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年僅七歲的阿爾法德遇見了厄瓦拉兒。
 
「你為何要放棄10枚黃沙幣選擇50枚白金幣?」
 
披着人類外皮的自樂神——厄瓦拉兒對着滿身泥濘的小孩說道。
 
「要是選了10枚黃沙幣的話,那些人就不會一直拿錢過來了。」
 
「哈哈⋯⋯!有趣!」
 




喜歡觀察人類的厄瓦拉兒對着年僅七歲的阿爾法德產生了興趣。
 
 
 
「這次為甚麼選黃沙幣?」
 
第二天,阿爾法德又與厄瓦拉兒見面了。
 
 「對方是貴族低層的小孩,對他來說10黃沙幣跟50白金幣根本沒分別,所以他的來意肯定是測試我的智商。」
 




「所以?」
 
「就算我選了50白金幣,他也不會再來給我錢。
 
反之,如果我選了10黃沙幣,他就會因『與謠言不一樣』而告訴班裏的同學,然後明天再過來,這有助我賺更多的錢。
 
其他同學過來的時候我再選50白金幣,之後他便會因不服氣而私下過來再給我錢,到時候我再選10黃沙幣,這個貴族的價值就用光了。」
 
阿爾法德一邊解釋自己的計謀,一邊用清水把臉上的泥濘刷掉,換上放在包包裏的高級衣服,讓人完全無法認出眼前的這個小孩是剛才的乞丐。
 




更難以信服的,是這一切都由一個七歲的男孩構想、實行和預測。
 
「你頭腦真不錯,有趣有趣!」
 
「所以大叔你是誰?你不是人類,對吧?」
 
毫無敵意卻非常銳利的目光懷疑着厄瓦拉兒。
 
「哈哈哈哈⋯⋯你怎樣察覺到的?」
 
「你會跟我說話只是純粹出於好奇心,沒有任何目的,說話的方式、衣着風格等,全都足以反映你並不是卡西亞魯的住民。」
 
沒有明確道德規範的國家,富強的人能隨意壓搾弱者,協助弱小的人只會淪為被剝削的一份子,這裏就是卡西亞魯。
 
「最關鍵的是路人的目光,他們由始至終也沒看你半眼。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看不見現在和我對話的你。」
 
「很不錯,卓越的洞察力、聰明的頭腦、過人的膽識,我看上你了。
 
給我成為國王吧。」
 
一般人聽到這個無理的要求後,大多只會一笑置之。
 
成為國王?為甚麼要這樣做?
 
一個兒童乞丐要怎樣做?
 
對他或阿爾法德來說有甚麼好處?
 




然而,阿爾法德卻沒有尋求答案的打算。
 
「好吧,我就當給你看。」
 
 
 
年少輕狂的阿爾法德僅僅花了三年,就把所有乞丐整合為一個大型集團,架構了巨型的情報網,一邊以各種形式取得基層市民的信任,一邊調查有關皇室貴族的資訊。
 
再過了五年,剛成年的阿爾法德基本上已經掌握了大部份的資訊,像是貴族們的樣貌、名字、喜好、關係、甚至是不可告人的秘密,阿爾法德憑着自己的蒐集力和交涉力將一切所需的情報收入囊中。
 
要當上王,第一步首先是擁有王的選拔權,對於沒有皇室血統的阿爾法德來說,光是取得入場券已經需要花費不少功夫。
 
為此,他看準了一個目標——卡西亞魯第七公主赫莉西•哈根•法拉羅斯。
 
阿爾法德的策略十分單純,就是要將同齡的赫莉西把到手,然後當入贅女婿參與國王的選拔戰。




 
 
 
當初的阿爾法德從未想過自己會因這個女人而改變。
 
直到他和赫莉西接觸,他才明白為何赫莉西會被皇族瞧不起。
 
赫莉西的行動宗旨完全與卡西亞魯的方針相異。
 
在阿爾法德眼中,她和厄瓦拉兒一樣,都是奇怪的人。
 
沒有人會去做利人不利己的事情,本應是這樣才對。
 
與之相反,赫莉西卻會主動接觸乞丐們。
 




把食物分給他們、替他們清潔身體、主動關心他們的狀況,不論男女老少,她都會做出相同的舉動。
 
更愚蠢的是,這些乞丐並不會答謝她,只會一邊接受她的好意一邊辱罵她,因為她是皇族的人。
 
儘管如此,赫莉西依然願意親近那些乞丐。
 
這並非由他人口中的形象,這是阿爾法德透過近距離接觸、假裝態度惡劣的乞丐與她互動所得出的結論。
 
這種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讓阿爾法德最頭疼。
 
無法猜度意圖、與身份矛盾的舉動、難以動搖的意志,要是和以前一樣隨便將之視為棋子的話,吃不消的一方只會是阿爾法德自己。
 
 
 
