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花了三天時間,基本上沖繩要跑的景點,軒都帶我去走了一遍,海洋博公園、美國村、萬座毛,他也帶我去了潛水熱點青之洞窟(也是他主要工作的地方),把他的同事給我都介紹了兩、三次,當中有不少都是香港人。

他領我從岸邊一直潛至洞窟內,找了一個較少人的位置,我們又喝起自備的啤酒來,因為要坐駕車,軒說他只能喝少許。

「好靚啊可。」他說。
「靚。」一整個洞穴內都是自然的藍光。為甚麼不叫藍之洞窟?

「因為青字喺日文係解藍色。唔使問我點解讀心,因為十個有九個遊客都會問我呢個問題,剩低嗰個係鬼佬。」

他得意洋洋的說:「黃昏,咁晏呢到無人嫁啦。我們可以放心喺到做咩都得…」



「阿軒哥,你係唔係對我性傾向有咩誤會?」我笑著說。
「無,完全睇唔出你有性傾向呢樣野。你其實會唔會打飛機?定係你連係咩係打飛機都唔知?」他問。

「廢話。你會唔會刷牙?」
「會,一日兩次…兩次你唔攰既咩?你個比喻會唔會差左少少…」軒捧腹大笑。

我有點不想再說這個話題,說:「你返工日日喺到五、六粒鐘,唔會悶咩?」

「少少啦。但講真,有幾多份工唔係日日做一模一樣既野?與其要我對住部電腦,你叫我揀一千次我都揀呢到。」


「真係好靚。對的地方,可惜係錯的人。」我說。

「真係錯既人?」他作狀要親過來。
「走開啦。」我把他推開。

「仲未忘記到嗰個女仔?」他問。
「我諗永遠都忘記唔到。」
「向前看啦老友,唔搞基都可以識返個女朋友。」

「如果向前看下下都係咁簡單既話,應該唔會再有人尋死。」我說。


「你活喺呢個陰影再三十年,佢都唔會返嚟你身邊嫁啦。你都係時候放低啦。」

說來容易,現實根本不是這樣的一回事。

「你記唔記得喺德國有個叫阿寧既女仔追過我?」

「點會唔記得陳梓寧啊,靚到嘩嘩聲,嗰時全班香港人,連埋啲大陸仔,有邊個唔想溝佢?點知最後你遲來先上岸,我到而家都係最憎你呢啲扮憂鬱食女既人。我地仲三個一齊去盧森堡旅行,喺airbnb我晚晚都行想行入佢房,但佢就成個腦剩係得你一個。」他說笑,大概是。

「我同佢無一齊過,我都無喜歡過佢。阿寧係好好既女仔,學你咁講,正常男仔都會心動,但我完全無。好似無左感情呢樣野咁,佢有問過口,但我一口就拒絕左。」

「我根本忘記唔到心如,直到呢一刻都係一樣。結果我因為自己再傷害多一個人又一個人,一個個有認真去同我建立聯繫既人。我唔想再重複呢個犯錯。」我說,很久沒有說過這麼長的心底話。

 
「係咪又有個好似阿寧咁既女仔出現啊?」
「唔係,同阿寧唔同。我唔識點講。」


「你都唔使同我講。你同佢講就得。如果你永遠唔開口,永遠都無人知你想點。」
「我都唔知自己想點。」我說。
「開口講左就會知道。」他說。
 
我和軒整個人浮在清澈的海平面,在冰冷的沖繩海水上飄蕩著,隨著太陽往地平線落下,魚群趕在失去陽光前的最後幾分鐘拼命找那條回家的道路,我們靜靜的游向岸邊,生怕打擾這片純樸的海。
 
在日落完結的時間,我們坐上白色的Honda,在公路上風馳電掣,我倚在副駕駛座的車窗,抬頭看是漫天的星宿,北方最亮的星是北極星。聽說在沖繩的方言中,北極星叫子ぬ方星,因為子在方向上指正北方,過了子初,便是新的一日。我曾經覺得北極星就是找尋新方向指引,在蘇格蘭的Faskally魔法森林跟著這顆星一直跑一直跑,結果我沒有走出過那遍森林,亦沒有離開過那一天,一刻也沒有。
 
在回到軒在那霸安里的住處前,我們在附近的榮町市場買了些煎餃,他推薦了三天,來必定要吃過才算是來過沖繩。應該還要再留過幾天,我說。想要留多久就多久,他回答。
 
榮町市場雖然像香港的街市一樣,完全沒有日本的感覺,但煎餃的味道實在是太棒,肉汁完全鎖緊在餃皮內。吃過煎餃,再來幾支冰冷啤酒過後,我問他借了幾張紙和筆。寫了幾大段的文字,然後又全部劃去,這樣的動作好像一直重複了好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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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


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抬頭看到的,是有我和她的星空。
後來我錯了,那片天空原來一直也只有我一個人。
你說的沒有錯,有些人有些事即使我花一生的時間也不可能忘記,但你猜錯的是,我並非不著緊你。
比起對你毫不在意,我更不想的是你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當你覺得有心理準備的時候,我想見你。
 
沖繩,五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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