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知道了,多謝白大人提點。」
 
黃羽放下電話,神情焦慮。部下見狀便問道:「大將軍,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剛剛收到可靠消息,宋瀟想用武力奪取太尉一職。」
 
「什…什麼?那快點告訴陛下吧,讓他來主持公道。」
 
「陛下當然知道這件事,但他根本就不想管。」
 




「這…這可怎麼辦了?」
 
黃羽想一想,道:「傳令下去,多增調一些駐軍去南北兩軍的邊界,切記,如果對方沒有出手,我們絕對不能主動攻擊。另外,你幫我去香港邀請祁太尉他老人家過來,有他坐陣諒那宋瀟也不敢亂來。」
 
「是。」
 
這是黃羽目前唯一能做的最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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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何文田。
 
這裡有一座獨立別墅,樓高三層,是祁克的退休窩居。他和妻子正在大廳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兩口子的生活每日如是,但總算過得安穩幸福。談笑期間,停泊在後花園的車子忽然嗡嗡作響,極為滋擾。
 
「那車子怎麼了?」妻子疑惑
 
夫妻倆以為過一陣子它便會安靜下來,但事與願違,車子過了十分鐘依然響個不停。祁克忍無可忍,便跟妻子說:「我下去看一下,你在這裡等著。」
 
「嗯。」妻子點點頭
 




祁克離開屋子,走到後花園,只見車子的尾燈不停閃爍紅光,似乎是出現了什麼故障。他仔細檢查一番,卻未能找出源由。此時,身後忽然傳來聲音:「祁太尉。」
 
祁克先是一驚,但隨即便釋懷,現在他總算知道車子並非真的出了故障。他微微一笑,轉過身來,眼前是五名身穿西裝,戴著墨鏡的男子。
 
「不知是什麼人對我這個退休叔叔那麼感興趣呢?還要派五個身壯力健的年輕人過來?」
 
其中一人道:「祁太尉,我們無意傷害你,只是想請你到我們的地方小住幾天。」
 
祁克遠離首都,定居香港,就是想遠離政治,但他曾為權傾朝野的太尉,想要與政治切割又談何容易呢?他也早預料過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他笑笑道:「可以讓我先跟老婆說一聲嗎?她一個女人在屋子裡我怕她擔心。」
 
「恐怕不可以。」
 
「好吧。」祁克輕嘆一聲,舉高雙手




 
五人走近他,就在觸碰的一刻,祁克忽然反抗,一拳直擊其中一人的面門。那人反應瞬速,一手抓住其手腕,阻截其攻勢,其餘四人立即上前制服。
 
事實上,祁克這拳並非試圖反抗,而是在測試。
 
他大笑起來,道:「原來是陛下派來的。」
 
眾人皆是一驚,其中一人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一般軍人和羽林衛的訓練方式是不同的,軍人在戰場上打仗,最重要是保護好自己再殺敵,但羽林衛不同,他們的職責是保護皇帝,必要時候甚至要犧牲自己。就像我剛才那一拳為例,軍人除了會抓我手腕外,還會側身閃避,但是你並沒有,你只有很輕微的閃避動作,因為你還要保護你身後的天子。」
 
那人笑笑道:「果然是祁太尉,光是一拳就能看出那麼多東西。」
 
「我也只有這些東西可以拋拋書包了。好啦,帶我去你們的地方吧,不然我老婆就要起疑了。」
 




四名羽林衛押解祁克上專車,雖說是押解,但實質還是很恭敬的。最後一名羽林衛從口袋抽出一個徽章並放在地上,然後也跟隨眾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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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北方玄武軍總部。
 
宋瀟正在把玩一把半自動手槍,這槍通體烏黑,年代久遠,還須要上膛才可以發射,在現代戰爭基本上不會使用了,但宋瀟卻對它珍而重之,因為這是祁克恭賀她擔任北軍統領時所送的禮物。
 