「與其一直在看戲,不如替我想想辦法吧。」
 
阿爾法德對袖手旁觀了八年的厄瓦拉兒抱怨道。
 
「我比較喜歡觀察。」
 
「不中用。」
 
「這點我不否定。
 
把一切破壞再重塑乃是我等的做法,建立與累積並非我等擅長之事。」
 
「破壞與重塑⋯⋯也許在沒方法的情況下是個不錯的辦法。」
 
要是因為現有的形象而無法建立與眾不同的形象,把它摧毀掉再重新建立就好了。
 
阿爾法德暗地裏煽動了相較暴力的一群乞丐去找赫莉西麻煩,自己則在背後靜候時機等待出手救援的完美時機,以便他在赫莉西身上架構深刻的印象。
 
然而,即使被打得頭破血流,她也從未向任何人求救,依然笑着向那些乞丐露出純潔的微笑。
 
在暗處觀察着一切的阿爾法德隱約察覺到赫莉西的意圖,初次體會到名為『心疼』的感覺。
 
 
 
「你沒事吧?」
 
當阿爾法德意識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代替了赫莉西被乞丐痛揍一頓,攤倒在地上。
 
赫莉西用着顫抖的雙手、拿着看起來十分珍貴的手巾拭擦着阿爾法德破皮的嘴角。
 
「為甚麼?」
 
「你指的是甚麼呢?」
 
「為甚麼不喊救命?」
 
「如果我向其他人求救的話,那些人肯定會被處刑的。」
 
和阿爾法德的猜想一樣,赫莉西的想法單純得可笑。
 
「為甚麼要對乞丐這麼好?」
 
「沒為甚麼。皇室貴族是人類種,乞丐也一樣。」
 
意料之外的答案再次刺穿阿爾法德的良心。
 
赫莉西臉上依舊掛着天真無邪且無比耀眼的笑容,讓阿爾法德的良心倍加疼痛。
 
「對不起。」
 
「謝謝你,你真溫柔。」
 
答謝的言語回應了阿爾法德破口而出的道歉。
 
「⋯⋯你才是吧。」
 
阿爾法德本想把深刻的印象刻在赫莉西的心裏,結果反而自己才是被攻陷的一方——這就是阿爾法德與妻子的相遇。
 
 
 
其後兩年,阿爾法德主動和赫莉西接觸,一直和赫莉西一起無償地服務國內的平民,建立了非常良好的聲譽。
 
在赫莉西的影響下,阿爾法德那把人當棋子看的態度已經消失無存,並開始出自內心的關心人民。
 
十八歲的時候,阿爾法德和赫莉西訂下了婚約,卻因身份地位問題等遇上各式各樣的困難。
 
為了和赫莉西結婚,阿爾法德選擇了相較和平的手段以取得貴族的信任。
 
阿爾法德花了兩年,以說服的形式拉攏了尚餘良知的貴族,利用所得的情報要脅具影響力的貴族,同時透過日積月累的名譽驅使人民反抗管理城市的貴族,並透過各式各樣的手段讓貴族不得不接下自己的賭局,以公開對賭的形式戰勝了貴族,取得了貴族的地位,最終順利和赫莉西結婚。
 
取得相當的地位後,阿爾法德又花了六年收集情報,掌握了成為國王的所有手牌。
 
最後,阿爾法德在二十七歲的時候成功當上了國王,回應了厄瓦拉兒的期望。
 
當然,二十年來,厄瓦拉兒只是觀察阿爾法德的一舉一動,偶爾也會現身和他聊聊天,但從沒干涉過阿爾法德的行動。
 
 
 
