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覺醒來,看看牆上的掛鐘,才發現已經是十二時半了,昨天從台灣回家後,一直在電腦前玩League of Legend玩到四時多才睡。認真說,在飛機上遇到的事實在太過嚇人,失眠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今天是星期六,我不用上班,睡得再晚也不成問題。我伸了個懶腰,徐徐的走往洗手間準備刷牙洗臉,一扭水龍頭就噴出了一些泥水,經驗告訴我這代表我們大廈的水供應停止了,可能是維修,也可能是清潔水箱,甚至是附近爆了水管,泥水是水箱中沉澱的髒水,恰巧就流進我家的水管內,真倒霉。只好硬著頭皮的去廚房倒了杯食水來刷牙,臉就隨便用乾布抹幾下了事。肚子也有點餓了,打開冰箱看看有甚麼可以吃的,卻發現冰箱的燈熄滅了,連忙關上冰箱的門,希望不要湧太多的熱氣進去。我為了確認壞的是冰箱還是供電系統,看了看微波爐上的時鐘,卻發現那個屏幕是漆黑一片的,即是我家的電力供應也被中斷了。今天究竟發生甚麼事?不但斷水,還一起斷電了?這時我看了看放在桌面上充電的iPhone,才發現它已經關機了,我長按著開關,一個有曲線斷紋的蘋果出現在螢幕上,再等一回,iPhone 成功開機,但時間卻顯示著令人不安的下午二時正,而且手機網絡也沒有任何的訊號。我不禁再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世界好像發生了一點不平常的事,但沒有電力供應,沒有手機訊號,像我這種家裡沒有裝固網電話的人,還可以從哪裡得到消息呢?我嘗試撥開我的窗簾,天色異常的陰暗,感覺像快要下傾盆大雨般,但地板上卻明顯是乾的。街道上沒有任何一盞街燈是亮著的,路上車子的頭燈成為了這個城市內唯一的光芒,沒有了街燈和紅綠燈,交通明顯非常混亂,昨天在飛狗巴士窗上形成的那條銀河出現在我家的窗外,銀河鐵道上的列車已經出發了吧?
 
因為實在是很肚餓的關係,我決定到街上走走,看看有沒有方法可以買點吃的。出門後發現電梯大堂漆黑一片,電梯也停止了服務,看來這停電的規模相當的大,可能是整個屋苑,甚至整個區域的程度。我硬著頭皮在黑暗的梯間往下走,從我家所在的二十三樓一直走到地下,我從來也不知道原來下樓梯是這麼累的,當我到達地面時,我站在樓梯口,膝蓋不由自主的顫動著,小腿被乳酸佔據,好像不屬於我自己似的。我走到街外,剛才在我家窗外的那條銀河出現了在我的面前,車子每隔幾秒就響安,但卻完全沒有前進的跡象,看來車子都卡死在這邊了,有些司機們索性關掉引擎,打開車門站在車外等候。我急步的來到我平常常到的購物商場,但商場看來也受停電的影響,烏燈黑火,跟本沒法營業,位於地鋪的茶餐廳此時卻人山人海,我走近去看,這茶餐廳果然還在營業,桌子上點著蠟燭,照亮著正在吃東西的人,很多人在後面等候位子,還有一些在等候外帶的食物。
 
「我要菜遠牛河一個外賣,感謝。」我擠到收銀台前面,對那個正忙得不可開交的職員說。
 
「現在甚麼也賣光了,只剩豬扒、雞扒或腸仔,要嗎?」職員答。奇怪,甚麼也賣光了的話就不會剩下那麼多東西啦,可是現在真的不是吐槽的時間。
 
「那我要雞扒飯,黑椒汁。」我說。職員點了點頭,揮筆在單子上飛快的寫了幾個字,放進身旁的小盤子內,給了我一個號碼牌,再耍了個眼神叫我閃邊去。然後我發現我旁邊站著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住在我隔壁的女大學生,她的臉在閃爍不定的燭光下映入我的眼簾。其實我從她搬過來後就開始留意她了,她正正是我喜歡的類型,架著一副棗紅色的膠框眼鏡,微曲的長髮常常束著馬尾辮,時常穿著她那套粉紅色的運動套裝,手臂上掛著iPod touch,塞住耳筒到附近的公園緩步跑,感覺就像是戴了眼鏡的島田美波一樣吧。說起來我還沒正正經經的和她說過幾句話,平日在升降機遇上頂多也只是點頭微笑,我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呢,真失敗,這些機會就是不屬於我的。
 




她也好像看見我了,轉過頭來對我施放了一個友善的微笑,我也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然後我不知道是因為這場大停電和昨天飛機上的事件對我的影響還是甚麼其他原因,我居然對她說話了!
 
