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
 
「...」
 
「再生。」
 
「......」
 
「重生。」
 




「弟兄......誰人指引你到來?」譚國源出聲了。
 
聽到佢講嘢嘅泉叔,差啲咽親。
 
「我係洪家嘅一員,洪善瑜嘅細佬。」無錯,我喺到扮緊細佬,我女朋友一家姓洪。
 
既然「重生會」寄信俾佢哋,又得悉佢哋每一個家族成員嘅名,咁雙方應該都同呢個教會有所聯繫。
 
而當日,譚國源喺間屋無拎走啲蛋,而係入屋周圍望嚟望去,咁我估計佢係「監測」緊某啲嘢。
 




「儀式...未...完結...?」年過五十嘅譚國源咳咗幾聲,續說:「你應該......化蛋......」
 
聽到「化蛋」一字,我同泉叔都不經意咁睜大咗眼睛。
 
但理智壓制住我哋,要慢慢,唔可以急。
 
「儀式...?」我續問。
 
「果然......遺留咗你。」譚國源繼續講啲,無人明嘅說話:「跟你家人...一同前去「樂園」,一端吧嘻嘻嘻哈哈哈......」
 




譚國源突然流露出詭異嘅笑聲。
 
「......」我無法言語。
 
泉叔聽到佢笑之後,反而替我嬲埋一份,決定起身出手。
 
「你仲有腳甲。」泉叔蹲低,拎出摺疊刀反開佢塊腳甲。
 
 
「咔──」
 
「咔咔──」
 
「呀呀呀!!!!」譚國源嘅嘴巴,即俾泉叔用牛皮膠紙封上。
 




時間去到深夜十一點。
 
譚國源雙腳,都已經失去所有腳甲。
 
泉叔一個人喺洗手盤到洗手同抹刀,我就坐喺梳化上思考,思考兩者嘅關連。
 
儀式...
 
莫非「重生會」,
 
可以利用某種邪門嘅「儀式」,令人類變成「復活蛋」?
 
如果係咁嘅話,
 
點解佢哋又要咁做,




 
兔子人又同佢哋有冇關係?
 
種種思路,喺我腦中縱橫交錯。
 
呢個時候,手機又再響起。
 
今次唔係父母,而係嗰位叫宋文德嘅網友終於喺Telegram覆我。
 
宋文德:「你好?」
 
我:「你好!你係咪知道兔子人嘅嘢!?我女朋友全家變蛋,俾兔子人帶走咗......」
 
宋文德:「冷靜,時間、地點?有被「兔子人」直視過嗎。」
 




我:「上星期三凌晨時份,喺我女朋友寶琳嘅屋企,我有俾佢兔人直視過。」
 
宋文德:「哪兔子人直視你的時候,雙目呈現鮮紅色嗎。」
 
我:「有...」
 
宋文德:「立即跟你家人、朋友保持距離!千萬不要跟他們接觸,找個山頭待一晚,我明早去找你。」
 
先唔理宋文德係咩人,但佢咁樣講一講,我當下就諗起老豆老母。
 
我二話不說,打電話返去屋企。
 
「......」
 
等咗好耐,先換嚟一句:「唔好意思,你所打嘅電話暫時未能接通......」




 
之後,我又個別打過去老豆同老母個手機號碼,但兩個都無人接通。佢兩個都到退休之年,平時都唔會咁早訓......
 
我行嚟行去,打咗三十幾次電話俾佢哋,換來嘅都係冰冷嘅一句未能接通。
 
就係我心急如焚,唔知第幾次嘗試之後,終於接通......
 
「喂!!阿爸!有冇事啊!?鎖好門啊,仲有窗呀!喂......!?」一接通,我將所有嘢吐哂出嚟。
 
「喂...」我真係心急到想喊咁濟:「聽唔聽到呀!?」
 
 
.
 
 
 
. .
 
 
 
. . .
 
「嘶~」
 
 
我跌咗部手機落地,因為隻手顫到捉唔實。
 
 
係...
 