「所以,你到底有甚麼目的?」
 
冠冕禮的晚上,阿爾法德久違的和厄瓦拉兒對話。
 
「?」
 
厄瓦拉兒嘗試裝出人類種疑惑的表情。
 
「別裝蒜了,我當上國王你有甚麼好處嗎?」
 
「甚麼好處都沒有哦,只是太無聊沒事幹而已。」
 
「你這個人啊⋯⋯」
 
阿爾法德被震驚得哭笑不得。
 
「人類果然很有趣。」
 
厄瓦拉兒試圖做出人類微笑的表情。
 
「唉算了,反正我也認識了赫莉西,這點倒是要感謝你。」
 
阿爾法德罕見地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那麼,有緣再見。」
 
「下次我也派棋子參戰一下好了。
 
給你五年時間準備。」
 
正打算離開的阿爾法德被莫名其妙的命令留了下來。
 
「甚麼意思?」
 
「別死掉哦,不然的話就不好玩了。」
 
厄瓦拉兒只拋下一句話便在阿爾法德眼前消失了。
 
然而,那份毛骨悚然的不祥感卻揮之不去,一直殘留於阿爾法德的心中。
 
同一年,阿爾法德的兒子卡爾夫·哈根·法拉羅斯出生了。
 
 
五年的時間流逝,阿爾法德和赫莉西生下了第一公主萊雅·哈根·法拉羅斯和第二公主培莉·哈根·法拉羅斯。
 
卡西亞魯的發展一日千里,阿爾法德在位後僅僅五年,就把本來毫不起眼的小國發展成人類最大國,文化、科技、外交、軍事、民生,所有國力的分支在他的統治下都到達了顛峰。
 
更強大的是,阿爾法德憑着自己的交涉力,成功與鬥爭多年的魔獸族和獸人族約定了休戰協議的和解會議。
 
對一切感到滿意的阿爾法德打算把一切拋給五年來努力培訓的國務大臣,把時間抽空好好的陪伴自己的妻子、好好的當一個慈父。
 
正當阿爾法德安於現狀的時候,殘酷的現實往往會將一時的安寧撕裂,毫無預兆地將幸福粉碎。
 
 
 
休戰會議當天,阿爾法德帶同赫莉西和當上國王後認識的撒修還有少量精兵一起前往歐法城以東的種族戰爭地區。
 
「長達百年的戰爭終於要結束了。」
 
阿爾法德在帳篷內凝視着寸草不生的荒土。
 
「嗯,辛苦了,親愛的。」
 
赫莉西抱着阿爾法德的右手如此說道。
 
「再來就是處理戰爭仇恨了,想想也覺得頭痛。」
 
「一起加油吧。」
 
每當是遇上錯挫的時候,赫莉西都會用着相同的笑臉支持着、安慰着阿爾法德。
 
「謝謝你,赫莉西,能遇見你真好。」
 
阿爾法德直率地注視着赫莉西,不加修飾地吐說着對赫莉西的愛意。
 
「我也是這樣認為呢。謝謝你。」
 
赫莉西回以輕輕的一吻,親在了阿爾法德的臉上。
 
「赫莉西。」
 
阿爾法德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
 
「怎麼了?」
 
「今天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從我的身邊離開半步。」
 
「嗯。」
 
「這是帶你過來的條件。」
 
「知道了,親愛的還真愛操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感受到強烈不祥預感的阿爾法德曾試圖阻止赫莉西出席這次的會議,不過還是不敵赫莉西的堅持,才會提出這個方案。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出發吧。」
 
 
 
阿爾法德他們前往種族戰爭地區中央的帳篷後,持續一整天的會議就開始了。
 
整個會議順暢得可怕,大多議題都是迅速通過,用不上半天,三個種族已經達成了簽下和平協定的共識。
 
只要在文件上簽下人類種代表阿爾法德的名字,就可以終結三族持續多年的戰爭。
 
就只差這一步。
 
各種族夢寐以求的和平,就只差一步。
 
偏偏,在三族的代表互相握手言和的時候、簽署協議前,五年前不祥的種子卻發芽了。
 
阿爾法德從沒想過,明明是自己叮囑赫莉西要寸步不移的黏着自己,卻因為自己去跟其他代表握手而離開了一下。
 
「⋯⋯欸?」
 
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在場根本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正和阿爾法德握手的魔獸族失去了頭顱。
 