「我還以為你真的看著我呢。」宋瀟喃喃自語,舉槍指著大門
 
此時,一名部下剛好進來,眼見將軍挈槍指著自己,立時大驚,愣在原地。
 
宋瀟收起手槍,問道:「怎麼了?」
 
部下走進來,關上門,道:「大將軍,我剛剛收到消息,朱雀軍在南北兩軍邊界增調了駐軍。」




 
「什麼?」宋瀟先是一驚,及後冷笑道:「好呀黃羽,我不來犯你,你卻先來犯我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宋瀟想一想,道:「傳令下去,增派駐軍去南北軍邊界,他增在哪裡我們就增在哪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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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
 
群臣看著那空空如也的龍椅,等候陛下到來主持早朝。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五分鐘過去還是未見劉辰蹤影。正當眾臣感到不耐煩之際,皇帝侍從走進殿內,先向眾臣行一禮,接著道:「陛下今天身體抱恙,不能上朝了,各位大人可以留在這裡討論政事,或者先行回去。」
 




眾臣面面相覷,議論紛紛。公孫明問侍從:「陛下已經三天沒有上朝了,他的身體沒事吧?」
 
「只是天氣轉涼得了感冒而已,沒什麼大礙,太醫正在為他診治,首相有心了。」
 
「其實…我們有些關於軍隊的重要事情要向陛下稟報,如果他不方便出來的話,不如就讓我去宣室殿見他吧。」
 
侍從攔著他,搖頭道:「陛下吩咐過,他不想傳染這裡任何一位大人,所以不會接受訪客。」
 
聖意如此,公孫明也無可奈何,便道:「那這樣吧,我這裡有一份很重要,很緊急的文件要陛下簽署,麻煩你幫我轉交給他吧。」他拿出一份文件
 
侍從接過文件,點點頭,道:「首相放心,我會幫你轉交給陛下。」
 
「勞煩你了。」
 
侍從離開前殿,回到宣室殿,把文件交給劉辰。如果眾臣在場的話,肯定會感到萬分驚訝,因為劉辰正精神奕奕地坐在辦公桌前,全然沒有生病的樣子。
 
他接過文件,對侍從說:「出去吧。」
 
侍從離開,劉辰開始細閱文件的內容。不出所料,是關於太尉繼任之事的。劉辰略過一大段廢話,直接把目光移向人選名字,只見該處寫著「南方朱雀軍統領,黃羽」。
 
「果然還是選了他。」劉辰冷冷一笑
 
接著,他拿起手機,致電宋瀟。
 
「喂,瀟瀟?」
 
「怎麼了?」
 
「現在朕手上有一份繼任人選的文件,那些大臣選擇了黃羽。對不起…朕也沒有辦法了,朕幫不了你。」
 
電話裡頭傳來怒喘聲,卻沒有隻言片語,沒過多久更是掛斷了。
 
劉辰放下手機,笑笑道:「敢掛朕的電話,你還是第一人。」接著便拿起墨水筆,在該文件的簽署欄上隨便撩上一個鬼畫符
 
沒錯,不是簽名,而是隨便撩上一個鬼畫符。
 
劉辰把文件拿到面前一看,甚為滿意,道:「朕的畫功還是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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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襄陽城,南方朱雀軍總部。
 
「將軍,大事不妙了!」部下衝進來,道:「朱雀軍和玄武軍在湖北和陝西的邊界發生了衝突,死了幾十個將士,傷了一百多個!」
 
「什麼!?」黃羽大驚,道:「我不是說過不可以主動攻擊嗎?」
 
「是玄武軍突然發難!我們只是防守而已。」
 
黃羽緊皺眉頭,猶豫一會,接著道:「祁太尉呢?接到他過來沒有?」
 
「這個…我們去到的時候祁太尉已經失蹤了,他的妻子說有天晚上他們的車子不停的響,於是太尉就下去查看,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我們去那車子附近查看過,然後發現了這個東西。」部下遞上一枚徽章
 
黃羽一看,只見那徽章上繪有神龜圖騰,正是玄武軍軍徽!
 
