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聖地關閉,法陣大門重開剩餘最後一夜。

存活下來的萬火院弟子紛紛集結於大門四周,同門聚首,有的為好友撿回一命而激動;有的得悉摯交被命殞而垂淚,場面可謂悲喜交集。

當然,包皮在沙耶古穴的事蹟被武院弟子口耳相傳,雖然有點誇大,可是一直陪伴燐的沙基堤卻沒有澄清的打算。

包皮值得成為武院的英雄。

而且,萬火院現在需要一個英雄,以穩定人心。此行歸去,萬火院損傷慘重,弟子折損三分一,燐神智不清、而鳳三失勢,相信亦不會繼續留在萬火皇城





換而言之,萬火院的中流砥柱剩下赤劍王陽烽、烈爪仇烈來,以及他三人。南域門派勢力競爭激烈,恐怕未來日子不會平靜。

素來向往參軍的沙基堤,習慣以軍隊的思考方式出發。

軍心亂,則兵如散沙,不戰而敗。

有人退下火線,必須有人居上。

這個空缺由潛力驚人,忠肝義膽的包皮來頂上,自然適合不過,沙基堤暗忖。





這時,赤兔族的雛賓展從火葫山歸來,向同門分享跟源魔戰鬥時,從後者口中蒐集回來的消息。

消息有二。

一,陽烽身負重傷,困於諾雅蒂在火葫山外,被源魔圍捕。

二,包皮前往火葫山營救陽烽,連日來襲殺多名源魔,現在已成魔師的眼中釘,魔徒的噩夢。

消息一出,自然引起轟動,一眾弟子對包皮再高看幾分了。





鳳三穿過人潮,掃了在沙基堤懷中的燐一眼,然後發出一聲氣氛違和的冷笑。

「各位師弟師妹未免開心得太早囉。連暗殺手段高明嘅燐師妹都瘋瘋癲癲,禦王境嘅仇師兄傷痕纍纍,莫非靠一個包不平又可以剿滅聖地所有源魔啊?」

鳳三事不關己地譏笑,完無舊日的君子形象,回復小人的本性。

「呸!鳳三,唔好妖言惑眾。當日你以包師弟做餌,棄同門不顧,呢筆帳返到皇城,一定如實稟告,你執好包袱躝返去你嘅鳳神宮。」沙基堤冷喝。

弟子噓聲四起,讓鳳三困窘,尷尬至極。

「嗤,我當然不作久留。反正萬火皇城有難囉。」

「你—!」

燐瑟縮在沙基堤懷中把玩掌心的雜草,抬頭對沙基堤扮鬼臉。





這時候,一直在養傷調息的仇烈來終於出聲。身為大師兄,他的話比圖窮匕現的鳳三來得有份量罷了。

沒有人知道他勾結源魔,間接害死數百萬火院弟子。

同時,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混帳正是把燐玷污,弄的瘋瘋癲癲的罪人。

「雖然鳳師弟行為令人失望,不過其言並非無的放矢呀。」

仇烈來故作思索,沉吟道:「陽師弟帶上嘅並非一般女子,而係神木都十二公主諾雅蒂。神木聖帝向來溺愛呢位掌上明珠。如果此行有不測,必為皇城帶嚟難以想像嘅麻煩。」

「陽師兄同包師弟一定平安歸來。」沙基堤堅持。

「女兒鄉本是英雄塚,唉。但願佢地吉人天相啊!」仇烈來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他步近沙基堤,蹲下來湊近燐:「師妹有幸保住一命,要早日康復,師兄一定唔會怪你啊!」

