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清楚記得,被Sammi改造成吸血鬼的第一天,就像置身於奇幻境界中。

當我從昏迷中轉醒,只見自己身在陰冷而完全密封的細小空間裡。雖然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當我聚精會神去看四周,雙眼卻很快適應過來,就像裝上了夜光燈,四周的影像一清二楚。我的前面、背面、手臂兩旁、頭頂上、腳底下,全都是厚厚的夾板,讓我動彈不得,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一個棺材內。我心內一陣慌亂,猛力掙扎,用了很大的力度才推開了棺蓋,眼前驟然一片光明。

我坐起來環視四周,發覺這兒是一個近千呎的地牢,地牢內連一扇窗也沒有,牆上懸垂著四枚白光管掛燈,雖然燈光不算強烈,但我彷彿對燈光異常敏感,要用雙手掩著臉,好一陣子才適應過來。

在我混沌一片的腦袋裡,慢慢對自己的遭遇組織了一個大概。

我記得自己跨過了大廈天台的欄河跳下去,在大廈的暗黑後巷墜地。





當死亡的陰影快速地籠罩著我的時候,一個穿黑衣的女人卻飄然而至。

我滿以為那是幻覺,但如今回想並不是,她就像吊了鋼索似的從半空飄飛過來,直抵我腳前才翩然落地。她蹲下身,伸手探我頸邊的脈博。我只覺得她的手指異常冰冷,比我更像個死人。

她收回手,看著卧在地上的我說:

「你的血快凝固了,脈搏愈來愈弱,在一分鐘之內,你將會死去,你有甚麼懺悔話要說嗎?」

我全身每一根骨頭也像粉碎了,根本動彈不得,只得輕微地搖了搖頭。





對於這個世界,我想不到任何需要懺悔的事。

「我是一頭吸血鬼,只要你說一聲,我願意送你永生。」

我茫茫然地看著她,神智已開始模糊,只有「吸血鬼」、「永生」這兩個詞語,不斷在我的腦內迴旋。

她深深嘆了口氣,對我又像對自己說:「真奇怪,我多想馬上便死去啊。可是,我最多也只能孤孤單單地活下去而已!」

她沉默半晌,我聽到她問我一個問題:





「你不想死,對吧?」

不知為何,我的身體崩壞,但我的思想仍很清晰,我聽到她的問題,很想回應她甚麼,也試過勉力開口說話,但一開口,一股哽在喉頭的鮮血便直噴了出來,我的眼皮無意識地合上,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眼瞼閉上前,我隱約看見女人伏在我身上,亮出兩隻鋒利的獠牙,一口咬向我頸旁的大動脈,我感到皮膚被刺穿的同時,有一陣瘋狂的冰凍,由腦袋迅速蔓延到全身。

--那是一種永世難忘的怪異感受。

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原有的生命已經遠去了,或者說,是被狠狠地撕碎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不屬於我的重生。

我的每一條血管,皆像被灌注了大量水銀,我也彷彿溶成水銀的一部分,完全不像是我自己。那是種比起馬上死去更難熬的感受,我當場昏迷過去。
轉醒過來時,我已身在棺材裡。

地牢的鐵門打開,那個女人出現在眼前,「你醒來了?」

我掙扎著從棺材站起來,急着要離開之際,雙腳卻像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整個身體歪向一邊,跌出了棺材,雙膝跪倒在地上。我用兩隻手撐著地面,讓自己坐起來。不知怎地,我忽然很生氣,大聲說:「妳到底是甚麼人?這是甚麼鬼地方?」





「我的名字是Sammi,我說過了,我是一頭吸血鬼,我會賜給你永生,所以,你也是一頭吸血鬼。」她用平靜溫和的語氣說著震憾我的話:「這是我的家,由這一刻開始,也是你的家。」

我只想快快否定這一切,否則,我一定會馬上瘋掉!我大聲說:「這是騙人的把戲吧?妳真正的目的是甚麼?是勒索嗎?要錢嗎?我家人發現我失蹤,一定已報警!」

「你的反應很正常,但你必須接受你已經不是人類這個事實。」她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面前一劃,我下意識抬高手臂去擋,她鋒利的指甲便劃破了我前臂的皮膚。我垂頭看著那四條深深的抓痕,有一陣輕微的痛感閃過,每一道皆冒出鮮血。

然而,痛楚只是一閃而過,大約半秒鐘也沒有。我親眼看到那四條血痕慢慢地自動縫合,緊隨著的,就連流出的鮮血也退回傷口內,簡直像電影中常見的倒帶鏡頭。

我撫摸著變回完好無缺的前臂,傷口無跡無痕,那真是我的身體,我不認為這是掩眼法。

我的意識開始清晰,也漸漸明瞭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不禁狠狠的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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