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王/其之二十二

  上一秒,當海涅爾還盯著那距離大約五十公尺的旅人,並唸著魔族語言以構築魔盾,下一秒他差點被突然遮在眼前的綠手給嚇到,但當他仔細一瞧,攔在眼前的綠色拳頭中有東西──飛刀──薄的像紙一般的銀白利刃,海涅爾忍不住嚥下口水,因為魔盾還在形成中,由下往上的聚成,才要開始包覆施術者。

  如果不是魔王的阻攔,他現在應該早已破腦而死,但這又是哪時候發生的事情?海涅爾只用了三秒思考就決定放棄心中的疑惑,這種眨眼間連對方動作都沒看到的急速,早已超越了人類應有的範圍。

  魔盾完成,海涅爾正想說什麼,卻聽見了水滴掉落地面的聲音,低頭望去,這液體他太有印象了!腦海中那些令人不愉快的防衛軍歲月之中,解放的那一天依然歷歷在目,那是魔王與他之間締結契印再提升的一天,從二重印變成三重印的一天,而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魔族受傷流血的一天。

  ──魔王的血啊!





  「魔王,你流……流血了?」

  深紫色的液體順著刀刃從握緊的手掌中涓涓流出、匯聚、滴落,這不是小小的傷口,因為沒幾下地面上的血液已經形成一灘不小的水窪。這訊息對海涅爾來說極為震撼、難以置信,在他認識魔王以來,大多時候的戰鬥不能稱為戰鬥,僅僅是單方面的壓制與欺凌,甚至是殺戮。沒有多少人或魔族能在接近魔王之後還活著。在海涅爾的印象之中,唯一的幾次都發生在任務過程,但即使敵人能夠稍微與魔王過個幾招,也未曾看過他受傷,除了獲得三重印那天,魔王自己給自己的傷害之外,那副軀體就好似鋼鐵打造,無堅不摧。

  而現在,那鐵打的身軀卻因為一片刀刃而受傷,怎麼可能?

  「這、這就是上位魔族嗎?」海涅爾的意志有些動搖。

  「哼。」





  手指按壓,掌中刀刃斷成兩片,化為一陣煙霧向上飄盪、消失無蹤,魔王向前踏了一步,「竟然會有這種事情。那麼還有哪個上位魔族有參予其中?刀鋒女皇?冷尊?或是天翼?」

  又來了,海涅爾只能像個傻瓜似的在一邊摸不著頭緒。自從開始旅行,海涅爾發現常常有些法師在攀談閒聊,但他們身邊的魔族卻總是安安靜靜,他一開始只覺得那些魔族也許不喜歡對方,又或者對交流沒興趣,只是隨著愈來愈多的場合,遇到的狀況都相同時,他就愈來愈困惑,直到日前,在捉拿一位叛亂法師的過程中,魔王就莫名其妙的對著屬於該法師的鐮刀魔動怒,並說「知道我是誰還敢出手」,他才真正有機會了解這點。

  魔族常常懶得動口,尤其中、上位魔族為最,也就是說魔族大多都具備了心靈溝通的能力,雖然難以理解,又會使海涅爾忍不住聯想,如果胡思亂想被對方知道怎麼辦?又或者會不會被較強勢的一方得知心中的秘密,但魔王只對他解釋說「不是心靈魔法,但就像人類有不同語言,你可以把這當作是魔族的一種語言」,真是有夠不負責任的解釋,但也只能這麼接受,畢竟以人類而言,大概永遠無法有體會的一天吧?

