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我特意提早了一點起床,做了個英式早餐。這是自己在歐洲時常做的早餐,簡單、飽肚、有足夠的營養。

2017年了。不能再頹廢下去。

我穿起淺白色的鬆身長袖綿衣,戴上那隻時間不對的Fossils手錶,把要用的練習、文具放進墨綠色的背包內。從中學畢業起就一直在用這個袋。有點破舊了,但也沒有想買一個新的。

先坐西鐵、再轉火車,才去到的大學,為甚麼我要提出這個煩著自己的提議呢?我也解不通。大概是因為想要回去一下中大吧。我去歐洲留學前在中大讀了一個學期才離開,當時其實挺喜歡這間學校,雖然除了奇特的Roommate外,幾乎沒有朋友,但這裡環境和人都不差,要走也是無可奈可。這樣算起來,也算是半間自己的大學母校吧。

這年的二月特別熱,紅葉看起來已經有一點凋零落泊。從民主女神像走上去的小徑依舊人來人往,其他人都逼在旁邊的校車站。



看起來就跟四年前一模一樣。

「喂!」身後一個女孩拍一拍我。
「啊?」我轉頭一看,面前的女孩穿著白色的短Tee,配上藍色的工人褲。她長得很可愛,眼睛很大,笑起上來有兩個小小酒篙,還有那快要及肩、標誌性的短髮,頭髮帶有一點應該是自然而來的啡色。不算是倒模一樣的標準模特兒、女神,卻有著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孔。

她大概就是羅詩晴。

「你點會認得我?我WhatsApp 好似無頭像。」
「係啊,但廣告有你個名同電話,上網一搵就搵到啦!你中學攞獎嘅相!」詩晴說。



網絡世界真的很可怕。

「是但啦…咁我地行上去。」我說。
「好啊阿sir!去邊啊!」她興奮地問。
「補習。你有無帶數學同通識書?」

「有啊!!!我真係好認真嫁!仲帶左範文!聽日要測範文啊!」她有點懊惱的說。
「我無話補中文...」我有點無奈。
「下...唔該你啦唔該你啦唔該你啦!」



「上到去先算…」
「話說呢,阿sir我覺得你好面善。」她問我。
「點會?」

「真嫁,好似喺邊到見過你。」
「唔好懶熟,價錢傾好左,無得減價。」我說。

我和她沿著樹蔭旁山路一直走到利黃瑤璧樓,在一樓找到張空閒的咖啡桌。

「就呢到啦,好似好靜。」
「好啊。」詩晴說着,拿出了課本。

氣氛有點靜了下來,她好像有一點尷尬,臉上泛紅一陣。
「開始?」我問。
「嗯!」她好像也能夠專心起來。



我簡單向她解釋了一些數學概念上的問題,特別是概率、圖形座標那種有點難度,但又可以一理通百理明的題型。她底子著實不太好,也是大部分Band 2、3學生最大的障礙,要一年內重新學好真的有點趕。惟有盡量多做一些past paper、操題型。

「咁而家補通識?」我問。
「但我想補範文,好快要測驗。」她撥一撥頭髮,認真地回答。
「好啦咁...」我有點難為,中文成績雖然不差,但範文是新設的,我老實沒有太懂,「邊一篇?」

「范柳元,始得西山唔知咩...」晴皺眉蹙額。
「柳宗元下話,范柳元係《傾城之戀》嘅男主角...」我忍不住笑了。

「睇下你睇下你!終於笑啦!黑面怪!」詩晴也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粒小腰果,臉蛋上兩顆小酒窩更為顯眼,她說:「講講下都好似有睇過亦舒嘅書…可能搞亂左。」

「寫《傾城之戀》嘅係張愛玲…亦舒係…算啦。你都係記返範文。」
「咩喎,我真係識嫁。記錯左姐!你講埋落去啦!」她解釋。
「唔講。專心補習。」


「喂啊!」

補習就在這一片鬧笑聲中結束。
然後我們一起走下山坐火車,她到九龍塘站轉觀塘線,我坐到尾站轉西鐵線。

「唔該曬你啊阿sir。」她認真的向我點頭。
「唔使客氣。」
「我覺得你好叻啊!」她用像看到仰慕的明星一樣的語氣說。
「都係做得多補得多,你都可以。」

「總之唔該曬…我到站啦!Bye-bye 阿sir! 我地下星期再見!」詩晴熱情的跟我揮手,然後快步走向離開火車,我默默看著女孩輕鬆的影子,曾幾何時我也像她一樣,仿似對未來充滿希望。

「頂... 唔記得問佢收錢。」我拍一拍後腦說。

靜下來的時候,我想起女孩剛剛提起的亦舒。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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