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波部份)


「話說,我某間公司有個小子,什麼名字呢……忘記了……(英語)」說罷賣菜佬抽口雪茄,頭微微向下呼出煙圈,然後看似不在乎地說:

「算了,也不重要。這傢伙呢,有點小聰明,又喜歡做英雄,引起我那裡一個叫查克的人事部經理注意。(英語)」

他的樣子仿如在炫耀自己的小寵物一樣地說出以上一番話,同枱的人們都露出可惡的笑容,唯獨我一人冷冷地喝著手中的威士忌看著這一切。

回想起來,由與阿花到露台抽煙後來到現在,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一回來時,M記所帶來的黑霧已經消散,一切都回復正常。





唯獨枱客有著輕微的變動,那銀行佬已經走到不知哪裡去,空位換來了一個滿頭白髮,臉色蒼白的疑似日本人。

暫時我都不知他是從何而來,以及背靠什麼企業。從他與買菜佬有兩句,可大膽推測兩者應該有點交情吧。

賣菜佬放下手上的雪茄,取起旁邊的酒杯,用那張因酒精變得紅噹噹,像燒豬一樣的臉,嘲笑著存在於自己語言中的那個小子說:

「你們都明白嘛,這種小子總喜歡耍些小手段,出風頭,又滿口人義道德,充滿使命感,實在非常麻煩。(英語)」

「確實是呢,這種人我也見過不少。(英語)」阿花淺笑著和應道。





回答阿花同時,賣菜佬又取起雪茄,沒有放進口,只是單純拿著任其點燃著,繼續說自己的故事:

「就是啦……好啦,我要說的,是大約是前年或者上年左右發生的事,其實每一季的營利都有穩定上升的,那小子是營業部的,又有點智力,可以推測到公司的營利。(英語)」

日本仔木無表情,一口氣喝完手上一酒杯的無色酒,再將它放下到旁邊一個屬於自己的小茶几,我注視這個情景,同時聽著賣菜佬的故事:

「接著有一次,其實都已經不是第一次,那小子之前已經煩到那部門的主管抽筋,慢慢他知道再煩下去也沒什麼結果,就膽粗粗地走去問我那個人事部經理:『查克,公司的業績已經連續幾年穩定上升,我就想,我們的工資應該還有更大的上調空間吧?』(英語)」

眨眼間,日本仔手上又有一杯新的酒,在我驚奇這裡侍者的服務速度同時,賣菜佬用典型美式笑話的方式反問一下:





「然後你知道查克說什麼嗎?(英語)」

雖說本人的英文水平不錯,但在腦裡翻譯還是需要點時間的,所以我決定專注聽好賣菜佬的說話,以免聽到天一半,地一半。

頓一頓,日本仔喝完手上又一酒杯的無色酒後,就保持著木一樣的表情,冷酷地回答:

「你明天不用上班了。(英語)」想不到他的英文也講得不錯,發音是正統的,不像我所認知的日本仔那樣,講到一舊舊,完全聽唔明。

對於日本仔的答案,阿花有點意見,以滑稽的語氣,毫無攻擊力,隨和地反問:

「若他說了這樣的話,往後還會有故事嗎?(英語)」

日本仔繼續無語氣地問阿花:「嗯,那不一定。你又有什麼好的推測?(英語)」

阿花面帶笑容,作狀思考一下再回答:「或者他會說……你這個年紀最重要還是儲更多經驗……吧?(英語)」





聽到阿花的回答,賣菜佬笑得邪惡就像一隻大奸狗一樣地說:

「你猜對了一半!查克告訴那小子:『你上班不應只看工資,經驗才是重點啊!』(英語)」

聽罷,賣菜佬的笑得就像隻患了肺炎,咳過不停的狗一樣,那個白頭日本仔配合著,非常內斂地淺笑一下,笑而長頭草阿花也理所當然地陪笑,大貓則淺淺地微笑。

在這片優美氣氛下,我透過雪茄的煙霧目擊著這連空氣都瀰漫著高傲的邪惡光景,半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笑,只是單純地觀察著。

賣菜佬以眼角瞄一瞄我,可能想看看我有沒有笑,這是講笑話的人典型會做的事,不過他應該更在意我的高傲姿態。

日本仔此時問:「之後那小子怎樣了?(英語)」引開了賣菜佬對我的注意力,讓他雀躍地回答:

「然後那小子就利害了,他居然大膽到駁咀,說:『你也有不少工作經驗啊,應該至少都有四十年啦,我就只有剛剛好四年,我們的經驗可是相差十倍啊,但你的工資又有我的十倍嗎?』查克當下就呆掉了。可是活了這麼多年,查克也不是吃素的,馬上就嚴正糾正小子的想法:『我所說的工作經驗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工作經驗是公司給予你,薪金以外的酬勞啊!』(英語)」





那小子真是個天才,查克的回答又是妙的,讓我不爭氣地笑了出來,但要問我在笑那一句話的話,我想自己應該在笑整個對答的荒謬。

不過同時,我又有個疑問,賣菜佬要不是個記憶力超強的人,要不就是隻吹水怪,一個正常人的大腦可以記得住如此精細的對話嗎?

