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娃娃的日記》: P.15（一）
P.15 （一）
凱氏357年 979日
在我睡醒之時，班長已經成功入侵了所有報館的系統裡，並設定好在早上七時半時，各個報館的電子新聞平台上就會同時公開我和四眼在今早清晨撰寫的報導。
我睡眼惺忪地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後，打了個呵欠，便開始梳洗。
「對了，那個集會是在今天的中午吧？就是在正醫院開放給公眾參觀的時間中，剛好公眾可以近距離接觸世界管理員的時間。我們到時候也要去露個面嗎？」狐狸精向剛梳洗完畢的我問道。
「當然了，我們可不知道到時在那邊會有多少布娃娃聚集，就算屆時沒有布娃娃在那邊聚集，只有我們幾隻也得要去！」我一臉理所當然地回道。
「可是，現在正醫院那邊一定已經知道我們逃跑了吧？」四眼擔憂地問道：「他們那邊一定會通緝我們的，那我們要怎樣才能過去那邊？」
「今天是正醫院的開放日，就算那邊發現我們逃跑了，他們也不會馬上公開向大眾說出來的，畢竟這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之餘，還會讓開放日的參觀娃數大大減少，這樣會對正醫院的形象有負面形響。」班長冷靜地回道：「所以我們應該不用擔心太多，就像昨晚那樣，乘計程車過去就好。」
「嗯......但以防萬一，我們起碼也得帶個口罩，換身衣服才出外。」我雖然不覺得我們能像昨天那樣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但我還是點點頭，回道。
「你說得有道理，那我們先吃個早餐，再一起思考等下的作戰計劃吧。」班長邊笑著，邊難為情地摸摸她空空如也的肚子，回道：「老實說，我開始餓了。」
「那你們幫我準備乾淨的餐具和碗碟吧，我去把昨天做的食物翻熱。」語畢，我便徑自去打開我的行李箱，並盯著在裡面的食物保存盒，我沉思了幾秒——現在吃的這一頓飯，就是我們最後的一頓飯了吧？
至今為止，我們活了九年左右，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此時此刻結束生命，並不是個很好的時機。不過，這是以「我們能有個美好的前程」作為前提，才能得出的感慨。而對未來要不只是一條死路，要不只能一直過著要躲躲藏藏的日子的我們來說，只要能在做完我們能做的事後，無論甚麼時候結束生命也不會是個不好的時機。
所以我還是感慨了幾秒後，便馬上把所有的食物保存盒都拿出來，並一一將其翻熱。
「昨晚我就這麼覺得了，這些看起來真的好好吃啊！」雙目發光的班長直盯著放在餐桌上的食物，只差在沒有流下口水。
「當然了，這可是本大爺親自做的。」貓聞言，不禁沾沾自喜地回道。
「是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麼多，真的很厲害！」班長驚訝地笑著誇獎他道。聽畢，貓那愈發得意洋洋的模樣愈發令我感到煩躁。
「......我也有幫忙做一半的！」我用力拍了貓的後腦，然後向班長道：「你也不要誇他！他會愈來愈沾沾自喜的！」
「抱歉，但我真的是這麼覺得的，你也很厲害啊。」班長邊苦笑，邊向我道了個歉。
「......謝謝。」聽到她這麼直率地稱讚自己，我不禁有點難為情，便馬上轉換話題：「好了，快點吃吧。現在都快七時了，我們得要在七時半準時看看評論區的反應，也得思考等下的作戰計劃。」
於是我們便邊大口大口地把面前的食物都一一放進嘴裡，邊進行討論。
「等下我們要先換身衣服，並戴上口罩，才乘計程車到正醫院。」我首先說出最重要的注意事項出來，接著道：「只是，我不知道我們去到正醫院後，除了充娃數還能做些甚麼。」
「要是世界管理員放著流言不管，就會很麻煩。所以，我覺得他一定會嚴懲那些向他表達異見的布娃娃，直至不再有布娃娃敢再討論為止。」四眼冷靜地分析，回道：「也許我們先準備一些武器會比較好。」
「但要是我們帶了武器，那對方就有藉口說我們策劃並煽動別的布娃娃去反抗政府啊？」28888皺起眉，顯然不同意這個做法。
「管他的！要是我們在將那傢伙繩之於法之前，就被他的軍隊打飛，那我們做過的事就前功盡棄了！」貓激動地往桌子拍了一下，回道。
「貓說得有道理，但寶貝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狐狸精邊維持優雅的食相，邊淡然回道：「那我們可以準備一些可以用來防衛的日常生活用品，例如說......我想不到。」