  至於魔王為什麼選擇開口?也許是為了幫海涅爾節省法力?但話又說回來了,假若這不是魔法,那麼為何魔族在這種溝通上還需要魔力?魔族真的是許多東西一時三刻說不清啊。

  「海涅爾,我需要更多魔力,法力茶。」





  「這……」

  法力茶,飲用之後能夠將法師的法力提升為原本的三倍,但時效過後會使法師在接下來二十四小時內法力降為原本的一半,很危險的雙面刃,使用之後等於得確保接下來一天的時間之內不需要激烈戰鬥,尤其是海涅爾。根據他的法力換算,他知道如果法力只剩下那點,一般場合也罷,若遇上緊急狀況根本不夠魔王使用火焰的魔法。更何況戰鬥中魔王自癒的來源也是他的法力。

  對方是上位魔族。

  「五分鐘,五分鐘之後你知道會怎麼樣。」

  從腰包掏出一罐不到掌心大的玻璃瓶,裡頭有著比海水更湛藍的液體,海涅爾拔去木塞就將這不足一口的藍水給吞下肚。

  「哇……這是……哦哦哦!」

  無論是這東西的價格或是使用時機,都證明這不是一個能夠隨意飲用的東西。所以直到今天海涅爾才初次使用,他興奮的低喃著,他能感到自己的法力如同洩洪一般傾巢而出,一口氣爆發出來的法力連帶讓他也有些亢奮。

  「上吧。」





  地上原本那灘紫色血液突然沒入土中,因魔王移動而產生的第二灘血液則拉起了數條細長水線,逆時針朝著魔王的拳頭竄去,並在他的手臂上流竄,於左臂上的火紅烈焰逐漸被幻化的血液染成許久未見的綠火。

  魔王大吼,騰空而起,將拳頭收在腰際朝著目標墜去,旅人見狀身體一挪正要移動,卻發現腳下一震,低頭一看,地面猛然竄出數條深紫色的液狀繩,將他兩腳緊緊鎖在地面,無法移動半步,待他抬頭,拳頭已到。

  「轟!」

  無論是力道的兇猛,又或綠火的熾熱,一聲巨響的地面被打出一個巨大半圓坑洞,大到海涅爾只需要走個幾步就會滑落到那不知道有多深的地方。

  魔王正站在最深處,銳利的雙眼左右看個不停,精神是絲毫未減的緊繃,讓站在原地的海涅爾有些不安,就在這時,從坑洞中的各處土壤漸漸飄出了一片片如同雪花般的白點,每一顆都用著不同的行進軌跡向著魔王靠去,不一會兒數百顆的白沙就將魔王完全包覆,緊接著颳起的龍捲風將這些在陽光下異常刺眼的白點帶往天空旋舞,魔王的身軀則在龍捲風的中心一邊旋轉一邊上升。

  景象異常的詭譎,海涅爾甚至發現變成全白的魔王似乎在其中猛烈顫抖著,紫色的血液在轉動中不斷灑落,血雨所到之處無一不被侵蝕。

  「魔王!」





  也不知是否聽見海涅爾的呼喊,綠火走遍魔王周身,一個爆裂將身上白點全數驅散,煞人的龍捲風也漸漸停止,但落地有些狼狽的魔王除了左手特製的護手之外,其餘裝備裂的裂、破的破、碎的碎,就如同他身上幾乎遍佈全身的傷勢,像是大腿少了一塊肉、像是手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又像是全身佈滿數不清的割裂傷,看得海涅爾差點腿軟。

  「你真教人失望。」

  空中白點匯聚,逐漸構成一道人形,待身影清晰,卻不再是人類的外貌。他看起來非常不立體,簡直像是平面畫作,極不真實、四肢都是鋒利的刀鋒,雙腳好像一對大冰刀,此外不僅全身,就連頭都像一把刀,若不是勉強看出有一對恰似沒有瞳孔的眼睛,還真不知道這能否稱為頭。這個稀奇古怪的魔族全身都是單調的銀白,魔界竟然有這種不像生物的生物,看在海涅爾眼裡,這比較像是用了一堆刀劍拼湊起來的藝術品。前衛藝術。

  「我曾經敬佩你,魔王啊,竟然屈身於人類的召喚?魔族之恥。」

  沒有嘴巴到底怎麼說話的?海涅爾盯著逐漸降落的魔族,他開始思考那些可怕的利刃會不會將魔盾劈開,雖然比起這個他更想要到魔王的身邊去。他擔心著。

  「笑話。」魔王身上的傷口一一消失,但他卻沒有修補裝備,左肩的皮帶終於在最後一絲連結斷裂後,讓巨大肩甲沉沉落地。「風牙,你根本沒膽跟全盛的我打,這是早在八百年前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也是個笑話。」

