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你哋都要練好啲技術,如果唔係打起上嚟,只有俾人食住上,勝者為王,輸咗無人會同情你而當你贏,人哋憑實力贏你,做咩要同情你?」
 
這一番說話,深深刻在我腦海中,出來社會,就是一個這麼原始的世界 —— 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一個鐵一般的法則。
 
特別是,我不想再好像小時候那樣,失去原來對我感到重要的東西。身為一個男人,就算你沒有什麼上進心,但至少要有保護心愛的事物的能力。
 
「咁…咁我哋……咪要對抗兩個幫派囉……」肥波膽小的性格還是一樣沒變。
 
「哈哈哈!講到實力啦喎,我哋都仲係不相上下嘅。」青龍胸有成竹地道。
 




「佢哋在明,我哋在暗;佢哋有幾多料,我哋清楚啲,但佢哋知道我哋幫嘅嘢其實唔多,就連你哋,都係知道皮毛咋。」
 
「越高級嘅,知道嘅嘢就越多,我哋喱三十年並唔係白過,每一日都係為目標努力,慢慢累積落嚟㗎。」
 
白虎接著青龍的話,績道:「知唔知點解要依家同你哋講以前啲歷史啊?」
 
我們一起搖頭。
 
「其實你哋仲好細個,咁細個就俾你哋知,未必係一件好事,但係你哋仲係一張白紙,話俾你哋知真正嘅歷史,將來你哋要揀條咩路,就自己諗清楚啦。一早確立好目標,就越早接近目標。」
 




「我仲想知呢,最後你哋被逼到香港島嗰陣,喱個社會係點樣重新運作㗎?嗰陣混亂成咁,係點有今時今日咁嘅?」小小明好奇一問。

「哇,你喱個問題,問得真係好,但要講又有排講起。」青龍佩服地道,然後他指著白虎說道:「唉,我唔係幾識講,你講啦。」
 
白虎反了他一下白眼,然後整理(chock)了一下聲音,然後又是另一個故事。
 
當其時留在香港的人們,還是很有衝勁,決定要拿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會一起開會討論計劃。
 
那時候糧食還有很多,各大超級市場還有很多東西供應,有些沒地睡的人就直接睡帳篷,每天都會堅持來上環開會,商量了一些對策後,便清分兩路,分成兩個小組。
 




一個是專門對付海底隧道,另一個是利用還停在海旁的遊艇。分別是海底組和遊艇組。
 
不知道是哪個天才想到用海旁的遊艇反擊,繼而一呼百應,找了幾個專門開鎖的,很快便進行第一次反擊,亦是最後一次反擊。
 
我們打算夜深人靜的時候,俏俏開船過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開出去好多部船,就算我們的武器並沒有槍,但現在只能拼了,我們一路都是這樣拼過來的,不是嗎?
 
All or nothing. Win or go home.
 
但船開出,便沒有再回來過了。
 
我們一眾人在海岸等待著消息,以往我們並不懂以前舊年代打仗的感受,那些辛酸彷佛離我們很遠,都觸摸不到。但現在,那強烈的感覺切入我們肌膚的每一寸。
 
我們等到日出,盼望著他們凱旋歸來的人影,即刻沒有太大成功也可,有些事需要一點一滴累積。
 
但很可惜,我們等到的,是幾隻戰鬥機。




 
讓我們沿海的避風塘給炸了。
 
我們又再一次迎接黑暗,這一次,我們徹底的明白到,無論我們怎麼反擊,都是徒勞無功的。

在灣仔與銅鑼灣交界的海旁,亦是東區走廊尾端的位置,都被波及,被炸斷了尾部,基本上整條東司走廊就廢掉了。

然後對出的避風塘,已被炸成灰燼,瞬間消失殆盡,就連那時候在海旁等著義士們回歸的人們都無人幸免,裡面也有為數不少的人,有老有嫩。

這一下,把我推至地獄的深淵。就連那一點曙光,也被烏雲所遮蓋。

我們的犧牲已經夠多了,再也承受不了有人犧牲,退一步講,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這一次轟炸毫無先兆,彷彿告訴我們,你們會偷襲,我也會,而且會加倍奉還。





每個人都帶著傷心疲累的身軀回去,漸漸便不再有開會這回事。

現在我們該想的,不是要怎麼反攻回去。

而是要如何在這個鬼地方生存下去。
 
大家開始想怎樣才能在這個社會生存,物資分配、工種分配、應有的秩序等等。

但其實要令一個社會重新運作,真的什麼困難,很多我們難以察覺的細微位,例如電力的供應。

我們被斷島了以後,就沒有了電力供應,甚至沒有其他再生能源,更別說煤炭和天然氣發電了。

這是我們壓根兒沒想過和沒遇過的問題,這導致我們很多交通工具及日常生活都難以維持,霎時之間我們頓時感到迷惘和不習慣。

有錢與否,已經不是這個社會的問題了。因為錢已經不再是我們需要的東西了,錢亦難以解決現有的問題,以前有錢便能將問題簡單化,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我們回到了最原始的社會。

以暴力為主要手段,誰有能力把東西搶過來,誰便是贏家。而且要一路維持著贏家的本色,回歸基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還沒開始有效率地想怎樣分配資源,暴力便早已在各地方蔓延。

