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她雙手一夾,把我在看的隨筆合起來。
「乜你個人咁缺德㗎!趁人哋做嘢偷睇人哋啲嘢!」

「你自己放喺度㗎喎...」當然其實我心底承認自己是有那麼一丁點的錯誤。
「你到底睇左啲咩?」她緊張地問。
「無咩,剩係見到你啲核突字就唔開胃。」我說,「明明叫咗你專心做數,做咩望我做緊咩?」
 
「呢條唔識啊!偷窺狂!」
「...」我又有新的名字。



「記住,只要有一點嘅座標,再加斜率就可以搵到直線方程。至於搵相交點,用代數代返落圓形條方程就得。基本邏輯學。」是座標幾何的題目,的確不容易。我為她做了一條示範題,然後叫她自己再試一下。
「係唔係咁?」過了一會,詩晴給我看她的答案。
「係,叻女!」我說,她滿足的甜笑。
 
大約過了兩個半小時,補習的時間也差不多,她說要準備一下食材,我說今天不收她補習錢。雖然我沒有要求她為我做這些事,但至少現時可不用自己做飯一天。
 
對了,橙還沒有回來。奇怪。
 
我拿起醇萬走到屋外點了一根。我沒有慣常抽菸的習慣,甚至討厭菸的味道,只是偶爾會很想抽一根,與生理需求完全沒有關係。心中的沉重感裝滿了的時候,靜靜的看著從口中呼出的白色菸圈,感覺上可以將那些想說的話和情感吐出來,即使只是一少點也好。有時我想起周耀輝的那份詞。
 


//不渴望 你不要令我多幾多渴望你 只要為我點一點火 然後讓我此刻至少可度過 我可以令你差不多有快樂 我可以為你點一點火 然後望你輪廓 不講甚麼悲壯 不想甚麼沮喪 菸圈悄悄墜落菸灰 至少將心事証明燃燒過//
 
天快黑,詩晴也快準備好晚餐。
「好香喎。」我說。

「洗咩講,晚晚都煮飯嫁我。嫲嫲以前會鬧我煮野食好難食,而家如果我出街,佢會問我,晴晴,你今晚去邊啊,我想食你煮既野啊!」
「點解你其他屋企人唔煮?」

「我剩係同嫲嫲兩個人住,如果我唔煮就要佢煮,叫外賣都得既,不過兩樣對佢健康都唔好。我唔想。老人家健康最緊要!」她說。我想起第一次跟她在WhatsApp對話時,她明明說有個弟弟一起住,奇怪。
 


咀嚼了兩口的餸,晴做的飯很香,但這一刻卻沒有甚麼心情享受。
「我想出一出去。」我說。
「你想去搵啊橙?」她看得出我的焦慮。

「天黑,佢好少咁耐都唔返。」
「你等等!等埋我,我都好擔心佢。」她用布稍為把手抹乾。
 
天色開始昏暗,太陽的光和溫暖漸漸退去,在空氣中散發著一種想要下雨的草青味道,等到完全入黑的話,就會很難找到橙。我們走到屋外,用電話的燈光作照明,看看有沒有橙的影子。
 
「橙!」「啊橙!」我用力叫著,晴也跟著我叫喚橙的名字。

開始下雨,我的思緒亦隨之而變得更加混亂,花了大半小時,我們在村內周圍走了幾遍,都找不到橙。平常橙很少這樣沒有分寸,也不可能會迷路,是不是遇上了大狗?還是被車撞到?不可能吧,她比我要聰明得多。我又想起之前看過,聽說貓如果知道自己快要離開時,就會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不,為甚麼我突然在想這些無聊的內容農場的無聊理論。橙,到底你在哪裡?不要玩了,快回來我身邊好嗎?
 
「冷靜,冷靜…」晴感覺到我失了方寸,她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感受著我的不安。「你深呼吸,深呼吸,你話嫁,橙仲叻過我,我都生存到而家啦,佢咁叻女點會有事?今晚仲有好多罐罐食!佢可能去左玩姐?」



「佢唔見左只係因為佢想自己唔見。如果佢係想避開我,點搵都唔會搵到。」我灰心地說。
 
雨開始從天灑下把我和晴都淋濕了。此刻除了漫無目的似的周圍跑,我不懂作出任何反應。
「你諗下橙平時會去邊到玩既?」
「公園,我未帶佢返屋企之前,佢就住喺公園。但係頭先已經睇過…無可能會係到。」

「會唔會係未搵清楚,我地返去再睇下。」
我們乘雨趕至公園,但燈光實在太暗,尋遍也看不見橙的身影。
 
「喂,橙,你唔好玩啦,我嬲嫁啦。」這三年來我從來沒有好好笑過,最幸福的感覺、那間屋像一個家的感覺,全都是橙給我的。橙像懂讀心一樣,知道在甚麼時候要安慰我,知道我的生活作息,知道在我累的時候擋著我的工作,推我去好好休息。
 
「都係我錯,有咩唔著我道歉,你唔好粒聲唔出走左去,我真係會好嬲好嬲,點解一個二個都要係咁。點解?」我大聲叫喊,眼淚如泉湧下。「你唔需要我你走左去,但你有無諗過我感受?你知唔知自己對我來講幾咁重要?你想以後就咁留低我自己一個?我無話俾你走啊!」
 
除了雨水打在物件上的清脆聲音外,身旁好像沒有半點其他聲,所有的聲音像吸入了黑洞一樣,逐漸消散,之後連雨水的聲音我也聽不見似的。詩晴沒有放棄,一直用燈照著不同的草堆、滑梯下,叫著橙的名字。大概不會再有回應,我知道,她是有心藏起自己的。雨水和淚矇糊了我的雙眼,我仿佛迷失了所有方向,失去除了空洞外的任何感覺,除了坐在地上,這刻我甚麼也做不了,就好像回到那一天一樣,惟一不同的只是這天身旁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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