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所傳送過來的,只要在這裡三層高的天台垮過下一棟大廈,就到達傳說中的黑市醫院。吉彥拖行著無法動彈的小男孩,他的手指陷得更深。到達天台,他用盡全身所剩下來的力氣從天台跳到另一棟大廈的天台,但因失去了一隻手臂,吉彥著地時失去平衡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個圈,斷臂的傷口又再爆裂開來,血泉又再不停地流淌,但他只在意手上的小男孩,還好剛才著地沒有把男孩甩掉。
 
 




 
 
 
 
  來到黑市醫院,外表看來跟一般舊式大廈的住宅沒有分別,但他身上的傷不得他去深究,「砰」一聲把門撞開,裡面只有一些簡陋的醫療設備,只有一個女醫生和一個身穿全身黑衣的長髮男人,似乎吉彥的闖入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們二人同時間用意外的眼神望向他的斷臂。比起被牢牢捏住的小男孩,竟然斷臂會比較驚愕嗎?但女醫生和黑衣男人卻有不同的反應,這一切都看進吉彥眼裡,女醫生先是用難以置信的表情捂住嘴巴,然後才驚醒回神似的衝過去他的身邊扶著他。但那個黑衣男人,連一句話都沒說,就從黑色的大衣裡掏出一把手槍……
 
 
 
 
 




 
 
               「砰!」
 
 
 
 
 
 
 
 
 
  子彈從側腹貫穿肌肉,如果吉彥的手臂沒斷的話,這顆子彈只會打中他的手臂。由於吉彥用自己的指法奪走了痛楚,他只感覺到體內有股細小低強大的力量刺穿他的身體,他低頭一看,原本以為已經流乾了的血,再次宛如找到了新的缺口一樣大量滲出,生命像一枝被吹熄的蠟燭一樣,只剩下無溫度的白煙……
 
 




 
 
 
  吉彥倒下來,眼前蓋上一片白濛濛的薄膜,儘管意識仍在極力掙扎,但身軀已經承受不住。牢固地陷進小男孩的手指鬆脫開來,雙雙倒地,小男孩頭顱上的傷口沒有流出太多血,也許是傷口不深,沒有傷到頭蓋骨的緣故。女醫生對黑衣男人開的一槍感到意外,她還以為黑衣男人見死不救,她跑過去檢查一下吉彥的傷勢,不消一會便放棄了,姑且不談黑衣男人致命的一槍,單是他身上的傷勢早就該倒下來,就有如頭顱斷開的蟑螂一樣,黑衣男人只是將牠不斷郁動的身軀踩扁而已。
 
 
 
 
 
 
 
 
 
  女醫生放下失去溫度的屍體,轉向小男孩。他沒有傷及頭蓋骨,女醫生只需清洗傷口後用針線縫起來就可以。女醫生把小男孩抱到床上,她使用的藥性太強,恐怕小男孩的身體受不了,所以只能等待他自己醒過來,女醫生的視線重新望向黑衣男人,很想說出謝謝之類的說話,但她又覺得黑衣男人未必是為了她才開槍,為免尷尬所以沒能把話說出口。但當她看見黑衣男人表情僵硬,視線像蒼蠅一樣四處飆的樣子,看來他也不慣習別人向他道謝,這讓女醫生鬆一口氣。
 




 
 
 
 
 
 
  多處住宅的圍牆受到嚴重破壞,亦有多個家庭發現曾經有人闖進過的痕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聲稱有多名賊人用炸彈和手槍行劫,但店內除了發現幾個彈孔,天花板被炸爛之外並沒有財物損失,警方指這是他們遇過最失敗的劫案。事後警方表示對這一連串的事件已經有了重要的線索,並且會加強此區的巡邏次數,以及到每戶派發傳單呼籲各家庭要鎖好自己的門窗,發現可疑人物應該立刻通知警方,有部分人質疑警方根本一點線索也沒有,搞這麼多只想安撫居民的擔憂。
 
 
 
 
 
