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藍打開門,然後對著床用力一躍,「拍」的一聲撲了上去。 

滿足的歎一口氣,埋首在枕頭裡,彷佛是一天的辛勞都煙消雲散。 

正迷糊中,她下意識抽出了求生刀,為牆璧添上歪歪斜斜的一劃。 

這是第三十道痕。以每天一劃計算,這是代表第三十天。 

換句話說,她剛過了第一個月。 





『渡日如年啊。』她抱著有點發黴的枕頭,在床上翻了一個圈。每天回來,身體都像是要散架似的。 

話說回來,所謂的守衛隊,其實業務範圍並不局限於服務大學, 還有外地來的商隊亦都是他們的顧主之一。 

先別說一路上各式各樣看得出, 或看不出原來樣子的怪物們, 其實最大的威脅乃是武裝到牙齒的山賊。用卡斯帕的話說, 有槍的瘋子比怪物更恐怖。不是所有人都加入勢力過活, 也有不少的散兵游勇匿蹤在山林之間, 靠打劫商隊過活。有山賊的地方便會有護衛隊的需要, 大學的守衛隊便也接下工作賺賺外快。不過, 近來因大學要搬遷的關係這一業務也只有暫停。 

現在她的工作也主要是給大學的搬遷隊伍護航, 或是支援搜索隊在廢墟中翻寶物。大部份時間都平平安安的, 縱是有困難也有卡斯帕這超人撐著。那傢伙強得簡直不是人嘛, 什麼獵人的都只有被他搓骨揚灰的份。可是他卻只淡淡的聳聳肩:「大驚小怪, 更恐怖的你都沒見過。」 

其他的老隊員都點點頭, 心有餘悸。每當看見他們的表情, 周藍都不禁心寒, 猜想十年前究竟是什麼的一個樣子。 





眼皮越來越重,快撐不住了。她打了個呵欠,正想入睡。 

忽然,門被粗暴的踢開,束馬尾的小女孩神氣的走進,大聲地宣佈:「吃飯了吃飯了!」 

半睡半醒的周藍沒有回應。 

女孩臉色有點不悅,她很討厭被人無視。所以她在門前來了段小助跑,一下子跳上了周藍的床上。 

「搞什麼...」周藍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騎在她身上。 





女孩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了十指,在夕陽的餘暉下反射出冷酷的光芒。 

手指輕輕的放在周藍腰間。 

「起—床—嚕!」 

十指同時發力,搔動周藍的皮膚,皮下神經同時放出一種訊號,俗稱—「癢」! 

副作用-笑。 

周藍她大笑,狂笑,不停笑,身體像被灑鹽的蛞蝓瘋狂扭動。可是無論如何也甩不開女孩那要命的十指。 

「投...降...哈哈...」周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小寧...別弄了...哈哈...」 

「嘗嘗我的痛苦吧!卡斯帕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叫醒我的!」小寧奸險的笑著,無視周藍的哀求。 





「你們...在玩什麼...」 

卡斯帕站在門外,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們。 

「小寧,我不是叫你去叫大小姐吃飯嗎?」他走去床邊,一手提起小女孩。 

「我只是在叫醒她。」小寧噘著咀說:「快放下我!」 

卡斯帕放下了女孩,又伸手去抓另一條懶蟲。 

 

結果,周藍去到飯堂時,衣衫有點不整。 





 