完整的切口讓頸部的肌肉和骨骼一露無遺,慢了半拍,頭顱掉落在地上,魔獸族身體的藍色血液一湧而出,黃色的沙土瞬間染上違和的色彩。
 
「這是甚麼意思?」
 
感到生命受威脅的獸人族代表亮出了爪牙,對着阿爾法德還有身後的士兵展示敵意和怒意。
 
「辛克!你幹了甚麼!」
 
同樣為之抓狂的阿爾法德也感到憤怒。
 
「愚蠢的王與王后,居然想和敵人和解,真是可笑!」
 
「你瘋了嗎?!!!」
 
「我乃神明遣派下來的使者!!!此舉此行只為人類而出!!」
 
人類士兵辛克剛好把話說完,身體就像炸彈一樣引爆了。
 
四濺的血液替充滿緊張感的氣氛添上恐怖的色彩。
 
「談判決裂了,沃爾芬,告訴全族獸人,人類種是敵⋯⋯」
 
話語未落,獸人族代表的頭顱便掉在地上。
 
「族長⋯⋯對⋯⋯不起!身體⋯⋯不受控制!!」
 
名為沃爾芬的獸人似乎因某種魔法的影響下被某人操控。
 
 
 
焦急的阿爾法德環視一周,只見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撒修,完全找不到赫莉西的身影。
 
「撒修!赫莉西在哪?!!」
 
「陛⋯⋯下,快⋯⋯逃!那個⋯⋯魔獸會⋯⋯控制魔法⋯⋯」
 
撒修拼死壓抑着身體,不讓自己拔出腰間的利劍。
 
撒修身為魔法適性和抵抗性最弱的人類,卻能在這種情況下吐出數個單字,可以說是已經竭盡所能了。
 
「赫莉西!!!」
 
然而,比起自己的性命,阿爾法德最擔心的是赫莉西的安全。
 
阿爾法德判斷自己無法幫助在場的任何人,趕忙撿起辛克的配劍,頭也不回便往帳篷外跑。
 
「死吧!人類!」
 
處於門外警戒的獸人族士兵突然撲向阿爾法德。
 
然而,至遇上赫莉西開始修練劍術的阿爾法德還以一記漂亮的刺擊,分毫不差的劍刃直接命中要害,把滿身肌肉的獸人手刃。
 
 
 
「喲,好久不見。」
 
「你這傢伙!!!你把赫莉西藏到哪裏去了!」
 
當阿爾法德看見厄瓦拉兒的身影時,他便肯定了自己的臆測。
 
「你的劍術似乎又進步了。」
 
厄瓦拉兒若無其事地空手擋下阿爾法德的劍斬。
 
「我可從沒忘記過五年前的話。果然全部都是你搞的鬼嗎?」
 
「別這麼說,只是個遊戲而已。」
 
厄瓦拉兒放開了阿爾法德的劍,和五年前一樣,生疏的扮演着人類高興的表情。
 
「這次的遊戲有獎品哦。」
 
「你他媽別給我當赫莉西是物品!」
 
「哎呀,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份獎品呢。」
 
厄瓦拉兒隨手一揮,阿爾法德面前便出現了一面鏡子。
 
「你還記得他們嗎?」
 
鏡上映照着的是坐在鐵椅上、眼被蒙着、被鐵鏈鎖着的赫莉西,背景則是監獄的籠牢,裏面關着一群沒落的貴族。
 
「你想幹甚麼?」
 
「玩個遊戲而已。」
 
阿爾法德看着厄瓦拉兒那無機質的眼神,終於理解到眼前的神明有何目的,那就是——沒有甚麼目的。
 
厄瓦拉兒認為觀察人類很有趣,所以才觀察人類,阿爾法德只是剛好被他選到的人。
 
阿爾法德怒視着厄瓦拉兒。
 
「你還有時間在這裏蹭磨嗎?今夜零時監獄的鎖魔法便會失效,到時候那些貴族會幹甚麼我可是無法控制。
 
啊、順帶一提,那個女人的衣服我施了腐化魔法,零時的時候應該會破掉了七八成左右⋯⋯不一一介紹了,詳情你問那個女人吧。」
 
「你個混帳!!!!」
 
阿爾法德馬上找了一匹馬,以最快的速度騎回卡西阿魯。
 
(那個地方肯定是卡西阿魯的監獄,這裏回去大約需要五小時,勉強趕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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