「吖呀呀呀呀!!」

燐突然竭斯底里地怪叫,嚇得沙基堤把她的腦袋埋在胸膛,手輕拍她的背,好讓她冷靜下來。

仇烈來見狀,站起來後退一步:「睇嚟源魔對燐師妹傷害太大,竟然連親如手足嘅師兄都當成敵人,我都係唔好刺激師妹喇。」

說罷,他搖頭嘆一口長氣,然後轉身走遠。



火葫山上。

邪澗子盤坐於大塊菁苔滿佈的圓石上,修長的魔指對山體上的銘法繩持續釋放出魔氣,十個獸族魔師列陣,從旁護法。





經過六個黑夜,這條存在近千年的銘法繩終於承受不住魔氣侵蝕而削弱,粗如樹幹的繫繩現在只剩成年人的臂彎粗度。

為了解除眼前的銘法繩,長時間釋放龐大源力,此際邪澗子臉色略為虛弱。縱是接近帝級的魔王,身體亦吃不消。

火神祝融果然名不虛傳,一道銘法繩的威力已如此恐怖。若然在世,殺自己如捏死一隻螞蟻。

「不過,火神已逝。色慾之柱始終重回我魔族手中,嘿嘿。」邪澗子凝視快要徹底斷開的銘法繩,低聲邪笑。

與此同時,陽烽和諾雅蒂正蟄伏在火葫山的矮坡後,將氣息徹底隱藏起來。

跟傳聞所說的一樣,陽烽這段日子被源魔圍捕,經歷多番苦戰,弄得遍體鱗傷,現在武服內的繃帶仍滲著鮮血。

邪澗子實力恐怖,槍法剛猛狠辣,在陽烽身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痕,最嚴重的那一道幾乎開膛破腹。





硬碰硬,必敗無疑。

然而,陽烽沒有選擇逃走,反而鋌而走險,折返火葫山,伺機出手偷襲。

在過去日子的追查,陽烽察洞悉邪澗子的動機。雖然他並不知道銘法繩所鎮壓的色慾之柱是何物,但凡源魔志在必得的東西,絕對是為禍蒼生的邪物。

絕對不能讓邪澗子得逞。

機會只有一次,就在邪澗子徹底解除銘法繩的一剎。他忍住傷口的痛楚,暗自盤算。

「諾雅蒂,若有變故,第一時間就走。我會掩護你。」陽烽傳音道。

諾雅蒂凝重地點頭。親睹邪澗子的可怕後,諾雅蒂深知事態嚴重,不敢再閙脾氣。

陽烽本想著諾雅蒂先行逃出生天。可是,火葉樹林四周都是源魔,把後者留在身邊倒更保險。

而且.......我比不平師弟強。

我可以保護諾雅蒂,諾雅蒂由我來守護已經足夠。

不知怎地,陽烽不由自主把包皮視作假想敵。自從在火葫聖地外聽到諾雅蒂的話,這股求勝心愈發強烈。

陽烽搖搖頭,摒除內心的雜念,全神貫注在山坡外的邪澗子身上。

不一會,機會終於來了。

正當銘法繩快要徹底斷開,陽烽悄然喚出赤蛇劍,準備赤蛇吐信,殺邪澗子一個措手不及。

「殺!」

源力徒然爆發,陽烽身如靈蛇,持劍跨出矮坡,凌空橫掃一道強橫的赤紅劍氣,逼退護法的魔師,赤蛇劍順勢刺落邪澗子的天靈。

然而,劍尖直下之時,一陣強烈的危機感突然湧上陽烽心頭,邪澗子竟然露出一抹得意的詭笑。

糟了,是陷阱!(仆街,中伏!)

陽烽想要收劍暴退,可是此時已經太遲了!

邪澗子猛然拍地,背後的魔鯊化身幻化成暗灰魔甲,六齒鯊鰭槍同時飛至掌心,往頭頂格擋,槍上的尖齒把赤蛇劍卡住!

陽烽臨危不亂,往邪澗子拍下一記逆火掌!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哈哈哈!」

邪澗子抬頭,粗糙的大掌與陽烽對上!

赤黑兩色的源力互撞,形成一波波宛若漣漪的震動波,震耳欲聾的轟鳴響徹方圓百米!

「退!」邪澗子低喝,灰色魔甲如有脈絡跳動。

陽烽不敵,被暴烈如濤的掌勁震得手臂發麻,暴退兩米,仗劍踉蹌落地。

一招之間,高下立見。

「陽烽,你就以為我唔知道你兩個一直匿藏?功夫未到家啊!嘿。」邪澗子持槍而立。

陽烽偷襲不成,亦不敢纏鬥下去,想要帶諾雅蒂逃走。

怎料,甫轉身已見諾雅蒂身陷魔師重圍。

「不留活口。」邪澗子命令。

「諾雅蒂!」陽烽頃刻催動源力,赤蛇甲加身,赤蛇殘影躥進敵陣之中,將諾雅蒂護在懷中!