「喂卡斯帕,用了這麼久才吃了大小姐?」好事之徒A - 王發。 

「搞了這麼久,原來是去幹事。」好事之徒B - 郭家明。 

「幹什麼事?」好事之徒C - 林斯建。 

「廢話!當然是那回事吧!」王發大聲的說。 

有些人已忍不住笑了。 

周藍一臉泛紅,有些憤怒。 

卡斯帕卻已經行動了。 





M1911A1 向天吐出子彈,全部人都靜了。 

「你們三個啊,這麼說不是在侮辱老子的人格嗎?」卡斯帕瀟灑的吹掉槍口的煙,悠然收回手槍, 活象一個西部牛仔。 

周藍感激的看著他。 

「老子的雙眼好好的沒毛病, 又怎麼會看上這洗衣板?」 

哄堂這才大笑。 

周藍咬著唇,狠狠的一腳踢在卡斯帕的腳脛上。 

這下子人們笑得更大聲了。 





周藍的臉還是紅,卻是被氣紅的。她昂首闊步,在老大左邊坐了下來。 

卡斯帕痛苦的一拐一拐走回桌子,在小寧對面,也是老大右邊坐下來。 

「子彈費,十五塊。」老大的湯匙努力的將碟子上剩飯堆在一起,然後一口吃掉。 

「問你左邊的拿吧。」卡斯帕拿起湯匙準備大快朵頤。 

「為什麼是我?槍是你開的不是?」 

「我是給你解圍啦,不然看他們要吵到何年何月。」 

「解我的圍?我看是你解自己的圍吧!」 

「吃飯要和和氣氣的,別吵了。」老大對坐的校長不禁出聲。 

「一半一半吧,誰叫你欠吸引力?」卡斯帕難得的無視最高領導人的說話。 

「卡斯帕!你有種說多一次!」周藍拍案而立。 

「這是妳要求的噢。」卡斯帕作了個鬼臉:「平胸鬼,洗衣板,飛機場...」 

有人先受不了! 

「安靜!」校長怒喝一聲,用力一拍台,可比什麼都有效。 

這一掌似是混了高深內功, 整個飯堂的人和東西都被震得彈了起來。人們都閉上了嘴,往他們那裡看, 好奇平常極少發怒的好人為何大動肝火。 

卡斯帕是首先縮縮脖子, 裝作沒事的吃飯, 卻不知道這才是現在最顯眼的動作。 

周藍則是徹底的當機了。這素來和和氣氣的老人, 發起飈上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整個飯堂的空氣就此凝結。在校長大人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時, 誰也不好意思出聲。看見氣氛太尷尬了, 老大放下餐具站起來安撫人心:「沒事,沒事,繼續吃飯。」 

空氣回復流動, 人們的主意力重新放回剛才他們所專注的事。當然, 那兩個麻煩製造者例外。他們都很識趣的乖乖閉上嘴,靜靜坐好,默默吃飯。 

一切彷佛像要結束,所有人都以為今天又是平凡的一天。 

但是卡斯帕突然的丟下湯匙, 雙手掩耳皺眉:「那是什麼怪聲?!」 

眾人都面面相覷, 那裡聽到什麼怪聲? 

「是不是你幻聽?」周藍調侃他說, 卡斯帕對她翻白眼。 

與此同時, 整個飯堂響起緊密而雜亂的鐘聲,在提醒人們這一天還沒有完結。所有人幾乎同時的長長嘆氣, 手忙腳亂的胡亂把剩餘食物倒進口中 – 怪物來了, 戰鬥來了, 不填飽肚子那裡來的氣力給他們保衛家園? 

「才剛吃飽, 又要去運動。」老大慢慢的擦好咀, 站了起來。 

「少囉嗦,快去圍牆。」校長也站起來:「別死掉噢,笨蛋兒子。」 

老大不耐煩的揮揮手。 

「別慌張!老弱婦孺快往頂層走!守衛隊前往作戰崗位!」校長高聲的指揮。 

即使怪聲在耳中久久不退, 極其討厭, 但卡斯帕仍是義不容辭的去履行他的職責。 

***** 

所謂的作戰崗位,其實是由一堆廢置汽車堆成的圍牆之上。對那些胡胡混混沒腦袋只懂亂跑的普通喪屍或其他受感染的動物還算有效,因為他們沒有聰明得懂爬懂跳。煩的是每次受襲後又要費好大的一番功夫推回原位。 

這次攻擊除了大量普通喪屍外,還混著一些不普通的。 

事實上,那些『不普通的』已經不可以歸類為喪屍,它們已經是脫離人類正常認知, 只活於幻想之中的生物, 稱之為怪物也不為過。 

例子之一,周藍第一天上班最後處理的屋中,那些如狼似虎的,但又有一丁點智慧的,他們叫作『獵人』的變異品種。 

一隻獵人表演了牠的優點 – 優異的彈跳力。牠從十米外一躍,輕易的跳上了兩米多的圍牆,壓住了一個倒楣的人。血盆大口一開一合,那倒楣鬼掉了半個頭。一切只是用了兩秒,倒楣鬼左右的人反應不及,只有將獵人轟成稀巴爛給他復仇。 

這麼一個小插曲,使防線開了個小缺口,數隻獵人乘機跳過。其他守衛立即封著了缺口,不讓更多怪物有機可乘, 將潛在可開花成災難性結果的種子握殺。 

可是, 闖了進去的絕不可以坐視不理! 除了小數的守衛隊員外, 現在大學之中的都是手無寸鐵的老弱, 只要一兩隻獵人便足以製造悲劇。正因如此, 為數不少的隊員開始表現得心緒不寧, 只能勉強的穩住防線, 這後顧之憂不得不解。 

問題是, 現在前線的人手也捉襟見肘。老大皺著眉掃視防線, 心中飛快的計算。 

什麼地方可以抽出人手? 

