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怎麼?怎麼會是他?!
  魏小姐一見到柯松山,如見妖怪!
  他是怎麼知道我們地址的?這是魏小姐轉過的第一個念頭。
  她當然不可能開門給柯松山了,但只感覺天旋地轉!
  魏小姐馬上關門,但柯松山從鐵閘的縫隙間伸手頂住木門,口裡不住地嚷嚷:「茹珊,妳原諒我吧!茹珊,妳原諒我吧!」
  她簡直崩潰了!一切皆不像真實。好不容易才擺脫這個男人,以為日後會有安樂點的日子過,怎不知現在又被他纏上,教她如何是好?
  「你!你這個衰人,你還有臉來見我?」魏小姐向著門外痛罵。
  「是,是我衰,是我狠!我不該動不動向妳發難。但茹珊,妳想想吧,念在我們夫妻一場,就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吧!」柯松山苦苦哀求。


  「不!沒可能!我已原諒你很多次,已原諒你太多次了!我對你已徹底心死,不再抱有任何幻想!」魏小姐義正辭嚴。
  「茹珊,即使妳不顧念我,至少也該顧念啟明吧?妳想他沒有父親嗎?」
  「啟明沒有父親,他從來沒有父親。從你打我的那天起,他已不再有父親了!」
  「茹珊,妳原諒我多次吧!從前每次妳也能原諒我,今次妳就再原諒我多一次吧!好不好?」柯松山死心不息。
  「不好不好!我再沒理由說服我自己去接受你。你這個無賴,快給我滾!」
  「好!」柯松山倏地叫道:「假如妳不給我機會,茹珊,我就死在妳面前!」
  說著,柯松山摸出一把二十公分長的水果刀,架在自己的喉嚨上!
  「你幹嘛?!」魏小姐喊出來。
  「茹珊,要是妳不肯原諒我,我就死給妳看!」柯松山邊說,邊把利刃更深入咽喉處。
  魏小姐立時陷入兩難的局面。一方面她委實不可能原諒柯松山,另一方面她又害怕他真的會自殺,那麼,自己就是害死前夫的兇手。


  若果,人可以克服恐懼、戰勝恐懼,那麼,世界上很多悲劇都不會發生。
  怎麼辦?到底怎麼辦?
  這時候,剛巧社工曾姑娘來到。她知道魏小姐去見工,專誠前來給她打氣,料不到卻碰上如此嚴重的要脅事件,主角赫然是家暴的兇手和受害者。
  「我說柯先生,」曾姑娘盡力保持冷靜,但聲線顯然是顫抖的:「請你不要再騷擾魏小姐,她已跟你分居,不久之後你們便正式離婚的了。」
  「但我愛她,我仍愛她!」柯松山又再喊叫出聲:「茹珊,請妳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答應一定會改!」
  「改?!真可笑!」曾姑娘冷笑:「你已有七次虐打妻子的紀錄,若然你真的愛她,又怎會這樣傷害她?六次機會已是太多了。我說,柯先生,你這不叫愛,叫佔有。你無非想哄魏小姐回到身邊,好給你多一次虐待的機會,以滿足你的獸性。據我所知--是魏小姐親口告訴我的--你還有婚內強暴的行為!」
  曾姑娘戳中了柯松山的死穴,一切正如她所說,柯松山的確就是這種人!
  「臭三八!我的家事與妳何干?!」
  曾姑娘未及反應,小腹已吃了柯松山一刀!
  柯松山急火攻心,一刻間失去理性,但當他回過神來,知道自己闖下彌天大禍,霍地丟下兇器,拔腿就跑!


  可憐曾姑娘這位偉大的北斗星腹部中刀,淌出血水,不支倒地。
  魏小姐忙亂間打開木門,再打開鐵閘。
  「曾姑娘,妳怎樣?不要嚇我!」
  「快!快報......報警。」
  曾姑娘奄奄一息,情況未許樂觀!
  魏小姐慌忙打手機報警。
 