  殺手公會的委託完成了,公會再次以不同的方式發信通知,酬金也順利送到黑衣男人手上,參加過這次委託的殺手們,對殺手公會的資訊完全找不出一點線索,發出委託的是誰?誰在監察著整個世界的殺手?沒有人知道,這個公會的神秘面紗還是沒被揭開。
 
 




 
 
 
 
 
 
 
 
 
 
 
  外面下著大風雪,簡陋的木屋快要被風吹塌了。男孩只能瑟縮在火爐旁抖過不停,他手上拿著一把切斷用的小刀,刀柄用麻布包裹著,整把刀子都染滿了血跡。木門「砰」一聲被打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趕緊把門關上,在他的身後綁住了一個穿著整副登山裝備的中年女人,她似乎是暈倒了。
 
 
 




 
 
  「現在這種天氣,登山客特別少,我只能找到這個。」男人有點不忿,把女人扔在地上。
 
 
  「嗯。」男孩站了起來,想也沒想就一刀刺進去女人的頸部,女人的手腳劇烈地抽搐了幾下,接著就沒反應。
 
 
 
 
  男孩用熟練的手法把女人的骨、肉和內臟分類,內臟交給他的父親用鹽封好保存,骨頭扔進去一鍋類似是湯的鍋物,剩下來的肉塊則叉在鐵枝上放在火爐上待它燒熟。男孩將其中一塊骨頭不小心扔歪了,整個鍋子翻倒了,裡面滾燙的湯水全都濺到地上,小孩嚇得連忙後退……
 
 
 
 
 
 
 
 
 
 
 
 
 
 
 
 
 
  受到驚嚇張開眼睛,原來是做夢,到底哪個懂得分屍,而且跟自己一樣又是用小刀的男孩是誰?周圍的環境和發生的事不是自己小時候的記憶,自己也從來不認識這個小孩……
 
 
 
  「惡夢嗎?」緋白千問。
 
 
  「不,沒事,行動吧。」他用力搖頭清醒一下腦袋,雙手緊握兩把自己專用的匕首。
 
 
  「這委託成功的話,我們一輩子都是兄弟!」緋白千拍拍他的肩膀。
 
 
  「別囉唆,你可別死在裡面啊!」男人嘻嘻笑地衝上前。
 
 
 
 
 
  男人把門敝開,像一道影子般飛快地衝進人群,手中的匕首不停劃出漂亮的弧線,每一下都勾畫出向外擴散的血紅。現場的敵人雖然比起他想象中更多,但只要跟緋白千二人聯手,敵人就算再多一倍,他都不怕。男人更加深入敵陣當中,但緋白千久久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背後支援,他撇頭一望,緋白千竟然站在原地正在竊笑,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不認識的人,正笑著跟他握手。
 
 
 
 
       被背叛了!這次的委託目標原來是自己啊。
 
 
 
 
 
 
 
 
 
 
 
 
 
  「啊!」男孩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睡在一間簡陋非常的房間裡。
 
 
  「你醒來了?」詢問他的是一位女醫生。
 
 
  「……」小男孩四處張望,地上躺著一個滿身傷痕的男人,只是小孩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還按捺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女醫生問。
 
 
  「不、不、當然沒有,我很好啊,謝謝妳。」小男孩湊向女醫生的臉頰親吻了她一下,然後從病床跳下來,擅自打開門就離開了。
 
 
 
 
 
 
 
 
 
 
 
 
  男孩如常地回家,向家人撒謊說跟朋友去了一個較遠的公園,所以這麼晚回家。頭頂的傷口處理得很好,家人沒有發現,唯一缺點是這一段時間洗頭會很痛。想不到這個方法真的可行,吉彥開始懷疑「記憶載入」這種手法跟自己那些奇怪的記憶有關,也許自己曾經已經幹過類似的事讓自己活下來?那麼之前的身體到底是屬於自己,還是另外一個倒楣被選中的人呢?吉彥不想去深究,反正自己肯定是幸運的那一方就足夠了。
 
 
 
 
 