短兵相接,鏘鏘不停的兵刃在黑夜中綻放出耀目的火花。

陽烽的赤劍疾如雷霆,連連擋開魔師的猛攻。諾雅蒂實力不濟,亦喚出神木扇助陣。

邪澗子冷笑,讓一眾魔師拖延時間,繼續完成手上的任務。

敵眾我寡,加上陽烽本來已身負重傷,不消片刻便落入下風,亂戰中險象環生。

黑劍朝諾雅蒂照頭劈下,在她的驚惶失措的杏眸中不斷放大.......

陽烽橫劍過頭,捨命為諾雅蒂扛下黑劍的斬擊,卻中門大開,為敵人留下致命弱點。

咻!咻!

魔師趁機偷襲,兩柄長槍齊刷刷刺進陽烽的腹間。陽烽垂頭一瞥,咳出一大口鮮血。

「跑!」

陽烽狂嚎一聲,赤蛇劍發出嗡嗡劍鳴。他忍住撕心裂肺的劇痛,先斬斷插在身上長槍,交叉的赤色劍氣直奔,絞殺兩個反應不及的魔師,企圖為諾雅蒂開出一道生路!

他力竭跪地,仰首一看,源魔的刀劍已齊下!

邪澗子見此,嘴角微微上揚。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出乎意料的身影趕至,一個巨罈化身飛來,把魔師撞得人仰馬翻!


「百味罈!罩!」

巨罈如一個金鐘罩,罩住陽烽和諾雅蒂,震開狂襲的刀劍。

「廚廚廚廚廚~神~!」

人影站穩腳步,布衣無風自動,肩上伏著一隻肥花貓,陽烽和諾雅蒂方看清這個營救者的真面目。

那不變的哨牙,是毛相忘!

毛相忘半年杳無音信,此時突然現身,身上的源力出奇的穩紮,更成源師,顯然在聖地中有一番驚人的機緣。

「陽師兄,遲到好過無到吧?」毛相忘看著難以置信的兩女,輕揉花貓的腦袋,戇笑道。

「毛師弟?」陽烽勉強地問道。

「此地不宜久留,離開再講。」

毛相忘收起化身,環視四方的源魔,笑容收攏起來。

「百合,開路!」

一聲令下,這隻名為合百的花貓從毛相忘的肩頭躍下,在半空瞬間幻化成一隻梅花斑的碧眼野豹。

豹口一張,尖齒咬斷魔師的脖頸,然後輕盈落地!

「吞天豹?」邪澗子錯愕。

吞天豹,在源神界中算得上最快的珍獸,不但敏捷如電,攻擊力驚人,更可怕的是它吞天一般的食量。

「哨牙源神,你係何方神聖?」

「切瓜切菜。唔好叫我哨牙!你可以叫我做.......廚廚廚廚神!」

毛相忘把陽烽抬上吞天豹的背上,然後讓諾雅蒂坐上去。

「想走?簡直妄想。攔住佢地!」邪澗子揮槍怒喝。

魔師不敢遲疑,瞬間築成人牆,堵住毛相忘三人的退路。

毛相忘臉色沉下來,從衣襟內掏出韓江宇的護身源符,往源魔的方向擲出!

源符閃爍,變成一道像式神,高七米的紅毛巨猿化身!

韓江宇的化身—通臂神猿!

「嗷嗚!!」

通臂神猿像打鼓般捶胸,然後直奔眼前的魔師,長臂把後者搧飛,然後舉起其中一個源魔,徒手扯成兩段!

眼見神猿化身摧枯拉朽地戮殺擋路的魔師,毛相忘等人喜形於色。


誠然,毛相忘亦意料不到韓江宇的源符殺傷力居如斯驚人,竟然一剎爆發出源王級別的威力。

另一邊廂,邪澗子目睹魔師兵敗如山倒,驚怒交加。

他旋即踏空而上,長槍刺向吞天豹百合,卻被後者與生俱來的感知力察覺,及時閃身躲過槍影,躍到一米外的峭崖。

「吼!!」

吞天豹百合的四爪牢牢抓住銘法繩,毛相忘後來居上,布鞋踏繫繩,掌心托住縮小的百味罈化身。

邪澗子冷哼,在銘法繩上脅槍而行,步步進逼。

大雨突然傾盆而下,邪澗子舔走唇上的雨水,笑意更盛。

「區區一個小成源師,竟敢喺我手中搶人?天降暴雨,來得實在合時,哈哈!」

邪澗子出身魔鯊族,對水的感應力格外強烈,這場來得湊巧的大雨成為他的助力。

毛相忘咧起哨牙,強裝鎮定:「如果我師兄喺度,實打到你落花流水。」

「死到臨頭重敢嘴硬,叫你師兄幫你地幾個上墳吧!」

說罷,邪澗子揮槍前進,漫天雨水被魔氣吸收,形成一串漆黑的螺旋水流,纏在長槍上!

