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善用空間,不少停車場或是商場的天台上都會建有公園、籃球場、羽毛球場、乒乓球場等設施。
 
在尚德商場的天台上則是建有籃球場。
 
「依呀」的一聲,鐵門被推開了。
 
洛小言環顧四周,籃球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四個籃球架孤伶伶立著,地上那窄長的影子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
 
洛小言看清楚籃球場上沒有人形物體後,有點失落想離開,但他馬上發現了一個與籃球場不調的顏色──紫色。
 




地上有一個紫色的書包倚著籃球架。
 
靈光一閃,洛小言抬頭向上一望,然而,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立時震撼他的心靈。
 
夜空上懸掛著皎潔的月亮,月光溫柔地照射一名少女。
 
在月光的照拂下,少女的肌膚猶如塗上了一層銀白色胭脂,給人一種嫵媚而神聖的感覺。
 
微風拂動少女的髮鬢,使她動人的臉容若隱若現。
 




少女仰望著夜空上的明月,微仰的側臉有著姣美的輪廓,那隨意的姿態堪稱完美。
 
很美。
 
這是洛小言的感覺。
 
(這大概是我一生看過最美麗的畫面吧。)
 
「上來吧。」少女語調中不帶任何感情。
 




洛小言聽到夏小螢的叫喚後,卻沒有任何行動。
 
這不是因為洛小言害怕了夏小螢,而是因為夏小螢現時身處的位置有點特別。
夏小螢雙腳輕輕搖擺,坐在離地三米多高的籃板頂端。
 
既然夏小螢能爬上這個位置,洛小言自問有信心上去。
 
但是這不是最重要的考慮因素。
 
先不說女生的體重比男生輕,籃板本身的用途並不是用來坐的,洛小言擔心自己上到去後,籃板會因承受不住兩人的體重而倒塌。
 
最後洛小言把心一橫,拋下背包,幾下手腳就爬上籃球架,坐在夏小螢的左手邊。
 
金屬籃球架立刻發出一陣難聽的尖銳聲音,就像有人徒手扭曲金屬板。籃球架向下微微彎曲,然後向上回彈,連續重複幾次後,籃球架終於取得平衡,靜止不動。
 




夜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袂和頭髮。
 
洛小言對於自己找第一個地方就找對了而感到驚訝,但想多一層又覺得理所當然。
 
除非是居住在地底,否則身處香港,基本上每一個地方都能看到月亮。
 
既然夏小螢作出了提示,那就會在一個洛小言想得到的地方等他,當然,不排除夏小螢只是耍耍洛小言,想他徒勞無功地四處奔波。
 
尚德商場和學校算是兩人交集最多的地方,而要看到月亮,自然會選擇高處。
 
洛小言本身打算若在尚德商場天台找不到夏小螢,就會趕到學校的天台,而現在已是一擊即中。
 
洛小言的首要目標達成了,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卻是想都未想過。
 
嘴巴張了一張,洛小言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如何打開話題好呢?難道說出「今天的月亮很美」這麼白痴的話嗎?)
 
「今天的月亮很美。」夏小螢依然仰望著月亮。
 
「……嗯,對、對呀。」洛小言呆了一呆,然後有點結巴地回答。
 
沉寂再次降臨。
 
(這麼辛苦才找到她,說什麼也好,總之找些什麼來說吧。但是,想不到呀……)
 
就在洛小言焦急地思考的時侯,夏小螢再次開口:
 
「作為你找到我的獎勵,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吧。」
 




沒有理會洛小言的反應,夏小螢直接娓娓道來。
 
 
「從前,有一個女孩出生在一個幸福的環境,父母對她無微不至,十分疼愛她,即使女孩升上小學了,她的父母也會接送她上學放學。
 
雖然只是小康之家,但女孩也覺得很滿足,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有一天,女孩如常站在小學門口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現,但她想不到,早上的再見,卻成為了永別。
 
