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校長篇

這個年頭,出生率低,學童日少,不少中學面臨縮班殺校。那個傲慢的女音樂教師所任職的那一間亦跌進漩渦。收不了更多中一學生,恐怕不少老師會失去教席。

。 黃綽芝已經三十二歲,如果在這所三流中學給裁了,難以找到一份薪水相近的工作;即使找到也只是合約短工。

似是早有計劃,黃綽芝在這個裁員高危期有孕。在教育界,一切都只是計算,包括懷孕生育。孕婦在教育界有著不明文的保護,可是一旦生育,忙著照顧小孩,彷彿告訴同事:「我不想晉升。」

黃綽芝今天向盧副校申請產假。深綠色的辦公椅包著瘦小的他。盧副校的樣子與那個愛旅遊多於教育的部長很相似,鼻樑上架著一副七十年代的金絲眼鏡,頭髮與皮膚灰灰白白,兩腮卻微透緋紅。教育界的男人,有很多丁點都不像男人,似太監。



黃綽芝雖然有點緊張,但三言兩語就說明了來意。

「咁呢,我先恭喜黃老師有喜!我們大家同事都好希望早日見到你的小孩。」盧副校慢慢地說,他說話鼻音很重,一對前臂架上桌子,拱手擋在臉前,他總是別開臉,不讓人碰到他的視線。

「以黃老師在我校的資歷,相信都知道我校好支持同事做好家庭角色。」盧副校慢慢轉動眼珠,視線移到黃綽芝半透明的淺藍襯衣,那對從未如此脹滿的胸部。這個五十四歲的副校長,只掃視她半秒,他又再別開臉。

「生完小孩之後,在專業發展上會不會另有目標?」盧副校試探著黃綽芝。

黃綽芝不懂回答。



場面尷尬。

「在職母親不易為呀!」盧副校自己解窘。
「不過,我希望為你帶來一些實質協助。」盧副校從抽屜拿出一大把鑰匙,也許全校的門他都可以打開。
「黃老師,請跟我走一趟。」二人並排步出副校長室,走在二樓的走廊,正在授課的同事都因為盧校長身邊是黃綽芝怔住了。

盧校長故意在每個課室外稍稍駐足,知趣的學生急忙輕拍打瞌睡的同學;本來在課堂大話西遊的老師忙著回到課題;趁著學生做堂課時偷看股市升跌的老師立即收好手機……

並肩而行的黃綽芝有種莫名的虛榮,她知道同事內心盤算著些什麼——這個黃綽芝居然得勢了!想到這兒,黃綽芝更是趾高氣揚,挺起胸膛走到最頑劣的二丁班。



二丁班的學生是這所最差的學校中最差的一班,合約教師丘少威正在上課。盧副校與黃綽芝就站在課室外,從透明玻璃可直看著學生與老師的一舉一動。二丁班的學生天不怕地不怕,有些學生就模仿黃綽芝挺胸收腹,有些對黃綽芝做出手淫動作,有些較矮小的就扮演校長。二人視線沒有再集中在二丁,他們沒趣的走開了。
盧副校首先開腔,說:「二丁班的秩序不大好,丘少威老師雖然熱心,但課堂管理未如理想,他想續約也必須更努力!」
是的,這個年頭,教育工作絕不易為,那個「鐵飯碗」的年代早已消逝。教師每年簽約是等閒,更有不少學歷高又熱心的教師,被校長用種種藉口拒不續約。有更多畢業生戴四方帽後,七八年後還是人浮於事,做其「教學助理」,承受著教育界最差的工作,接受當中最差的待遇。

一切還得看校長,那個校園土皇帝。

黃綽芝附和說:「對呀,第一年從事教育工作,一定要學會箝制學生。」說到這裡,黃綽芝想起自己剛入職時的種種,不禁再說不出話。

這個年代中學生愈來愈少,課室每多空置。
二人走到223室。那個總是沒有陽光照到的課室。盧副校拿出一大串鑰匙,找到223室的,打開了大門。
「黃老師呢,我希望你喜歡行政部為各位新媽媽同事準備的禮物。」盧副校打開大門,223室的牆壁都塗上了粉紅色,氣氛溫馨。那張米黃椅子,長約兩米,背墊略拱,正好托著腰際。
「油漆呢,都是很安全,沒有甲醛。」盧校長解釋說:「粉紅色呀,可以營造輕鬆的氣氛呢。」
「我們呢,好支持母乳餵哺,對大人與小孩子都好。」盧副校走近青草色的雪櫃說:「雪櫃裡面有個泵奶器,黃老師就可以在這個223室呢,進行泵奶,那邊有雪櫃啊,你泵好就可以冷藏。」
「黃老師,這個安排是法團校董為大家籌劃的,改天你得好好向校董道謝啊。」盧副校開著冷風機,調到二十二度。
黃綽芝常常為了餵哺母乳的事十分頭疼,現在迎刃而解,十分高興。


「多謝校董,多謝校長!」
盧副校說:「不如就請黃老師試試這張特製的保健椅子吧,是校董在澳洲訂過來的。」
黃綽芝不敢不從,只是不敢把一雙腳放上保健椅,怕弄污。
「黃老師,你的高跟鞋很美,走起路來,聲音很悦耳,可是呢,不太安全,你看你,小腿靜脈都賁起來了。不如暫且脫下它們吧。」
說著就彎腰而下,用右手掌心一抱鞋的後跟,就把黃綽芝右足的Christian Louboutin脫掉。

「盧副校⋯⋯」黃綽芝大驚而起,已見副校長早已半跪下來,輕拿著自己的左腳腳腕,低聲說:「勿急,就這樣坐著吧。」

不到三秒,一雙裸色高跟鞋就放好在保健椅旁。
盧副校輕提起黃綽芝的左腳,她的雙腿就拼攏在保健椅上。
這時,223室中的黃綽芝想起自己十來歲時第一次婦科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