「去!」

百味罈在毛相忘掌心旋轉放大,然後直轟逼在眼前的邪澗子。

邪澗子雙掌執長槍之末,舉槍怒劈!

「冥水飛鯊斬。」

尖鰭劃下一道五呎黑芒,百味罈應聲炸成源芒,毛相忘同時踉蹌暴退,咳出一縷逆血。

槍尖順勢一拂,纏在槍刃的濁黑水花化成三道凌厲至極的尖錐,朝毛相忘一眾疾飛!

「大獲!」毛相忘慌忙失措。

「嘿,受死!」

就在邪澗子的叫聲落下之際,數之不盡的火球從遠處直轟火葫山。火球把黑水尖錐轟散,在山體上炸出一個個大坑,沙石抖落,塵土隨風雨飛揚。

邪澗子及時後挪,揮舞長槍把欺近的火球劈散,疑惑的目光落在阻隔視線的沙塵上。

塵土盡散,一對男女的身影映進邪澗子雙瞳。

男的赤髮金瞳,表情猙獰如狂獸,渾身纏滿火焰,手握一柄沾滿魔血的鋼刀。

兇殘狂暴的火行源師。

女的雖然長得外表平庸,可是身材有緻,衣裳飄散著淡淡的花香,幼劍纏繞著讓邪澗子厭惡的氣息。

精靈的氣息。

這對突然出現的男女正是連日反殺源魔,渡空趕至的救兵,包皮和橄欖。

「係你地.......呢幾日屠我手下嘅源神!」

邪澗子倏地想起手下曾傳回來的消息,連殺源魔的混帳跟眼前這對男女完全肳合。

「兩隻小畜牲。」邪澗子神色陰冷至極。

怎料,眼中剩下怒火與殺意的包皮二話不說,便俯衝突進,在銘法繩上連蹬三步,躍至邪澗子頭頂上方,雙手執刀,鋼刀照頭劈下!

邪澗子以槍扛下這記斬擊,抬頭正要放話,卻被連珠發炮的包皮打斷。

「係唔係你!係唔係你!係唔係你!係唔係你!係唔係你!係唔係你!係唔係你!係唔係你!係唔係你!!!!!!」

鋼刀亂砍,一刀接一刀,發出綿綿不絕的刺耳轟鳴。

「源魔!統統都要消失!」

與此同時,神情凝重的橄欖讓毛相忘等人撒退,趁法陣大門重開,逃出火葫聖地。

「師兄變咗野獸.......百合,比你更加威猛啊!難怪,你係乸嘛。」毛相忘重遇包皮和橄欖,回復一貫的白痴形象。

「吼吼吼吼!」吞天豹百合不滿低吼。

「講還講,你做咩要問候我阿媽唧?!」

「吼吼吼吼!」

「重講?!」

橄欖沒好氣地白了毛相忘一眼,對諾雅蒂和陽烽焦急說道:「公主,你地先行一步。」

「好彩有不平。」諾雅蒂自語。

「你地呢?」陽烽裝作聽不見,虛弱問道。

他伏在吞天豹背上,臉色蒼白地看著遠處激戰的身影,擔憂的目光夾雜著隱晦難喻的不甘。

「我同不平好快隨後追上。」

眾人分別之際,諾雅蒂一度問:「橄欖,點解你身上會有.........」

在諾雅蒂的認知中,橄欖實力平庸,從小到大除了看守聖地神木林外,就是照顧她的日常生活而已。

然而,現在橄欖的源力顯然已臻源師,不在自己之下.......

而且,她身上的精靈族氣息比她,不,甚至比她的父親神木聖帝還要精純濃郁得多。神木都經過歲月演變,源民大多失去自然調和之力。

迄至今日,能夠稍稍施展這股力量的就只有血脈相較純正的皇族而已。

「公主,橄欖之後再同你解釋。時間無多,你地快啲離開。」

橄欖一時情急,無意間暴露出真正力量,一時三刻卻不知怎樣跟諾雅蒂解釋,只好著他們先行離開此地。

諾雅蒂點頭,隨毛相忘和吞天近豹飛離火葫山,不消片刻便人去無踪。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