忽然他想起了卡斯帕。 

卡斯帕此時的運勢並不是太好, 被一隻聰明的獵人盯上。獵人從喪屍群之中彈跳而出直撲向他的側面視線的死角, 之前那倒楣鬼的命運已經是隱隱的套在卡斯帕的頭上。 

但, 卡斯帕從來沒有真正的倒楣過! 

就在獵人將要命中目標的前一刻, 卡斯帕的身體微微向後一靠, 千鈞一髮的閃開了利爪! 同時, 他的右手向上彎曲, 手槍正好指著獵人的下巴。 

『砰』的一聲, 腦漿飛濺。 

還有誰比他更合適? 老大他搖搖頭, 對自己說沒有。 

於是老大命令道:「卡斯帕!去追那些漏網的!支援內裡的守衛隊!」 

「帶一個幫手可以嗎?」卡斯帕用腳尖一下子勾起地上一柄無主的步槍。 

老大點點頭, 揮手示意隨便他。 

卡斯帕也點點頭,隨手拉著周藍便走:「來, 老子帶妳去長見識。」 

「放手!很痛啦!」周藍痛極尖叫, 原來卡斯帕抓住的是她的馬尾! 

***** 

獵人跳得又快又遠,跑也跑得不慢,只數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卡斯帕用盡吃奶的氣力窮追著, 相對的周藍卻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跑快點!快追掉了!」周藍中氣十足的對快斷氣的他說。 

「你...先追...我...隨後...」卡斯帕按著牆大口大口喘氣。 

「真沒用!不知道是誰帶誰。」周藍跺跺腳,撇下卡斯帕自己大步的追著。 

「單細胞生物的身體果然比正常人好。」卡斯帕在腹誹道, 全速奔跑五六百米也不氣喘的, 她是第一個。 

闖入的獵人們很快到達主大樓,聚集在往地下停車場的鐵閘前,衝擊著那塊大鋼板。周藍不敢驚動他們, 於是她拿起對講機悄聲的說:「大樓內的守衛注意,三隻獵人正準備從停車場入侵,要求支援。」 

大鋼板逐漸扭曲變形,而電臺並沒有回覆,周藍手心滲汗,拿起對講機再重複一次。 

對講機另一面,依舊是要命的沉默。 

「怎麼辨? 怎麼辨?」她伸手擦擦額上,一手都是汗。一個她對四隻獵人, 別談勝算, 她能支撐五秒也是壯舉。 

大鋼板終於被撞出了一條裂縫。其中體型最巨大的獵人示意他的同類停止撞擊,然後雙手對著裂縫一插,再一拉,慢慢的小裂縫被拉出了一個小洞, 但仍不足牠們通過。 

那大傢伙生前該是玩摔角的守門員,或是業餘守門的摔角手,被病毒感染變成怪物後肌肉異常增生,使本來又高又壯的身型變得更高更壯,張開的右手巨爪甚至比車輪還要大,簡直是獵人中的極品。 

先別說那一隻極品, 光是其他三隻普通貨色周藍也根本沒有把握拖延,可她還是一咬牙,提起步槍。 

『拼了!』 

她剛踏出了一步,便立即被人掩著嘴拉回去。 

「你瘋了嗎?」卡斯帕在她耳邊說:「我也不敢這樣衝出去。」 

周藍松一口氣,掙脫卡斯帕的手反問:「你去了郊遊嗎?」 

卡斯帕神色凝重的說:「大敵當前,不是廢話的時間。」 

周藍瞪了他一眼,吞下後續一連串的話。 

看著那小洞越變越大,卡斯帕拿起對講機想說話,周藍按下他的手說:「試過了,沒人回應。」 

「媽的, 電臺又壞了嗎?」卡斯帕皺眉,放下對講機摸出手雷:「聽好,待會等那大傢伙爬一半進去時我會丟手雷,爆炸後再沖。」 

「好...等一等,為什麼你會有手雷的?」大學可沒富有得把這類大殺器派發給各級官兵。 

「私人珍藏。」卡斯帕拉開了保險針,心中倒數。 

 

五秒,大傢伙右爪發力, 把鐵閘拉開了個大洞。 

四秒,大傢伙跨進了大洞。 

三秒,卡斯帕拋出了手雷。 

二秒,手雷在空中劃出了拋物線。 

一秒,手雷準確的掉在大洞旁,一條腿進了門的普通獵人胯下。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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