黃羽再也按捺不住,怒拍桌面,道:「好你個宋瀟!傷我將士不止,現在連祁太尉也敢抓走!」
 
既然宋瀟欺人太甚,朝廷又遲遲不願確立太尉,那他總不能坐以待斃,只能以武力回應了!
 
「你想打是不是,那就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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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後,前殿。
 
這幾天以來,有一件事佔據各大新聞頭條,朱雀軍和玄武軍在湖北、四川、重慶等地發生多起衝突,導致多名將士及平民傷亡。事件雖未至於內戰般嚴重,但也足以讓平民百姓人心惶惶。一般市民或許不知,但朝中大臣卻是清楚明白,衝突的起因源於朝廷遲遲未能確立太尉。
 
今天,朝臣一如既往上朝議政,但陛下依然沒有現身,而代替其出席的依然是那名侍從。眾臣一見侍從便知皇帝不會出現,皆是連聲嘆息,公孫明不等侍從說話,便率先道:「陛下還沒痊癒嗎?」
 
「還沒有。」侍從搖搖頭
 
「那…我請你轉交給他的文件呢。」
 
「噢,那份文件陛下已經簽好了。」侍從拿出文件
 
公孫明接過文件,本來十分高興,但下一秒卻沉下臉來。
 
「這…這是什麼東西?」
 
眾人圍攏過來,只見簽署欄上確實寫了東西,但即使是沒有見過皇帝簽名的人也知道,這絕不可能是其簽名。因為這個根本就不是一個簽名,而是一個不知名的符號!
 
公孫明問道:「這真的是陛下簽的嗎?」
 
「對,這幾天陛下都躺在床上病得半死不活的,他很艱難才簽下了這個字的,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就簽得比較難看。」
 
什麼叫比較難看?這根本是一個鬼畫符!這絕不可能作為一份正式公文的有效簽署!
 
公孫明重哼一聲,把文件捏成紙球扔在地上,思索片刻後便道:「不,現在南北軍都打起來了,這件事不能再拖,我要立刻覲見陛下!」
 
「欸不能不能,陛下說了…」
 
「讓開!」公孫明推開侍從
 
正當他準備硬闖宣室殿時,卻有另一名侍從走進來喊道:「慘了慘了!陛下暈倒了!」
 
眾臣嘩然,公孫明更是大驚失色,道:「快!帶我去見陛下!」
 
事到如今,侍從也不便阻撓,只好讓公孫明前往宣室殿。進入殿內,只見劉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公孫明心急如焚,問醫生:「他怎樣了?」
 
醫生回道:「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暈倒,但是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不會有生命危險。」
 
公孫明鬆一口氣,道:「好…那你好好照顧他,用最好的藥知道嗎?」
 
「知道。」
 
公孫明輕嘆一聲,離開宣室殿,回到前殿。眾臣立即圍攏過來。
 
「陛下怎樣了。」
 
「是暈倒了,但沒什麼大礙,醫生會照顧好他。」
 
「那…太尉一事…?」
 
須知太尉任命事關重大,必須由國家元首(即皇帝)簽署方能生效,即使是首相也無權代理,但是現在陛下的情況...又如何簽署呢?
 
現在兩軍已在交鋒,朝廷若再不理,必然會壤成災難。公孫明思前想後,最終下了一個重大決定。
 
「事急從權,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唯有試試用首相的職權直接任命太尉。」
 
此情況前所未有,沒有人知道這樣做是否合乎憲法,他們只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在場眾臣雖沒有表示支持,但也沒人提出反對。
 
公孫明道:「幫我把黃羽召到首相府!」
 
這個訊息在不久後便傳到襄陽,但亦同時傳到長安。
 
長安城,北方玄武軍總部。
 
宋瀟怒拍桌面,道:「帝國內政和軍事向來是分開的,太尉與首相同為三公,平起平坐,怎麼可能由首相任命!這根本是越權!」
 
部下拱手道:「將軍,我們現在應該怎樣做?」
 
宋瀟冷笑道:「這樣更好,公孫明這個行為根本是違憲,難道我還沒有理由阻止嗎?」
 
首相府位於首都漢京,屬於北軍的管轄範圍,只要她不放行,黃羽根本不可能到達首相府。如果他帶兵硬闖,那不僅是違憲,還是違反軍法,到時候她還怕沒有理由出兵還擊嗎?
 