「我覺得你可以高歌幾曲。」我半開玩笑地提議道。
「為甚麼？我的歌聲這麼美妙，我才不屑唱給他們聽！」狐狸精完全不覺得我在開玩笑，也不意識到我為甚麼會這麼提議。
「......你就當是用來為我們打氣吧。」我掩著良心，無奈地回道，並在心中默默決定了要特別為我們五隻布娃娃準備耳塞。
「肥豬，你這裡有沒有其他可以用的武器？」貓隨意地向28888問道。
「......裝滿水的水瓶？」28888想了很久，才得出一個很奇怪的結論。
「用它們來敲布娃娃，的確會很疼，但......好像除了這些就沒甚麼大作用啊。」我想像了一下用瓶裝水來攻擊布娃娃，感覺都不能造成很大的傷害。我看向我們的行李箱，繼續道：「難道我們真的要用我們那時從世界警察那邊拿到的武器來戰鬥？」
「也只能這麼做了吧？畢竟你們也不可以帶著可疑的化學品四處走，其他家具用品要不不方便攜帶，要不沒甚麼用，要不太有攻擊性，根本帶不走。」狐狸精托著腮，一臉無奈地回道。
「那我們就只帶伸縮棍就可以了吧？然後行李箱就可以用來作盾牌。」四眼冷靜地提議道：「畢竟要是我們持槍的話，我們無論怎麼向那邊溝通也不會有用。」
「的確，要是帶槍過去的話，就會被一口咬定為恐怖份子，然後那邊就有藉口把我們排除了。」班長點點頭以示同意。
「話說，四眼烏龜也可以用來當作盾牌用啊。」貓突然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向四眼，道。
聞言，四眼一臉驚恐地看向貓。
「子彈打不穿你的龜殼吧？」貓瞇起眼睛，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問道。
「......不知道，我沒試過。」四眼遲疑了一下，才低聲回道，但又馬上補充了一句：「但我也不想試。」
「先不說子彈，要是用棍子打你的龜殼，你也不會感覺到痛楚的吧？」我出於好奇，問道。
「我想我最多只會感受到一些震盪吧。」四眼淡然地回道，但臉色馬上又沉了下來，並向我投以懷疑的目光，問道：「......貓也算了，你該不會也......？」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而已！」我馬上為自己澄清：「而且這裡應該只有貓才能把你舉起來，當成盾牌用吧。」
「......你說得對。」四眼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扶著額，回道：「我最多只能幫你們擋一擋，但打鬥嘛......還是不可能。」
「你的龜殼這麼堅硬，一定是可攻可守的，我想著要是你不能好好活用你身體的優勢來戰鬥的話，就交給我來用嘛。」貓罕有地露出親切得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道。
「......我會盡量活用的，你就別想著用我了。」四眼聽畢，依舊無何奈何地扶著額，回道。
「那我們總結一下剛剛討論好的事，還有說說等下的作戰計劃吧。」我清了清喉嚨，繼續道：「我們先在新聞發佈後，看看評論區的反應，估計一下到時會有多少布娃娃會願意支持我們。然後到了差不多十時左右，我們要開始準備行裝，到了十一時就從這裡出發到正醫院那邊。
我們在出門前，要先換一換身上的衣服，戴上口罩才可以上街乘計程車過去正醫院。然後，要是到時候有布娃娃願意跟我們一起將世界管理員繩之以法，我們再支援他們。但要是沒有任何布娃娃願意跟我們合作，我們也得即時數出世界管理員的罪證出來，面對面跟他作個了斷。我們最初一定要堅持和平地跟那邊溝通，但要是他們惱羞成怒，想要殺了我們，那我們就要用武力來保護自己，還有願意跟我們一起合作的布娃娃，而能用的武器包括：狐狸精的歌聲、伸縮棍、我們的行李箱、還有四眼的龜殼。」
說畢，我沉默了一下，再繼續說出更沉重的話：「......到時候，最壞的情況，也許就是那邊會不顧一切地殺掉所有會討論世界管理員的醜聞的布娃娃，來讓其他布娃娃都不敢作聲。換句話說，我們可能就會被......」我說不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我才艱難地從口中吐出這條沉重的問題：
「......即使如此，你們也願意一起去嗎？」
眾娃沉默了好一會，貓才突然回道：「你在說甚麼？我們可不是去送死的。」語畢，他用力拍打我的後腦。我那被他拍了一下的頭沒有抬起來。
「你在說甚麼？我們都走到了這地步了，你還問？」狐狸精不耐煩地回道，語畢，她用力拍打我的後腦。我那被她拍了一下的頭變得更低了。