  「有道理,那我來幫你吧,就不用謝我了。」

  「什……」察覺到魔力的異常,魔王趕忙回頭望去,卻發現海涅爾原先位置的地面上有著一圈漆黑的光芒。「你!」





  「等他死了,你應該就會解放了吧?」被稱為風牙的刀鋒魔族輕笑著,甫一舉手,周身憑空冒出了許多與不久前意圖狙殺海涅爾一樣的菱形刀刃,輕薄而鋒利。「所以讓我陪你忙一下吧,暖身暖身好吧,嗯?」

  魔王只能硬接,繼續燃起綠火拆招,每當他想靠近黑洞,風牙的攻擊總是會猛烈得使他不得不躲,時間不斷在拼鬥中消逝,他甚至還運用了空間技,意圖穿越到黑洞邊,只是焦急的魔王幾乎所有行動都被看穿,才開了入口就看到眼前出現巨大利刃刺來,使得他又只能退開幾步。

  「混帳!」

  「他進去應該有一分鐘了吧?」彷彿刀鋒的天性就是切斷一切事物,風牙似乎連魔王的精神都要刺上幾刀,對於心靈上的攻擊他是毫不猶豫、如同他的刀般乾淨俐落。「你知道這黑暗地帶對於精神方面的傷害吧?尤其是人類這種弱小的生物。」

  魔王咧嘴、咬牙,他的憤怒幾乎無法再被綠火滿足而開始變異躁動,而這股憤怒之中也淡淡流過他曾經的好戰,只是每當他快要陷進去時,海涅爾就會浮現在他心中,讓他無法失去理智、無法解放自己、無法成為野獸。

  「一秒。對於人類來說,外面的一秒相當於裡面的一天。哎呀,我忘了摧毀精神不會讓他死亡欸,真糟糕,這是我的失誤。」

  「嗚啊啊──」





  突然,魔王像是發了瘋似的朝著風牙撲去,抱住這個全身都是利刃構成的魔族,使得魔王身上再度多處見血,風牙更是怒罵了聲「瘋狗」就讓身體前方生出無數尖刺,被貫體的魔王只道瞬間千瘡百孔。

  「沒想到你會這麼愚……你做什麼!」

  魔王的衝勁沒有停下,帶著胸口的魔族朝著黑洞奔去,一方面被抱住的雙手即使鋒利,卻因為無法動彈而不能順利切砍魔王,另一方面,這種完全蠻幹、又沒有任何戰術的敢死殺法,讓風牙愣了好一會兒。

  「瘋子、瘋子!快放開我!」

  眼看再這樣下去,自己也會跌入自己創造的空間,這魔法無法由他強制取消,使得風牙終於放下先前的傲慢,他急了。他沒有時間去阻止這個力氣比他大上許多的肌肉棒子,他只能選擇閃躲,於是風牙連忙施展魔技,再度將自己化成一粒粒的粉末向四方飛散。

  魔王呢?毫不猶豫,他連身上的傷口都顧不得,只瞧了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洞一眼,就朝裡頭跳了進去。瞬間被黑暗吞噬。

  「這……」

  重新聚合、恢復形體的風牙,依舊在剛才的狀況中無法自已。魔王那彷彿不顧一切又帶有瘋狂原始的面容依舊在衝擊著他。

  「好吧……和預計的不同,但等到黑洞關上也算是我殺了他。雖然沒能吃到他的心臟實在很可惜。」看著漸漸縮小的黑洞,風牙正為了能夠成為古今第一個吃掉上位魔族的計畫泡湯而感到可惜與惱怒。天曉得魔王會往裡面跳。「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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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猩廢言:
本篇超過3600字...||||||
但是猩猩實在不知道這段劇情該怎麼切割成兩篇又能夠都保持2500字
然後下一段劇情猩猩覺得沒處理好也會字數爆炸,真是太不專業了啊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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