「傳令下去,封鎖南北軍邊境,絕不能讓黃羽和朱雀軍踏進半步!」
 
另一邊廂,襄陽城,南方朱雀軍總部。
 
黃羽站在全身鏡前,整理好軍服,準備前往首相府接受任命。此時,一名部下忽然闖進來,道:「將軍,這下糟了!宋瀟封鎖了南北軍邊境,她說首相直接任命太尉是違憲,她絕不允許有人越俎代庖。」
 
黃羽嘴唇微顫,內心經已怒極,眼看著夢寐以求的太尉一職近在眼前,他豈能輕易放棄?縱然憤怒,但他表面上還是平靜如昔,戴上軍帽,扣上神鳥軍徽,道:「他封鎖帝國北部,那就是封鎖首都,這樣做無異於軟禁首相,軟禁陛下,現在到底是誰違憲了。」
 
他頓一頓,續道:「傳令下去,命朱雀軍立即揮軍北上,勤王護駕!」
 
天統二年,三月十日,隨著南軍鐵騎踏進北軍領域,正式劃下史稱「南北內戰」或「漢軍之亂」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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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盎然,惠風和暢,百花百草燦爛盛開,但就在這樣一片充滿生機的景象下,街道上卻肅條浪寂,沒有一個平民出來閒逛,只有軍隊帶著冷冰冰的步伐前進。南北兩軍已撕殺近一個星期,各不相讓,他們各自聲稱對方違憲犯法,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為了獲得聲望和支持,他們只出動陸軍,而且沒有使用大規模破壞性的武器,縱然如此,還是造成了大量將士和小量平民傷亡。軍人的屍首堆積如山,多處成為亂葬崗。
 
不少城市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空氣裡瀰漫著一片血腥味,平民都在家中窗戶鑲上鐵板,貧窮的家庭買不起鐵板也用木板頂替,縱然如此還是能聽到此起彼落的槍彈聲和慘叫聲。沒有人敢外出,平日繁華街道彷彿變成死城,中原人民才剛剛從「第二次中漢內戰」的陰影中走出來,沒想到這麼快又爆發戰爭,實在讓他們身心俱彼。
 
因應這場戰事,先後有五個省份宣佈進入緊急狀態,停工停課,省長呼籲市民應留在家中,鎖好門窗。首相府對此也發表聲明,呼籲兩軍立即停戰,讓國家運作回復正常。皇宮方面則未有任何回應,因為劉辰尚在“昏迷”當中。
 
南京城,東方青龍軍總部。
 
「將軍,現在南北軍正為太尉一職打得火熱,你有什麼打算嗎?」部下道
 
林奕元把雙腳放在桌上,露出一雙玉腿,然後一邊塗唇膏一邊道:「那你建議我有什麼打算?」
 
「你要加入爭奪太尉之位嗎?」
 
「太尉之位我倒是沒有什麼興趣,但我反而有興趣…」林奕元眼神變得兇狠,然後拗斷唇膏,道:「給點顏色那個宋瀟瞧瞧!」
 
部下知道因陛下之事,林奕元對宋瀟恨之入骨,當下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低頭乾咳一聲。
 
林奕元續道:「我倒是覺得黃羽揮軍北上合情合理,那個宋瀟分明就是想軟禁陛下!我覺得我身為青龍軍將領,也應該加入勤王的行列。」
 
「那將軍的意思是?」
 
「傳令下去,宋瀟封鎖首都,軟禁陛下,罪無可恕,現在命青龍軍揮軍西進,勤王護駕。」
 
「是!」部下領命離去
 
林奕元從抽屜拿出神龍軍徽,喃喃道:「好久沒有上過戰場了。」
 
如是者,在「漢軍之亂」爆發後的一個星期,東方青龍軍正式加入戰團,南北對恃的局面瓦解,玄武軍被兩軍夾攻,漸漸處於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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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宣室殿。
 
劉辰半倚床上,品嚐美味的芝士蛋糕,他真的想這樣的生活能一直持續下去,不用管政事,每天躲在屋裡做著頹廢的事,這樣實在是太寫意了!
 
