂一下子脫臼,但他走進了惡的懷裡!吉彥豎起二指,避開惡堅韌的肌肉組織,刺進了了他的心房。惡突然雙眼瞪大,身體似乎有點不對勁,下意識向眼前的吉彥揮拳,吉彥雖然手臂擋在胸前,但雙腳離地被打飛。
 
 
 
 
 
 
          惡站在原地,一臉錯愕……
 
 
          吉彥沒有追擊的意思……
 
 
 
 
 
 
 
 
 
  「?」惡狐疑地望向四周,到底發生什麼事?手上明明是能毀掉一切的鐵塊,現在怎麼變得又彎又曲?
 
 
  「那是我在外國買回來的吊燈,你卻把它打爛了,實在不可原諒!」吉彥冷冷的說。
 
 
  「……」惡表情呆滯,嘴角還溢出唾液。
 
 
  「算了,現在的你應該是聽不明白了,但還是不可以原諒呢,野蠻人。」吉彥說畢,一指刺進惡的頸椎,然後一邊踢開飛散到玄關外的磚塊碎片,一邊摸著自己已經腫起來的肩膀。
 
 
 
 
 
 
 
 
 
 
 
  現場只剩下一臉不知所措的惡,他不是不想繼續追擊,而是現在的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踏出腳步。或許大家也有類似的經驗,在發高燒的時候躺在床上,總覺得床在搖擺不定,又或是身體在飄浮搖曳,明明就已經乖乖睡在床上蓋好被子,卻像在半空中作不規則的旋轉。雖然已經閉上眼睛,但眼前的黑暗卻忽遠忽近使人有難受的空間錯亂。
 
 
 
 
  把這種作噁的感覺再乘上一百倍,就是惡現在的狀況了。吉彥把惡的距離感、空間感、平衡感全數剝奪,在惡眼前的景物已經扭曲得分不清是地面還是樹幹,猶如把所有眼睛所看到的景物放進攪拌器攪動一樣都被破壞了,但不足以令惡陷入恐懼,他是為破壞而生存的殺手,剛才一不小心把武器給丟了,惡正把手伸直四處摸索,只要能讓他拾起武器,就能繼續揮舞破壞,只有破壞才是最佳的活存證據!
 
 
 
 
 
 
  但伴隨著嘔心的感覺而來,是一股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寒冷,赤裸上身的惡現在宛如被扔到冰天雪地的南極一樣,連口中呼出來的空氣都是寒冷的,牙關冷得不斷顫抖喀喀作響,就連體內的血液也變成寒流在體內流動。惡知道不是環境突然變化,而是自己的身體出現問題,一定是吉彥剛才頸椎的那一擊所搞的鬼。
 
 
 
 
 
 
 
  自己到底是跪下來了還是已經癱在地上發抖,惡也搞不清楚,不管手臂如何砸打,不管腳如何使力地踹地,惡還是找不到一處「有觸感」的地方,自己就好比潛進了水底一樣,不!水底下也有令人充滿壓逼感的水壓,他竟然只是虛無縹緲地懸浮著,而且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存在,此刻惡還比較想就這樣凍死算了,可是寒冷只是一種侵蝕他意志的毒藥,惡依然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沒有絲毫的減弱,自己到底還要在這個地獄受多少苦才能順利死掉……
 
 
 
 
 
 
 
 
   惡慢慢軟癱在地上,像蟲一樣蜷縮身子然後蠕動著,一副強悍的身體擺出了弱不禁風的姿態,可笑之極。
 
 
 
 
 
        只怪他……打爛了吉彥的吊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