「你在說甚麼？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去與不去，都只是死路一條啊。」班長聽起來像是笑著回答我的話，語畢，她輕輕地拍打我的後腦。我那被她拍了一下的頭還是沒有抬起來。
「你在說甚麼？我之前就說了吧？做了可能會失敗，可是不做就一定不可能成功啊。」四眼淡然地回道，語畢，他也輕輕地拍打我的後腦。我那被他拍了一下的頭沒有抬起來，但我為了止住不知為何會有的淚意，而不禁顫抖。
「你在說甚麼？是你跟我說的吧？『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捨棄自己的信念，跟沒保住自己的性命沒分別。』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裡啊。」28888溫柔地回答我的話，語畢，他輕輕地揉揉我的後腦。我那被他揉亂的頭不敢抬起來，因為我聽畢他們的回應，我感覺自己問了一條蠢到不行的問題。
......我實在太蠢了，我差點為自己愚蠢得比貓還無藥可救而落淚。
「你要低頭到甚麼時候啊？」貓不耐煩地按著我的後腦，然後強行讓我抬起頭來：「我們要去看看大眾對我們發佈的新聞有甚麼反應。」
我強忍住淚意，點點頭，回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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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早上七時半，我們六隻布娃娃坐在沙發上，直盯著班長的電腦看。
在我們不斷刷新頁面後，終於看到首幾則評論，不過不是全部留言都是我們想要的反應：
「喂喂喂，發這種新聞真的沒問題嗎？話先說在前頭，我是不會被這麼拙劣的修圖技巧給騙到的！」
「早就說了這傢伙做了這麼多年世界管理員，必定在背地裡有做過甚麼手腳，才能鞏固到自己的地位吧！」
「我兒子之前也住過在這間正醫院裡，我很久沒見過他了，難道他也被......？」
「這新聞肯定只是世界管理員的對手用來製造謠言，來抹黑他吧？」
「......雖然大概只有一半的留言都是我們想要的反應，但總的來說，評論區的反應不錯，短短幾分鐘，就有合共數百個留言了。」我邊閱讀留言，邊淡然地道：「也有布娃娃聲稱一定要在午飯時間趕過去參與集會。」
「今天是周末，不是每隻布娃娃都要上班，我想應該會有比我們想像中更多布娃娃去的。」班長滿意地點點頭，回道。
「......嗯？這個留言說：『我兒子早前就是因為參與了反政府活動，就被抓去這邊的正醫院！活該啊活該，我早就跟他說了，反政府的布娃娃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但他明明就知道他兒子是無辜被送進正醫院的，最後還要被私下處死，正常不應該會對世界管理員感到不滿的嗎？」28888一臉不解地讀出其中一則語氣較為重的留言，問道。
「也不是每個養育者都會為自己的兒女死去而悲傷的啊，畢竟他們只是到了一定的年齡，就得要按政府指示去收養剛被製造出來的布娃娃。」貓一臉理所當然地冷笑著回道：「沒有了我們拖累他們，他們反而會更開心呢。」
「是這樣嗎......」28888的眼神變得黯然，但其後又低聲道：「但我覺得不是全部的養育者都會這樣想的。」
「那是因為你家境好，家裡多養你一隻布娃娃也完全不成問題，所以你養育者才不把你當成負擔來看吧。」貓繼續冷笑著回道。
「先不管養育者們怎麼看我們，這裡還是有很多來自受害者家屬的留言，都是在說願意支持我們這次行動的。」見氣氛變得愈來愈尷尬，我便決定要先讓這沉重但又相對與我們的作戰沒甚麼關係的話題完結。
「嗯。」四眼點點頭以示認同我的話，又接著提議道：「我們現在先讓我們其中一隻布娃娃守在電腦前密切留意評論區的留言，然後其他的就先去準備等下要用的東西吧。」
「那我先留在這裡留意吧，你們準備好了，我再去準備，然後就輪到你們留意留言。」班長牽起了個微笑，回道。
在她語畢之後，我們紛紛動身準備等等要用的武器和物品，並換好身上的衣服。我另外還偷偷準備了五對耳塞，讓我們在狐狸精高歌幾曲時戴著，以減低我們的耳朵等下將會受到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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