但是這樣的悠閒和寧靜卻被外面的吵鬧聲打破。
 
「欸尚書大人,陛下在裡面休息,你不能進去!」
 
常櫻殿侍女的聲音傳來:「欸你是什麼人?我們小姐要探望陛下什麼時候要輪到你批准了,給我滾開!」
 
「不…不,陛下正在昏迷當中,你們進去了也沒用啊。」
………
 
爭辯聲此起彼落,劉辰知道是商月來訪,而且很快便會突破侍從的防線!
 
他立刻把沒有吃完的芝士蛋糕塞進床底,然後蓋上被子,閉起雙眼,一動不動,就像真的昏迷了一般。
 
不出所料,商月沒過多久便闖進宣室殿,那侍從想追上前阻止,卻被侍女攔住。商月道:「小青,你幫我應付他。」
 
「知道。」侍女極力攔著侍從,不讓他踏進殿內半步
 
商月關上殿門並走進睡房。商月慢慢走近龍床,只見劉辰確實一動不動,但她同時也瞥見了他嘴角上的蛋糕碎。
 
「別裝了,醒過來吧。」商月淡淡道
 
劉辰依舊不動如山。
 
商月強忍怒氣,彎腰從床底拿出那片芝士蛋糕,然後擲到他臉上!
 
這下劉辰想不“醒”過來也不行了….他睜開眼睛,迷惑地看著臉上和身上的蛋糕碎塊,疑道:「咦…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到處都是蛋糕碎呢?咦!月月你怎麼在這裡?」
 
商月翹起雙手,別過頭去。
 
劉辰拍拍腦袋,道:「朕記得當時我正在書房裡處理公務,然後突然就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朕是不是昏迷了?噢…難道是你用蛋糕擲醒朕了嗎?」
 
此話說完,商月沒有回應,只是冷冷注視他,場面一度陷入尷尬。過了一會,她才道:「裝完了嗎?」
 
劉辰也自覺剛才的戲演得過火,事到如今也難以再隱瞞,便乾咳一聲,道:「嗯…裝完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商月神情嚴肅
 
「做…做什麼?噢你是問朕為什麼要裝暈?其實朕是真的病了,最近幾天都很辛苦,所以就想偷懶一下不處理政務,就是這樣。朕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朕真的是累嘛。」
 
「我是問你為什麼要故意挑撥幾個大將軍的關係,讓他們為太尉之位鬥個你死我活?」
 
劉辰臉色僵硬,笑容凍結,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凝重。過了一會,劉辰才道:「朕不明你在說什麼。」語氣卻再無疑惑,只剩下心虛和否認
 
「這場內戰根本就是你的陰謀,一切都在你的盤算之內是不是?」
 
「朕不知道你在哪裡聽來這些無稽之談,你應該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你到現在還要裝嗎?」商月失望至極
 