 
8
 
  「咇哺咇哺~」呼嘯的救護車在八分鐘內趕抵,救護員們合力移送曾姑娘上救護車,第一時間駛往就近的醫院。
  魏小姐陪同擔架床上車前往醫院。
  現在的她,實在是六神無主,剛才發生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柯松山向曾姑娘狠狠地刺了一記,她即時倒地。柯松山隨後逃之夭夭。
  魏小姐好不沮喪好不委屈,想不到當下會發生這種事!
  然後,她忽然之間想起什麼,掏出手機撥打。她本想打去今天應徵的那間公司,可回心一想,還是放棄,目前畢竟是曾姑娘的性命至為要緊。況且,她已累得連找藉口去搪塞的力氣也沒有了,刻下的事已超出了她的精神負荷,感覺不知何去何從,腦海只一片渾沌。


  應該告訴兒子啟明嗎?魏小姐當下決定不把事情相告,以免兒子再度留下童年陰影,他已是有太多童年陰影的一個孩子了!
  到了醫院,救護員們合力抬出擔架車,馬上送往急症室,由當值醫生施展急救手術。
  終於可以暫時喘息一下,魏小姐感覺身心俱疲。不過,她未能稍事歇息,已有軍裝警員在等候她,替她錄取口供。
  「魏小姐是嗎?」警員向她問道。
  「是、是的。」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魏小姐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相告,警員邊聽邊筆錄,眉頭越皺便越緊,對於魏小姐的說話,似乎相當動容。
  到魏小姐敘述完畢,警員也完成了筆錄,眉心終於舒展開來,輕鬆安慰了她幾句,然後請她簽名作實,警員表現得十分冷靜而專業。
  「你們會控告他什麼罪名?」魏小姐有點擔心前夫,好歹夫妻一場,她實在不希望看到他落得悲慘下場。
  「我們或者會控告柯松山嚴重傷人罪,但要視乎傷者的情況,如果不幸喪生,那就是謀殺。」警員淡淡然地回答她。
  魏小姐雙手抱頭,快要抓狂了!
  之後,魏小姐獨自坐進長凳上,守候曾姑娘的手術過程。
  須臾,曾姑娘的丈夫和家人亦趕到,魏小姐就在走廊遇上他們。
  曾姑娘的丈夫一見到魏小姐,便問她是不是魏小姐,他知道她是妻子的個案對象。
  曾姑娘的丈夫劉先生,希望知道事發經過,向魏小姐求教。


  魏小姐盡量詳細地把事情再次複述出來,劉先生邊聽邊捏嘴唇,到她憶述完畢,劉先生非常的怏然不悅。
  「這麼說,魏小姐,是妳前夫捅阿雲一刀的囉?」劉先生的雙眼直視魏小姐。
  「是、是的。對不起!」她結巴地答,好像犯罪的是她。
  「我都叫她不要太搏命啦!工作始終只是工作。好了,現在果然出事!妳說怎麼辦?妳說怎麼辦?」劉先生開口質問魏小姐。
  「對、對不起!」她只懂這樣回應,相當的歉疚、無助。
  接下來是漫長而難熬的沉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沉重的氣氛卻揮之不去。
  手術進行了九個小時,紅燈終於熄滅,醫護們邊摘口罩邊走出來。魏小姐和劉先生他們一擁而上。
  「手術很成功,傷者已度過了危險期,不會有大礙的。」醫生宣佈。
  所有人一刻間無不喜上眉梢,特別是魏小姐。除了本身的歉疚之情,她也著實替前夫鬆了一口氣,可能她自己亦不知道,在她內心,依然關懷著前夫柯松山,可能仍愛著他......愛他的溫柔,也愛他的粗暴!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犯賤」。
  女人對男人的看法,與男人對女人的看法,分別很大,女人可說是虔誠而高尚太多了!特別在結了婚以後。即使觀感變壞,但愛始終不變,依然心有所牽、情有所繫,曾經滄海的女人就有著這種悲哀!君不見家變的雙方,變心的通常是男方嗎?近年來的普遍現象:男方有了第三者,或者包二奶享齊人之福,女方孤苦無助,曾經愛過的他,現在即使變心,可她或許一輩子不變心。女人是多麼的可悲可憐,男人是多麼的可恥可恨!難道,女人的年華(說白點,是青春),真的代表一切嗎?也許,找個性無能的男伴,抵得上個正常的男人?女性也只是想被寵被愛,就算男方不舉,卻比那個會變心的他好太多了?
  不好說,真的不好說。還是見仁見智吧......
 