  吉彥的所有記憶很快就灌進小孩的腦袋裡,雖然有部分記憶像零亂的碎片一樣沒法全部記起來,但相信透過不同的事物就可以將記憶拼湊成完整。由於吉彥只是「載入」而沒有「消除」,所以小男孩本身的記憶依然存在,包括所有生活習慣、上學的經歷、朋友的名字和樣貌等等,都保留在腦袋裡,所以回家後並沒有露出破綻,小男孩躺在自己的睡房裡,深呼吸讓鼻子吸入空氣,胸口感到前所未有的清爽感,心臟彷彿滿載希望。
 
 
 
 
 
 
 
  第二天男孩照常上學,但課本的內容變得乏善可陳,吉彥在一個早上就足足打了二十三次呵欠,還露出一副「這也太簡單了吧」的表情,令授課的老師不滿地向著他狂盯。到了語文課時,老師需要他們在下課前作一篇文章,題目讓吉彥精神抖擻起來,眼睛發出閃爍的光芒。只花了半個小時,吉彥的作文紙已經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雖然小孩子手寫起字來有點不方便,但很快便雀躍完成,將文章交到老師的桌面上,由於是第一位完成的,所以老師即場朗讀。作文題目是「我的夢想」,吉彥二話不說就在開頭寫上「我的夢想是做一個平凡人,過著跟普通人沒兩樣的平凡生活。」結果,吉彥被老師臭罵了一頓,說他根本沒有用心地想,還說「小孩應該要更有大志才行」之類的話,吉彥心心不忿地返回座位,身邊的同學們都在竊笑,吉彥噘著嘴,喃喃喃自語地說「什麼嘛,當普通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啊。」
 
 
 
 
 
 
 
  過著跟普通小學生沒兩樣的生活,使吉彥的心情感到久違了的放鬆,但有幾件未解決的事他需要用這副身體來完成。
 
 
 
 
 
  放學後回到家裡,吉彥完全享受現時作為一個普通小學生的生活,埋頭苦幹把簡單但沉悶的功課完成。突然眼角瞥見一隻壁虎在牆角快速爬行,從房間的一邊走到另一邊。吉彥出於小孩子的好奇心,用間尺嘗試把牠戳下來,壁虎受驚脫尾逃跑,可憐的尾巴被身軀捨棄掉在地上不停蠕動。「哈哈!被公會追殺時我也是這樣逃跑的!」吉彥拿起美術刀,攀上書桌迅速把壁虎戳住,壁虎被刺在美術刀的刀尖上,四隻腳不停地掙扎。
 
 
 
 
 
 
  在今天美術課的時候,吉彥為了完成作品觸碰到美術室內的美術刀,「啪」一聲腦袋像中了槍一樣仰後,用刀的方法和技術的記憶瞬間被喚醒。回過神來,吉彥已經將壁虎切割成十幾份,一粒一粒地整齊排列,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只是一堆橡皮膠碎。腦海裡的碎片逐小拼合起來,但仍然有一部分還沒拼貼完成,譬如他只記得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一定要把她找回來,但他卻記不起那個人是誰。又譬如他記得需要找一個人報仇,要在他老死前在他面前打個招呼,活活把他氣死,但也記不起那個人是誰,還有憎恨他的原因。但吉彥沒有著急,反正這種事急不來,他計劃每一天到不同的地方逛逛,隨著接觸的事物愈來愈多,總有一天能拼出完整的記憶!
 
 
 
 
 
 
 
 
 
 
 
 
 
 
十四年後:
 
 
 
 
 
  林書玟,明天是她的44歲生日,預早跟公司請了兩天假期,和朋友慶祝生日,明天大概會很累,所以想休息一下。下班的時間到了,書玟匆忙地收拾好桌上的物品,便拿起手袋腳步飛快地離開公司,同事們都俗套跟她說生日快樂,但視線完全沒離開過電腦屏幕。書玟遠離公司之後,步速變回緩慢,事實上她一點也不趕時間,今天晚上也沒有朋友要替她慶祝……
 
 
 
 
 