「裝?朕裝些什麼?反而是你,你突然闖進宣室殿口口聲聲說這場內戰是朕的陰謀,你有證據嗎?商月,你不要以為朕寵愛你,你就能隨便在這裡撒野。」
 
「你之前叫白晝打電話給黃羽,叫他要提防宋瀟,我說得對嗎?還有其他所有你叫白晝幫你做的挑撥之事,你要我一一說出來嗎?」
 
「你怎麼知道…」劉辰先是震驚,但隨即便明白一切。他走出睡房,來到辦公桌前,拿起那個香薰蠟燭,苦笑道:「送禮物是假的,監聽朕才是真的。」
 
「我罪犯欺君,陛下可以懲罰我,但如果陛下想做出一些危險漢室,危害人民的事,恕我不能接受。」
 
劉辰把香薰放回原來位置,冷冷道:「那不用說,你之前說上官謹叫你去旅行的事也是假的,你只是想試探朕。」
 
這是事實,商月早就懷疑劉辰想引發內戰,如果屬實,他自然不會讓她在這種敏感時候離開皇宮。最後也證明商月的推斷沒有錯。
 
商月別過頭去,沒有回應。
 
「你不斷的利用朕對你的信任和關愛來計算朕,試探朕,你真的好狠心。朕以前以為朕可以完全的信任你,但原來…」劉辰苦笑一下,比起謊言被拆穿,被商月出賣背叛的事實更讓他心痛不已
 
但其實商月又何嘗想這樣做呢?送出那個香薰前她的內心掙扎了很久,事後也曾後悔,曾想過要全心全意相信他,但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她實在不能容忍劉辰作出危害社稷,危害人民的事。
 
「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引發內戰?」商月鐵下心腸
 
劉辰百感交集,有痛苦,有失望,有不解,最終卻化為一笑,道:「以你的聰明,不用朕說你也應該猜得到吧?」
 
「你想將軍權收歸己有,你想廢掉太尉。」這是商月唯一想到的解釋
 
劉辰笑一笑,拍拍手掌,道:「果然還是朕的太博最了解朕的心思。」
 
「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軍權收歸己有?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權力會有人嫌多的嗎?」
 
「你已經是皇帝,難道你的權力還不夠嗎!?」
 
「夠?如果夠的話當初辰月會被迫送走嗎?如果夠的話朕會連想立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做皇后也不行嗎?如果夠的話朝廷還會有那麼多叛徒嗎!?」劉辰續道:「你知道嗎?這個宮廷看似風光亮麗,但其實裡面全都是叛徒!而且全都是與朕很親近的重臣!朕不知道哪一天他們會拿著刀來到皇宮,趁著夜深之時把朕,把天康,甚至是把你殺死!所以朕才須要更多的權力,這樣才可以保護我自己,保護朕身邊的人,你明白嗎!?」
 
「現在外面遍地屍骸,死的是你將士的命!流的是你人民的血!他們都是無辜的,你用這種方式來奪權,你真的過得了自己的良心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世事向來如此!太傅,這不是你教我的,是歷史教我的。」
 
商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甚至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為皇者,鞏固權力無可厚非,但她只覺得眼前這個男子已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劉辰,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
 
「我以前教你要以民為本,善待百姓,君為輕民為重,原來你一樣都沒有學到,看來是我這個太傅失敗了。」商月苦笑一下,拱手道:「陛下英明神武,天下都在你掌握之中,但是臣已經不認識你了。陛下,祝你好運。」為了不讓劉辰看到那快要溢出的淚水,她趕緊轉身,離開宣室殿
 
劉辰凝望那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悲憤交集。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全部人都要出賣他,為什麼連他最愛的人也不理解他?他不過是想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他到底何錯之有!?
 
他越想越氣憤,一腔怒火無處洩,於是便拿起那個香薰蠟燭,重摔地上!
 
回程路上,商月思前想後,嘗試想出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她明白到聖意堅定,已非她所能扭轉,也不宜與之硬碰,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傷害減到最低。想到此處,她便拿出手機,致電給遠在西域的上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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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茲別克行省,漢帝國極西之地。
 
上官謹應商月的要求,來到烏茲別克,尋找西方白虎軍的大將軍,歐陽修。二人正在白虎軍總部談話。
 
「上官小姐,不知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呢?」歐陽修道
 
「我今天是代表我女兒,也就是大漢未來皇后來找你的。相信你也有聽聞最近在中原發生的內戰吧?」
 
「當然有。」
 
「那敢問一句,你有打算參與這場內戰嗎?」
 
「這個…」眾所周知,這場內戰的源起就是太尉之爭,誰贏了也許就能成為新一任的太尉,對於一個大將軍來說,這當然是莫大的誘惑。坦白說,歐陽修的確有想過參與,而且已經準備好軍隊
 
