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波部份)
在醫院醒來時,我第一眼看見的人是無帽輝。

「乜咁撚大鑊呀?」他劈頭一句就問。

我看看鐘,是深夜三點,我十一點離開M記總部大樓,遇上三個黑鬼施襲,到現在過了四小時……

我非常相信,我遇上的不是一般搶劫,那三個黑鬼對我的財物根本沒有興趣,他們是要來教訓我,要我不要多事。我差不多可以肯定襲擊事件是和魚柳包有關,我在M記總部內使用電腦,網絡背後必定有人監視我的動向,而當我離開時,當事人就吩咐黑人來警告我!

只是魚柳包的半塊芝士問題,為什麼要玩到這樣大和鬼鼠?我再想,或者未必和魚柳包有關,只是我純粹看了不該看的資料?但我在M記工作多年,公司不似香港特區政府,並沒有黑社會文化滲透……愈想下去,頭便愈痛。





「我想休息多陣,你返去先喇!」我想,我不應該把平凡和對現時生活非常滿足的無帽輝拉入這淌水裏,這樣對他不公平。

性感的護士給我吃藥後,告訴我警察明早會來替我落口供。可能由於我剛剛在深圳殺人藏屍不久,我對警察非常敏感,清晨五時左右,當我檢查身體並無什麼太大不妥之後,我就偷偷離開醫院,我不是疑犯,只是一宗街頭搶劫案的受害人,我這樣離開,相信警方都會高興少一件麻煩工作罷。至於我被施襲的背後動機,直覺告訴我芝加哥警察不會幫到我。

六時半,我返回無帽輝家中,轟天的鼻鼾聲告訴我他正完全熟睡,我收拾好行李(事實上,我仍未打開過行李),寫下一張字條告訴他我立刻回港便匆匆走了。

但愿我的出現對他平靜的生活沒有造成太大影響吧?
 

一個人來到清晨芝加哥街頭,我忽然想起我曾經看過的一本小說,那是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寫的《紐約三部曲 The New York Trilogy》,在《三部曲》裏的首部《玻璃之城》中,故事描述一個偵探小說作家奎恩,有一天收到一個陌生人電話,這讓他陷入了比任何偵探小說都更為撲朔迷離的案情之中……奎恩的經歷和我非常相似,我何嚐不是因為那個「乜鳩志」一個異常戇鳩的問題而弄到今時今日田地木立芝加哥街頭。我記得在《玻璃之城》裏,那個作家奎恩最後什麼也沒查到,撲朔迷離仍是撲朔迷離,我呢?我最後又會查到什麼呢?





微信響起,是小紅。

「老公,你現在幹什麼?念你的蜜糖上。」

我試圖回想自己在這段經歷之前的生活,但要喚起這種回憶相當困難,因為,如今那些事情似乎離我很遠……我本來是個平凡的M記區經,在家照顧父母,在深圳有一個年輕的女朋友,不過在那記揮棍之後,這些一切都不存在了。

早上八時,我現在一人在芝加哥街頭,沒有下一步行動的具體想法,只知道魚柳包的秘密非比尋常,我不能找上警方協助,也不會再打攪無帽輝,也沒法再回到M記總部,我在美國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了……是的,我應該做的東西,是到機場買一張機票回港,然後過關,去看看那條屍究竟有沒有如我預期中一樣被風乾成鹹魚。
 





這時候,微信傳來了一個陌生人訊息……
 

這個來自香港的年青人(又是年青人)叫盧卡斯,自認是「乜鳩志」的中學同學,現在在芝加哥大學讀著什麼資訊什麼電腦什麼全球什麼科技什麼綜合的碩士學位,我與他見面的地方是大學附近的一間美式茶餐廳,我一見到他就沒有好感,全身都是電子產品和遊戲設備,耳筒,平板電腦,手機,遊戲機,衣不稱身,穿帶著一頂Hip Hot鴨咀帽,瀨屎褲、殘舊波鞋,拿著一塊隨時送他入殯儀館的滑板……他媽的你是來讀書還是來玩?一看就知,這是那種有點家底,家住太古城或康怡或德褔或美孚,用中產或公務員父母辛辛苦苦儲來的錢來到美國「留玩」的「濕奶」年青寄生蟲!
 

「Yo!你係阿志個friend波叔?」

「Yo乜鳩?你係盧卡斯?你姓盧?」

「Yo!No!係英文名Lucas!我姓郭,叫柏曦!Yo!」

「屌你老母可唔可以唔Yo?」

「Yo!Ok!你唔鐘意我Yo我就唔Yo!Yo!」




 

充滿火藥味的介紹後,盧卡斯並沒有動怒,大抵他是那種已經把情緒全投入虛擬世界的青年人吧,現實世界對他們來說是個夢境。盧卡斯說他受了阿志委托來支援我,其實他的出現時間相當恰當,我正沒有地方落腳,於是我問他可否暫住在他家裏,他想也不想就答我沒問題。然後他問我之前發生過什麼事,因為他看見我手包了繃帶,我答他我不小心仆街。他又問我要不要聯絡在香港的阿志,我想了一會,答暫時沒有需要。在M記總部附近被襲的事情應和魚柳包有關,我是應該第一時間告訴阿志,但可能由於「樽鹽」(尊嚴)問題,我想查出更多資訊才一炮告訴他,這才顯得我「勁」嘛……況且我剛從醫院偷走,不想和警察有任何關聯,目前行蹤還是低調的好。
 

盧卡斯並不是住在大學宿舍裏,他住在大學附近一幢舊樓的一間套房裏,套房稱為狗屋更為恰當,因為其混亂和骯髒的程度並不適合人類存活,完全沒有秩序可言的房間,四處都是電腦、平板電腦、小型電腦、筆記薄電腦和有關電腦的東西,零件、電線、火牛胡亂地攤在一地、堆在一起……
 

「屌你老母依度係人住?」

「Yo!波叔,我讀電腦架!」

「讀電腦大撚曬?」

「Yo!波叔請你唔好講粗口好冇?」





「屌你!再Yo我就中柒你!」
 

盧卡斯笑笑口收口,把滑板攝在兩部電腦中間,然後說:「阿志曾經講過波叔你黎美國做乜,係為左魚柳包件事嘛,Yo!」

「講多劑,再Yo我就中柒你!」我非常嚴肅地說。

「OK,無問題,冷靜D。」

「屌你,而家後生仔果果都鐘意聽果個乜撚野執屎田彼柏嫁啦,你原始人黎嫁?重YO?」

盧卡斯收起笑容,問:「下?波叔,邊個叫執屎田彼柏?」

屌你老母年青人!你係咪食左藥?我非常嚴肅地說:「你唔撚係啊?執屎田彼柏都唔識?你真係原始人黎嫁?Justin Bieber喎?」




 

「Who the fuck is Justin Bieber?」盧卡斯雙目發出智慧的光芒。

一剎,我感覺到一份巨大的怪異正在這個世界冒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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