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腳步聲,明顯輕車熟路,徑直朝臥室走過來。我手足無措,迅速把書丟到一旁去裝睡。可能不想打攪我休息,他很快出去了,隨後從廚房傳來流水聲和悉悉索索擺弄廚具的動靜,不知道他在折騰什麼。
 
閉眼凝神聽了一陣,又困了,陷入夢境。夢裏的我在虛構的世界中往返穿梭,中途遇見了他,在夢裏我們彼此都還是陌生人,我陪他完成了他的任務,自己卻筋疲力竭,跌倒在最危險的時刻。我跟他說,你不必再陪我了,走吧,於是他向後退,漸漸消失了。如同昨天他在浴室裏做的那般。
 
蘇醒在死亡的前一秒,睜眼仰躺在枕頭上盯著天花板,像真的死過一樣動彈不得。而他卻在這時再次走進臥室,我著他,他也看著我。
 
視線相碰,他沖我彎了彎嘴角,笑意在他英俊的臉上顯得格外溫柔:
 
“醒了正好,來吃點東西先。”
 


我只好坐起來,隨便抓了件外套裹在身上,他跟在我後面安靜地走著,直到看我坐到餐桌旁,才再次開口:
 
“前幾日同Leo學做南乳雞,你試下味道得不得。”
 
Leo是他助理,直男,平常最喜歡給老婆孩子做飯,只可惜跟著譚家安總忙的脫不開身。
 
瞟了眼,三菜一粥,感冒鼻子不靈也嗅不出味道,看樣子還成吧。挺好奇他怎麼會有心思學做這些稍微有些複雜的菜,我記得以前除了幾樣簡單的家常菜,別的他什麼都不會做,問起來,要麼是長期在劇組吃,要麼就是下館子,閑了也會去Leo家蹭飯,總之他家廚房完全是個擺設。
 
見我沒應他,他摸了摸鼻子,顯出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沒你做得好啦,食神,給個面子我。”
 


我聽著,忽然晃了神。
 
好像還是我剛和他熟悉起來的那段日子,有次他在劇組拍戲太久又吃了冷食,急性腸胃炎,我給他變著花樣做了一個月的飯,直接養沒了他的腹肌,病好之後他拉著我陪他鍛煉,我取笑他貪吃,他卻特別認真地盯著我看,說食神做飯不吃豈不是暴殄天物。自那不久,我得到了他家的鑰匙,便經常去幫他改善生活,他時不時會感慨,說能嫁給我的姑娘一定特別有福氣,我始終沉默,終於有天沒能控制住情緒,告白的話脫口而出,得來他臉色煞白的婉拒。
 
記性好真不是什麼好事兒。最終我還是端起碗,其實飯菜的味道應該不錯,可胃口卻被病毒掌控著,囫圇吃下嘗不出什麼。
 
“怎麼樣?”他很期待地望著我。
 
“還成。”我點點頭。他不說話了,目光卻一直黏著不放。
 


“有話要跟我談?”
 
“……也沒有什麼。”
 
“那就是等下還有事?”
 
“……”
 
“謝謝你這頓飯,”我了然,沖他笑笑,“要還有事就先回吧,說到底你又不欠我的。”
 
“本來是有事。”他接道,同時伸手過來揉我的頭發,“你今天病成這樣,我不去了,在這陪你。”
 
我一瞬間反感到極點,蹭的站起來,毫不客氣地躲開他:“別再做這些無用功了,我們分手了你明白嗎?我可以跟你道歉,對不起,安哥,對不起我不想跟你繼續了,不要再來找我了——還是說你被我幹上癮了?你來求我和你上床嗎?”
 
小時候我媽說我,別看平常脾氣挺好的,一旦犯起渾能把人氣得七竅生煙,真不好意思,現在還是一樣沒變。他也是真的生氣了,從沒見他這樣,瘋了似的推搡著把我死死摁在牆上,後腦勺重重磕上去,差點疼出眼淚。


 
剛剛嘴上逞一時之快,說完卻還是懊悔。傷人的話總是很容易便沖口而出了,算是某種自暴自棄吧,我想,這時他就算是真的揍我一頓,我也不會介意。反正我就是個欠揍的混蛋。
 
他沒有動手,但一口咬在我脖子上。這口咬得不輕,估計見了血,又把手往衣服裏探,架勢想要把我生吞活剝。可惜生病真的能讓人變成性冷淡,一丁點勃起的預兆都沒有,久了他也察覺無趣,慢慢冷靜下來,松開我。
 
“阿梁,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這麼問道,卻讓我心裏一陣一陣的難過。為什麼人都非要追根究底呢,明明結局都是一樣。
 
長久的寂靜後,我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
 
“頭好痛,能不能松手?我想去睡覺。”
 
他放開我,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低聲問我:“撞得很重嗎?”
 


我想告訴他都是感冒的緣故,和他無關,但這一句簡單的話卻也徘徊著說不出口,像喪失了交流的能力。他應該是明白了,再次伸出手,想替我揉一揉傷處,指尖抬了抬,又收了回去。
 
再次裹進被子裏,頭疼,根本沒辦法平躺著,只能側到一邊睡。他沒有走,害怕打攪我似的刻意坐在我視線以外,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劇本,紙頁翻動發出原始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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