不待他續話,上官謹便道:「如果你覺得贏了內戰就能成為太尉,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歐陽修皺起眉頭,一方面驚訝於她看穿自己的想法,一方面不明白她話中之意。
 
上官謹道:「這場戰爭根本不會有勝利者。你想一想,現在全世界都知道這場內戰的起因是各大將軍為爭論太尉之位引起,他們甚至凌駕了朝廷,那你覺得這場戰爭的正當性何在?如果它沒有正當性,你覺得人民會支持嗎?當然,人民支不支持也不太重要,但重要的是那些一心打算保家衛國,報效朝廷的將士會支持嗎?如果連將士也不支持,這場仗還打得下去嗎?」
 
歐陽修神情嚴肅,細心聆聽。
 
上官謹續道:「打不下去事小,但後續的影響事大。當全世界都看清這些大將軍醜陋的一面,你覺得他們還能保住兵權嗎?現在東南北三大將軍已經騎虎難下,他們的命運算是定了,但是你不一樣。要做一個受萬民唾棄的叛國奸臣,還是做一個堅守正道,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將軍,就在於你的選擇了。」
 
歐陽修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他猶豫片刻,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不是我要告訴你,是未來皇后要告訴你,因為她不想犧牲更多人命去打一場沒有結果,沒有意義的戰爭。」上官謹頓一頓,續道:「我言盡於此,至於怎樣決定,就是你的選擇了。」說畢便起身離開
 
在她走後,歐陽修留在座位上怔怔出神,內心掙扎萬分,腦海閃過無數想法。最終,他重嘆一聲,把本以扣在軍服上的神虎軍徽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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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龍軍加入戰團算起,三軍交戰已近一個星期,程度越趨激烈。之前各軍將士還會把同伴的屍體搬到亂葬崗,但隨著戰爭激化,他們也無暇顧及,只是把他們隨意棄置路上,因此街道上屍橫遍野。
 
白晝和零號走在街道上,值得注意的是,這並不是普通街道,而是戰情最為嚴重的城市的街道之一。不出所料,街上只有少數膽大且不怕死的戰地記者,還有滿地將士屍骸。附近建築物的牆上佈滿彈孔,所幸三軍也沒有使用大規模破壞性武器,因此建築多半沒有倒塌。
 
此時突然有十多名將士向他們的方向衝過來,嚇得手無寸鐵的戰地記者躲到一旁,零號也把白晝護在身後,嚴陣戒備。奇怪的是,那些將士卻沒有軍隊應有的鬥志,反而是垂頭喪氣,臉容慘淡。
 
如果白晝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不是正趕赴戰場,而是逃離戰場。簡單來說,他們是逃兵。而他們路過時的對話,也正好印證了白晝的想法。
 
「不打了不打了!我當初加入漢軍是為了保家衛國,現在卻在打自己人,到底是在幹什麼呢?」
「那些大將軍根本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他們要爭奪太尉之位對吧?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認同這場內戰!憑什麼我們要為他們的權欲打仗!」那名將士把槍械扔在地上
「贏了這場仗又怎樣,殺的也是自己的同伴,死的也是自己的親人!我也不打了!」另一名將士也扔下槍械
 
「我倒是沒你們這麼有理想,」一名將士愁容滿臉,道:「我當初入軍只是想掙多個錢,養活老父老母而已,現在掙到錢又怎樣,也不知道他們怎樣了。」
「他們住在哪裡?」
「就是在這裡附近,在最嚴重的戰區裡。」說著說著,那名將士竟流下男兒淚
其他將士只能搭搭他肩膀安慰他。
 
此時,左邊街道旁的便利店忽然打開門來,一名老翁扶著眼瞎的老伴走出來,那老婦什麼也看不到,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喊道:「刻承…兒子!是你嗎?」
 
剛才哽咽的將士大吃一驚,因為他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他猛然轉過頭來,只見老父老母竟在此處!他潸然淚下,立即扔掉槍械,上前擁抱雙親。
 