「你知道為甚麼會停電嗎?」這是甚麼鬼問題啊!拜託!大家已經成為了鄰居都快要滿一年了,你開了口就只是這種問題嗎?
 
「嗯?你不知道嗎?還沒停電之前新聞早就宣佈了啦,他們說太陽黑子活動甚麼的,我沒聽懂,總之就是十二小時內會恢復啦。」她的表情是那麼的吸引,讓人覺得被耀眼的陽光照著一樣。
 
「我昨天才從台灣回來,都還沒看過新聞。」我說的是實話,說完後我不敢望向她,該死,活了二十八年都白活了,連正眼望著那個正在和你說話的女生也做不到,還談甚麼人生的意義?
 
「我也不太清楚啦,新聞說有些人認為是世界末日來臨,所以集體自殺了;但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二日的下午了,大家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除了天色比較暗和大停電之外,甚麼問題也沒有哦。」她說。妳是神崎直嗎?怎麼可能正能量如此爆燈?
 




「對了,現在都下午了,為甚麼天色變這麼黑呢?」我是真心想知道的。
 
「這個新聞上沒說喔。」她對我吐了吐舌頭,說。天呀,真可愛,能這樣和她說話的日子,根本沒可能是世界末日吧。
 
茶餐廳的職員喊了一個號碼,然後她就上前拿她的飯盒了,正當她轉身來對我揮手告別時,我頭腦一熱,衝上前去說了一句不可思議的話。
 
「要等我一起回去嗎?」血往我的腦上衝,耳朵後面瘋狂的熾熱,我開始佩服現在的我自己了。
 
「哈哈,你怕黑嗎?」她掩嘴一笑,點了點頭。這不正正是誤打誤撞嗎?
 




我手上挽著兩個飯盒,在漆黑的樓梯間中和她並肩走著,在這二十三層的攀升的期間,我們說著些有的沒的話題。我知道了她叫做嘉嘉,一個人住,早上是中環某名店的兼職銷售員,晚上則在中大讀工商管理,過著半工讀的非人生活,這些和我之前的猜測有著很大的分別;我時常看到她捧著大學圖書館的書,所以以為她是一個全職學生呢。而嘉嘉對我的認識更少,她只知道我在周末經常整晚都開著燈,可能是看球賽,也可能是打電動,但她對我的認識就只停留於「住在隔壁時常很晚都不關燈的男人」而已。
 
我平常沒甚麼運動,每走十層左右我就要停下來休息一下,相反她則健步如飛,臉不紅氣不喘的走著,幸好現在是十二月,天氣還算清涼,我才沒有渾身是汗,但還是氣喘連連。走到二十三樓,看著我額上的點點汗珠,她遞上了一張紙巾,我連聲道謝,接過來抹了抹臉。
 
「拿來。」她攤開右手對我說。我連忙把手上的盒飯遞給她,她卻搖了搖頭,食指了指我的褲袋。
 
「電話?現在還沒收到訊號啦。」但我還是從口袋中把iPhone 掏出來給她。她接過電話,把玩了一會,然後把電話塞回我的褲袋,再從我手上拿走了盒飯。
 
「再見。」她打開自己的家門,並回頭對我眨了眨眼。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關門回到屋內了,我從口袋內拿出iPhone,發現她在聯絡人那邊加了一個號碼,還附上名稱「嘉嘉<3」。我開始覺得這次大停電對我而言可不算是壞事,甚至我有點慶幸這場大停電的發生呢,畢竟我和她從點頭微笑進展作交換電話號碼的關係,這是我之前連做夢也夢不到的好事喔。
 
回到家內,面對著柒黑的四道牆,靜靜地吃著我的黑椒雞扒飯;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我除了發呆就沒事可做,平日我的娛樂都是由電力供應的,玩電腦遊戲、看書看漫畫的燈光、看電視、聽歌等等。這種只能靜靜的坐著呆等的生活實在讓人很難受,我放鬆身體,躺在家中的地板上,思考著這次大停電和所謂世界末日的關係。我一直以為世界末日應該會像電影一樣,弄個天翻地覆,所以現在的狀況以世界末日來說,實在太平靜了,但如果說現在並不是世界末日,那在2012年12月21日這個時間點發生這樣的事件又似乎巧合得過頭。思考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果然讓時間飛快的過去,我看了看我的iPhone,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電力還沒有要恢復的跡象,我還是早點去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