 
9
 


  柯松山已沒有多少地方可躲,不久之前他用水果刀襲擊曾姑娘,現在,他已成了一頭喪家之犬,要不斷躲避警察的追捕。
  他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當然抵受不了別人對自己的家事說三道四,在「火遮眼」的情況下,他把利刃刺進了曾姑娘的肚腹。
  事實上,是他自己以為打老婆是自己的家事,不容他人指手劃腳。
  當初,好勝的他很想在妻子面前威風八面,當朋友遊說他加入股份的時候,他想也沒想便答應了,渴望能生意成功,創出一番事業。
  但現實每每是殘酷的,當伙伴告訴他,業務已瀕臨破產,他真的想尖呼狂叫!也想過加大注資去挽救那盤生意,無奈手頭並不寬裕,到出入口業務真的結束了,他唯有接受現實,望洋興嘆。幸好他並未借貸注資,否則後果更加嚴重。
  自從生意失敗後,他在妻子面前更沒尊嚴。這種自卑的心態逐漸演變成一種憤恨,責怪妻子給他壓力,錯投生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妻子的錯!
  柯松山一肚子的冤屈氣無處發洩,唯有順理成章地把所有憤慨轉嫁到妻子身上,開始對她使用暴力。
  傷害身邊的人,每每比傷害其他人更容易,柯松山的第一拳揮出去,已注定了走上家暴之路。情況就像吸毒一樣,當他第一次對妻子動手,忽然發覺,並不如想像般的罪咎,更能把滿腔悶氣盡情發洩,得到無比快感。於是,他變本加厲,對妻子越來越狠,終弄致鄰居報案,警察介入。
  現在,經過了七次有紀錄的家暴,妻離子散,柯松山才開始有丁點兒的內疚和後悔,但假如警察沒有介入,他又是否會有這樣的想法呢?畢竟人在犯錯以後,若然沒有反對的聲音,那他就絕不會自我反省,只會日甚一日。
  對柯松山來說,教訓已來得太遲,終致不可收拾,他犯下了嚴重傷人罪,所有事情已是恨錯難返。
  如今,他只能東躲西藏,走一步算一步。他委實不想被警察抓到,鋃鐺入獄。況且,當下他並不曉得曾姑娘的情況--那個他不知道姓名的女人,只知道她是妻子的社工--刻下有沒有生命之虞,他實在不曉得,於是,他決心一躲,必然不能被警方發現。
  柯松山在家中收拾了細軟,揣了所有共三千元現鈔,帶了銀行存摺,便出發前往市區,在那兒找到了一間落腳的時鐘酒店,暫住了一夜。他打算第二天便潛逃回大陸。
  此時,警方已對柯松山發出了通緝令,所有警區的巡邏警察,全得知其容貌。柯松山也並非獃子,第二天他從酒店出門用午膳的時候,戴上了一個口罩。
  柯松山進入一家茶餐廳吃午飯。他坐進一個廂座,接而點餐。這時候的茶餐廳裡,食客非常的多,柯松山獨自坐著,稍後便來了個男人拼桌。
  他的午餐來了,摘下口罩扒飯。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兩名警察進入茶餐廳,是來開小差的。但柯松山已嚇得連飯也吃不知味,只不斷扒飯吞嚥,最後喝下凍奶茶,準備隨時閃人。
  他耷拉下頭喝奶茶的當兒,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膊,回頭一看,是兩名警察其中一員!
  就這樣,柯松山被帶返警署,期間他不敢反抗,只乖乖地被巡警們逮捕歸案。
  稍後,柯松山被正式起訴,案件翌日上庭,他被判處嚴重傷人罪,剋日宣判。
  柯松山最終被判處五年徒刑,期間妻子魏茹珊並未出現。柯松山的親友聽聞宣判,黯然神傷,但錯在他,親友們只不勝唏噓,而他也沒有再作上訴,只順從地入獄,算是贖罪--一種自我反省的表現。
  至此,柯松山和魏茹珊的家暴事件,終告一段落。猶記得兩人大婚當天,在婚宴酒席上,親友們取笑他們這段是雙「山」(珊)戀,當天的歡愉,想不到今天卻是以婚姻失敗告終!柯松山的表現極其醜惡,最後算是得到了應得的教訓,而魏茹珊母子倆也可有點安樂日子過,暫時不用再被糾纏。惟五年後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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