「刻承…真的是你嗎?」老婦觸摸他的臉龐,嘗試從輪廓中尋找兒子的痕跡
 
「是我…是我,爸…媽…你們沒事吧?」將士早已淚流滿面,就連旁邊的同伴看到這個親人重逢的畫面,也是感動萬分
 
「沒事,我們沒事,只是待在便利店悶得有點慌而已。」老婦掛起笑臉,重遇兒子的喜悅已蓋過對於戰事的擔憂
 
將士點點頭,道:「爸…媽,你們怎麼會在便利店裡面呢?」
 
老翁道:「欸當時啊,我跟老婆子就下來打算買些東西,怎料那些軍隊就打到過來了,於是我們就躲了起來。等他們走後我本來是打算回家的,但是一出去全部房子大廈都圍上木板鐵板了,唉害我都分不清回家的路了,於是我們就一直待在這裡了。」
 
老婦笑笑道:「你看他是不是老糊塗了。」
 
老翁不甘示弱,道:「你怎麼不說是因為你眼瞎?」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十分溫馨,而白晝在旁邊也看到此重逢場面,他猶豫片刻,接著便走上前去。將士們見有陌生人靠近,尚未扔槍的人立即挈槍戒備,喝道:「什麼人!?」
 
零號立即護在前方,白晝則是掛起微笑,道:「你們不用怕,我們是沒有惡意的,」他從腰間取出一塊碧玉令牌,上面刻著「御史大夫」四字
 
眾將士見牌大驚,立即放下槍,拱手道:「原來是御史大人,是我們冒犯了。」
 
「沒事沒事。」白晝走近老夫婦,問那名將士:「這位老婆婆和老公公是你的父母?」
 
將士點頭道:「是的。」
 
白晝道:「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將士和人民的心聲,首先我想讓你們知道朝廷是極力反對這場戰事的。」
 
「都是那些大將軍!大家都知道事情的源由就是他們想爭奪太尉之位!」一名將士憤慨道
 
白晝點點頭,道:「我剛才聽到你們說…不想繼續打這場仗了?」
 
「其實不只是我們,軍中有很多人都不想打了。」
「對對對,還不止我們軍,我聽說對面軍隊也開始有很多怨言了。」
「那是正常吧,誰會想打這場無意義的仗呢?」
 
白晝點頭,轉問老夫婦:「那你們是怎樣看待這場戰事的?」
 
老翁道:「我們老百姓當然是不想打內戰啊,大家安安穩穩生活不好嗎?」
 
老婦道:「欸我聽新聞說陛下好像病倒了,還昏迷了,是真的嗎?」
 
白晝道:「是真的,但是沒事的,他只是染病了沒什麼大礙。」
 
一名將士憂心道:「陛下真的昏迷了嗎…那現在朝廷是誰在主事?」
 
另一名將士道:「陛下不在,那應該是由首相暫時主政吧,他能平息這場戰事嗎?」
 
白晝道:「我相信首相會處理好的。」
 
一名將士冷笑道:「我倒是不相信,如果他是有能力處理好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模樣吧。」剛說出口他才意識到面前的人是御史大夫,也許和首相是朋友,便立即補救道:「嗯…我的意思是…希望陛下可以快點好起來…哈哈。」
 
白晝笑笑道:「上天會保佑他的。對了,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
 
眾將士拱手道:「恭送御史大人。」
 
遠離人群後,白晝便隨便找了個比較隱蔽的位置,拿出手機,致電劉辰。
 
「喂,陛下?」
 
「查探到什麼東西了嗎?」
 
「現在各軍都開始出現怨言,軍心開始離散,很多將士都厭倦這場內戰了。我相信那些大將軍很快便會失去對軍隊的控制。」
 
「那人民呢?」
 
「人民多半是不會想打內戰的。」
 
「很好,可以收拾殘局了。」
 
「但是你要怎樣收拾殘局?」
 
「是時候要找找一位好久沒見的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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