算了,這不是我應該關注的問題,講故唔好駁故,我也很想知道那小子會怎樣回答。

賣菜佬大大抽口雪茄,一口氣吐出足以包圍自己整塊臉的煙霧,無奈地說:

「那小子的回答實在荒謬得惹笑,他居然說:『那我就放棄工作經驗,出多份薪水,可以嗎?』(英語)」

條靚仔講好聽一點,就是思維特別,實際上就真係痴痴地線,不過勝在夠僵,可能香港就是正缺少這種人,所以成個社會先會戇鳩鳩。

我正想為這個靚仔的勇氣而開口大笑前,日本仔已經搶先一步,一本正經地說:

「真是後生無畏,要是我公司有這種人,他下一秒就已經消失了。(英語)」





我思考了兩秒「消失」的定義是在地球上消失,在行業消失還是在公司消失的同時,賣菜佬又說:

「現在的後生真係夠瘋狂,所以聽到這裡,不只是查克,連事後聽到的我都有點愕然,覺得這個小子真的大膽到腦袋有問題的地步。接著,查克拋下一句:『小子,你再給我耍這種無賴,別怪我無情了,不要向我要求一些我決定不了的事,要說就向再上面的人說。』就轉身走了。(英語)」

聽到這裡,難道這個故事已經完了嗎?我就不這樣認為,若真如此,賣菜佬就要做好被喝倒彩的準備了。

日本仔手上又有一杯新的酒,但現在只是單純的拿著沒有喝,同時托著頭繼續面無表情地說:

「他的說話不設實際,應該多說兩句就讓他拜服吧?(英語)」

不知道阿花是愛突破盲點,還是單純喜歡串人,她又用那種笑眯眯,沒殺傷力的語氣反駁日本仔:

「跟他討論明顯是浪費時間吧。(英語)」





日本仔看似不太在乎,面容又無表現出不滿,只是再度將手上一酒杯的酒喝個乾淨,接著阿花將焦點放回正因她的話而笑了兩聲的賣菜佬身上,禮貌地問:

「賣菜佬先生,還有後續嗎?(英語)」

當然阿花沒有叫賣菜佬做賣菜佬,西人那些長過水蛇春又難記的名字,實在難以記入腦,這也是我沒有瘋狂迷上翻譯小說的原因,所以我簡化一下,翻譯出這種結果。

不只是這個,其實所有你見到的對話都是由我親自在腦內翻譯的,假如你對我的英文水平有著質疑的話,我可以話你聽,之前係美國依度實習的時候,我已經被無數不能出錯的英文指令訓練得爐火純青,除了說話以外,我的英文絕對有著專業水平。

唔信?一係你黎共濟會親自聽下岩唔岩,一係咪鳩睇囉!屌你老母臭閪,譯埋比你就咪鳩嫌三嫌四啦,O唔撚OK?

被阿花一說,賣菜佬這故事的列車又再回到軌道啟動了:

「當然沒有完,那小子根本瘋狂的,轉個頭我的CEO米高真的接到個電話。(英語)」

我覺得自己之前的講法真的沒錯,雖然這個靚仔是痴鳩線的,但這種痴鳩線,就是香港人最需要的。

可惜本來已經種在基因裡的奴性,加上教育制度的催化,已經在全身擴散得一發不可收拾,甚至乎已經可以取代骨頭裡的鈣質,成為支撐香港人身體的一個重要元素。

我們的奴性已經強到不被擠壓就感受不到自己存在意義的地步,甚至去到不用收人工都可以上班的地步,聽從什麼「與公司一起共度時艱」這種令人作嘔的廢話,就可以仆心仆命去付出。

想起來,比起賣菜佬那個要求加人工的靚仔,我們香港的打工仔才應該是真正的痴鳩線。

賣菜佬摸摸自己自己那個教父裡面,馬龍白蘭度的All Back頭,笑一笑說:

「正常情況下,米高應該連電話都不會聽,如果心情差又或是想玩野,大概就會找方法玩一下那小子,然後就不了了之。(英語)」

然後得意地接著說:

「可是好死不死,當日我就在米高旁邊,聽祕書說那小子聲稱是查克叫他打來,好奇之下,就叫米高接了個電話,得知那個加薪的訴求。(英語)」

日本仔酒杯不知何時又補充了,每次我看過去他的酒杯都是滿的,下一秒又喝光了,下一次望過去又回復全滿,可是他的臉色依然跟他的白髮一樣蒼白,完全沒有紅的跡像,整張撲克臉也完全沒有露出醉意,說話也有文路,看來是個愛喝酒又不會醉的人。

他又如之前一樣明快,平淡,無起伏地問:

「然後你親自接聽,問他是什麼一回事?跟他好好談一下,接著嚇到那小子從此不敢再多事?(英語)」

聽罷這個例牌過例牌的反問,賣菜佬再度哈哈大笑,他的笑點還真的夠低,然後笑著說:

「哈哈,這樣就不好玩了。我當時也沒什麼好主意,於是就叫米高拒絕小子的要求,然後將這個責任拋回給查克親自處理,你們覺得他會怎樣做?(英語)」

面對這個問題,我都思考了陣子,賣菜佬也沒有即時開估的意思,下一秒,我見到日本仔兩眼發光,看來想到什麼好主意。

就我而言,我覺得他們的話裡仿佛在決定怎樣烹煮一隻動物,完全不將人當成人一樣。

這就是所謂「上層」的世界吧?


但在下層的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看待其他人呢……

說到尾,其實不論人所在的位置是何處,高得在摩天大廈,還是低得在井底都好,我們都依然是目中無人,自傲,鄙視萬物,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改變……


因為這就是我們的本質。


人就是不愛謙卑,唯我獨尊的動物啊。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