女孩的父母在前往小學的途中遇上了車禍,雙雙重傷不治。
 
在人車接觸的那一瞬間,毀掉的不只是兩條人命,還有女孩完美的家庭。
 
從那一天開始,讓女孩感到無限溫暖的親切笑容,卻換成了一張張冰冷的陌生臉孔。
 




在親戚達成共識後,女孩交由姨母一家照顧,姨母和女孩母親關係不錯,所以對女孩很好,女孩也成功融入了她們的生活。
 
但好景不常,姨丈在工作時跌斷了腳,需要一段時間休息。失去了經濟之柱後,姨母一家人只能靠著工傷賠償和綜緩勉強生活,無力繼續收留女孩,只好交由其他親戚照顧。
 
接著,女孩在舅父的家裡住下來。
 
舅父一家十分富裕,但經常對女孩冷言冷語,認為她浪費家庭的資源,不論小孩還是大人,看著她時都會露出不屑和厭惡的眼神。
 
這樣的生活,令女孩十分難受,深夜裡,女孩經常躲在被窩裡哭泣。
 
不知是不是命運之神聽到女孩的呼喚,舅父被診斷出患上了重病,靠著香港的醫療技術不可能醫治。最後,舅父舉家移民到外國居住和接受治療。
 
女孩再次離開了自己的「家」,走進另一個「家」。
 
但因為這些事件,女孩被家族冠上了「不幸」這個詞語,沒有親戚敢收留女孩,結果女孩如皮球般在親戚間傳來傳去,最後由獨居的外公照顧。
 
這十年間,女孩的生活環境不斷轉變,學校轉了一間又一間,同學換了一批又一批,但最可怕的是,不幸的魔爪找上了她難得的知己。
 
看著他的倒下,女孩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
 
女孩已經害怕了離別,害怕了給別人帶來不幸。
 
漸漸,女孩把情感收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不讓別人接近,也不主動接近別人。
 
沒有相識,就不會離別;沒有投入情感,就不會受傷。
 
不是嗎?
 
這就是女孩的故事。」
 
夏小螢說完後,轉頭望向右邊。
 
洛小言臉露凝重的神情,默不作聲聽完「女孩」的故事。
 
「你想聽聽一個有關母親早死、長期不能和父親見面、孩童時期被鄰居欺凌的男孩的故事嗎?」洛小言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有機會吧,但不是現在。」夏小螢會意地回答,她把頭轉回正面,繼續欣賞月色:「你還敢待在我身邊?你不怕我為你帶來不幸嗎?」
 
「怕是怕,不過我更怕──」洛小言臉帶笑容說道,他說到一半就停下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洛小言沒有說完整個句子,但夏小螢已經自行補完了他的意思,她臉露不自然的神色,用眼角瞄了一瞄洛小言。
 
「……白痴,如果你不怕我害死你的話,那就即管繼續──待在我身邊吧。」
 
「嗯。」
 
洛小言輕聲應諾,右手搭在左腕上。
 
「對了,這個給你。」
 
夏小螢有點意外地看著洛小言,左手接過洛小言遞來的橙紅色螢光棒。
 
「橙紅色是你的顏色。」
 
「……」
 
夏小螢沒有回應,只是把螢光棒套在自己的左手上。
 
洛小言看到夏小螢戴上螢光棒後,作狀地大聲說道:「好!!我們以後一起為夢想與希望、愛與勇氣而奮鬥吧!!」
 
「呵呵,這是什麼邪教組織的口號嗎?」夏小螢聽到洛小言的說話後,嗤一聲笑了出來。
 
洛小言愕然地看著夏小螢。
 
這是「夏小螢」第一次笑。
 
這是夏小螢第一次用「夏小螢」的身份在洛小言臉前露出笑容。
 
對洛小言來說,這彷彿是冰山溶化的奇觀。
 
然而,洛小言臉上的愕然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眼神中漸漸流露出異樣的狂熱。
 
這個變化讓夏小螢心中一慌,然後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洛小言伸手用力捉住夏小螢掩住嘴巴的手,想把她的手扯開。
 
「放手。」
 
「該放手的是你吧!!」
 
「再給我看看你的虎牙吧。」
 
「變態!給我滾開!!」
 
夏小螢拼命抵抗,讓洛小言的奸計不能得逞。
 
「哇!」「哇!」
 
洛小言和夏小螢似乎忘記了他們屁股下只是闊度不足十五厘米的籃板,在兩人四隻手都在用力爭持的情況下,一不小心就從籃板上掉下來了。
 
這不是什麼情色小說。
 
沒有男上女下。
 
沒有女上男下
 
也沒有意外接吻。
 
 
兩人安全地雙腳落地,。
 
洛小言和夏小螢互顧而笑,只是兩人的笑容都有著不同的意思。
 
夏小螢倏然抄起了洛小言的背包,一下子就奔到天台的樓梯口。
 
「喂!這是我的!」
 
「追到我就還給你。」夏小螢頓了一頓,然後轉身衝下樓梯。
 
洛小言迅速地拾起了地上的紫色書包,跟著夏小螢衝下樓梯。
 
「別讓我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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