身旁的人,都是之前有骨氣留下來面對的人,是一群有膽色,有堅持的人。但面對生存,自私還是人類的通病,是從古至今不會改變的定律。

你要好好溝通,你很有同理心,會照顧他人,最終只會搞得自己一無所有,到最後你會發現,自己的愚蠢,然後會變得勢利。社會終究是殘酷的。

而最殘酷的是,那些人是曾經一起共渡生死的人。

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漸漸變成兩派,一個是堅持到底,想要反攻大陸的勢力;另一個是新政府。
 




之前的抗爭,是長達半年的抗爭,而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是無止境,不知何時何地才是盡頭的抗爭。
 
然後新政府給我們的理由是,沒希望的,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是如何生存。
 
但在我們這邊來看,我們不是為了堅持自己,才選擇留在香港島嗎?如果你真的想生存,想過好生活,你當初大可選擇過去大陸求存,而不是留在這個怎麼樣都會是鬼地獄的地方。
 
的確,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沒有對或錯,只有哪些事情或者立場符合自己而已。
 
但我們發過誓,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去那裡,奪回我們所失去的東西。
 
一些屬於我們的資料慢慢減少,例如電、食材、水的供應。我們必須解決現有的問題,基本上我們所享有的生活品質都下降了好幾級。
 
唯一好處就是人口少了很多,居住環境好了很多,不用再住得那麼狹窄。
 
不過資源就比起以前少了很多,有人甚至為了搶奪更多資源而使用暴力。
 
政府能夠管什麼?香港島的人不需要錢,政府甚至連軍隊都沒有,隨時被換下來也不奇怪。
 
這個混亂的社會,超出了我們當初的想像,早在十年前,有誰想得到這個局面?現在一心求死的人也有,你走出街上面,你不知道其他人下一步會做出什什麼事來。
 
是恐怖成這樣。
 
所以我媽跟我爸便退到比較後的地方來,盡量少點接觸外面的勢力,彷彿大家都漸漸忘了當初的心。
 
然後我們從故事中被青龍和白虎拉了回來。
 
青龍績道:「一路以嚟,我哋都堅持自己嘅原則同信念,依家社會充斥住各式各樣嘅人,自己要識得執生。」
 
「而且近幾年,我哋都發現咗一個問題。」
 
「就係想將喱件事傳俾下一代人知,我哋亦都老啦,有時人不得不認老,有心但無力了。你哋無經歷過,感受亦唔會有我哋咁深,所以唔知可以持續到幾時。」
 
「可能再過多三五十年,我哋真係無人會再想出嚟抗爭,奪回應有嘅嘢,甚至乎無喱啲歷史,一路做豬做成世。」

「你哋就係我哋一路想搵嘅人選,一切都係緣份嚟嘅,而且你哋咁細個已經咁有性格,你哋一定會有自己嘅想法,慢慢諗返,我哋嘅年代亦都就嚟完,個社會會點樣走,係你哋行出嚟㗎。」青龍嘅一番肺腑之言,唔知點解個膊頭上面重咗好多,無形地。

白虎激動地附和道:「啱啊!啊青龍,第一次聽到你講得咁撚滾動。」

不經不覺間,我哋係個公園度已經吹咗好耐水,夜色已經昏暗落嚟。

天色慢慢變得深藍,而在海旁邊望往九龍方向,天色由橙黃色變成紅色,對面岸的天空好像被火燒紅了一樣。

當我們了解被藏在歷史暗角的真相後,也覺得青龍白虎的說法能夠解釋到我們對社會的疑惑。

但我們真的是只知道真相就夠了嗎?

單單只是了解完,聽聽就算?

知道真相的背後,往往不是只有「知道」而已,背後好像有一股動力去推動著你,讓你去做一些事情。

我不知道這股動力是什麼,但我覺得自己需要做些什麼,才不會愧對歷史。

回到家中,我正在思考著某些事,所以沒聽到老媽子的咆哮。

「喂!衰仔!我叫咗你好多次啦喎,做乜唔應我啊?」老媽子用高分貝的聲量係我耳邊轟炸,但我都充耳不聞,好像撞了邪一樣。

「子華!」

「喂!」

「聽唔聽到我講嘢啊???」這些聲音都是從廚房傳出來的。

直到老媽子拿著刀,衝出來站在我面前,我才反應過來。

「喂…喂……有咩事都唔好劈我啊…」我聚精會神地想以前的事,突然間老媽子這樣子站在我面前,我幻想著以前的警察是不是都是這樣拿著刀子去「劈友」,搞得我害怕起來。

「我係見你返嚟成碌木咁,叫極你都唔撚應,咪諗住出嚟叫你囉。」老媽子的氣勢真是不得了,遠處都可以把我震開了。

「我諗緊嘢姐。」我一路除鞋換衫,但思緒仍然尚在。

「諗咩姐?原來你有腦諗嘢㗎?」給自己老媽子嘴炮已是家常便飯。

「媽,點解香港依家搞成咁?而你點解會選擇留係喱度嘅?」這個疑問是我在路上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我想聽聽看他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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