  預早買一個蛋糕回家,還準備了一枝高級的貴價紅酒。一個小時後,蛋糕只吃了一半,紅酒也只喝了幾口,她感覺不到任何快樂的感覺,一直沉淪在工作裡,換來的只是幾條無法補救的皺紋,皮膚和身體也開始轉差,肌肉也開始沒有年輕時的光澤和彈性,事實上早在好幾年前,已經覺得沒有慶祝生日的必要。十二時正,書玟看著沒有生日祝賀信息的手提電話,跟自己說了一聲生日快樂。
 
 
 
 
 
          「叮噹」門鈴偏偏在這個時候響起。
 
 
 
 
 
  是誰呢?沒可能是朋友,也沒可能是親人,除了快遞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會按門鈴,書玟拖著緩慢的腳步把門打開,門外站著的是一位樣貌標緻,大約二十歲的少年,他穿著跟年齡有點不合的西裝,手上拿著一束花,看見書玟開門時將手上的花束遞上,書玟霎時間怔住了。
 
 
 
 
 
 
  「生日快樂!」少年帶著親切的微笑。
 
 
  「你……找錯人了嗎?」書玟把花束遞回給少年,心裡有點鬱悶,這束花是送給女朋友,心想:年輕真好。
 
 
  「沒找錯,妳是林書玟小姐吧?」少年臉上總是保持著微笑。
 
 
  「我……我是沒錯,可是我沒有訂花……」自己買蛋糕和紅酒已經糟透了,還買花……
 
 
  「這束花是我送給妳的,生日快樂!」少年說畢,沒等書玟回應就上前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吉彥……」書玟將多年來的寂寞,都化成眼淚地哭出來了。
 
 
 
 
 
 
 
 
 
 
同一時間:
 
 
 
 
 
  遠離城市的一個森林,周圍長滿了在市區裡沒機會看到,必須用植物圖鑑或百科全書才說得出名字的樹木。其中深處有一塊光禿禿的空地,這裡奇特地一棵樹木都沒有,只佇立著一間由木製成的小屋,不難想象木屋的材料就是用以前空地位置的樹木建成,木屋的顏色已經變得灰沉枯竭,還有多處被蟲蟻咬穿了的洞,可見這木屋經過了多年的吹風雨打,就跟住在屋裡面的老人一樣,多年來經歷過無數次戰鬥,卻依然像這間木屋一樣迄立不倒。可惜他卻敵不過時間的摧殘,現在他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殘喘,跟一個廢人沒兩樣。老人名字叫緋白千,曾經是殺手公會裡的知名人物,有人說是他跟另外一個朋友創立了殺手公會,但他的朋友卻因一次委託中死了。
 
 
 
 
  每天沒事可做,緋白千只能回憶細味自己所做過的事,但人老了腦袋不靈光,很多事情已經記不起來了。緋白千只感到非常疲累,連回憶也變得吃力,他闔上眼睛,皺眉像樹紋一樣滿佈臉上,心想自己還有機會再次睜開眼睛嗎?他心中想著,也許這樣死掉才是身為殺手最完美的終點。
 
 
 
 
 
 
 
         「砰!」木屋突然倒塌了大半。
 
 
       「轟隆隆!」屋頂上傳來爆炸聲。
 
 
 
 
 
 
  緋白千被聲音嚇得再次瞠大雙眼,屋頂被整個炸開了,他吃力地坐了起來,自己被十幾個拿著各種武器的人包圍,境況令緋白千感到難以置信,是夢境嗎?不!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貨真價實!一眼便知他們不是普通的流氓,而是殺手。但、但是為什麼自己會突然被殺手包圍?委託嗎?是誰下的委託?為什麼要下這種委託?為什麼?
 
 
 
 
 
 
  年紀大了,腦袋不靈光,緋白千想不出答案,但他也沒辦法再想下去,在他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一個被稱為在殺手行列中最有權威性的殺手,竟然落得如此這個下場。
 
 
 
 
 
           委託完成!
 
 
 
 
 
(人體分解-完)(下一章:一「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