 
兔子人...。
 
「政...咩事?」泉叔察覺到我異樣。
 
「兔...兔...子人...」我不自覺咁,軟坐喺梳化上:「去咗,我屋企人到......」
 
泉叔皺一皺眉,拉起我手臂:「起身,你屋企喺邊?」
 
「樂...富...」
 
「去救你家啊!」泉叔拉起完全崩潰嘅我。
 
我真係再承受唔到......
 
多一個身邊嘅人離開。
 
「係...係...」我好下意識咁拎出泉叔俾我個把狩獵小刀衝咗出走廊,而佢就跟喺我身後。
 
車上,我諗過數百個可能。
 
兔子人食緊我父母?兔子人殺咗我父母?兔子人、兔子人、兔子人......
 
我宜家滿腦子都係兔子人,嗰個毛茸茸嘅形象,好似夢魔咁喺我腦海揮之不去。
 
泉哥以近乎衝紅綠燈咣駕駛方式送我到樂富,車都未停好我就急住開門要落地,搞到差少少仆親。
 
「政!唔好咁魯莽啊!」泉叔叫住我。
 
我不顧一切衝入大廈,連保安都嚇到。
 
「咁耐嫁......」我咬牙切齒,喺升降機門前等候。
 
「阿...阿先生,你係要去邊層?把刀你要唔要收好先?」看門嘅保安主動問。
 
「有冇見到一隻兔人入嚟!!?」保安一問我嘢,我反而問返佢轉頭。
 
「呃,兔人?」
 
「有冇啊!!?」
 
「呃啊啊......」保安成個身縮到講唔到嘢。
 
拎住獵槍嘅泉叔,即刻過嚟解圍:「政!冷靜啲啲......」
 
陣陣嘅無力感,強襲我全身。
 
升降機門一開,我即刻行入去撳自己屋企嘅樓層。
 
同時間,泉叔跟入嚟一邊上子彈,一邊監測住我情緒。
 
「就算見到兔人,你都唔好亂咁衝過去......」泉叔提醒我。
 
「我唔理啊!」我用力亂砍道門兩下,去發洩情緒。
 
「叮」到達樓層。
 
如同出閘嘅賽馬,門一開我就狂奔到父母嘅單位,行到過去就見到門係半虛咁開住......
 
「老豆!阿媽!!」我推門入去,橫視客廳。
 
 
但無任何人回應我......
 
 
到我慢慢推開門,入去佢兩個嘅睡房先,理智終於崩潰。
 
 
因為喺佢哋間房嘅床上,
 
 
有碎裂嘅蛋殼同血淋淋嘅黏液。
 
「啊啊啊啊呀呀!!!!!」我悲憤交加跪咗喺地上,用盡力大叫。
 
因為除咗咁,我無任何方法釋放自己情緒。
 
「頂住啊,細路......」泉叔下半身俾隻腳我扶住,上半身就警戒住周圍情況。
 
「泉叔!!佢哋死咗未啊呀!!!」我捉實佢隻腳,問自己父母生死。
 
泉叔望住一地嘅污跡同狼藉,無答我任何一句,只係輕輕拍我背脊。
 
「佢去咗邊呀!兔人去咗邊呀!!!」我已經係用情緒去行動。
 
突然,我被一塊白毛巾掩住口鼻,一呼吸即刻俾一陣濃烈刺激嘅氣體衝上腦,直接整暈成個人。
 
呢個,係我喺屋內最後嘅意識。
 
「咕」
 
最後聽到嘅,
 
仲有飲嘢嘅聲音。
 
 
 
我醒返嗰陣,已經喺嫁車上面。
 
微微嘅涼風,輕拂我嘅臉龐。
 
我模糊咁望住前方嘅街景,幾想呢一切都係場夢。
 
「醒咗?」一旁主駕位嘅泉叔,問。
 
「......」
 
「呢個,係我唯一為你做到。」泉叔俾塊包住咗某樣嘢嘅布我。
 
我將小布掀開,發現係一隻粉嫩帶紫嘅詭異手指。
 
而泉叔身上,都多咗啲新傷勢。
 
「我喺附近追蹤到佢,想射兔頭嗰陣,俾佢手擋住,但打咗佢一隻手指落嚟。」泉叔平淡地說。
 
「逃走咗......?」
 
泉叔點頭。
 
我慢慢閉上番眼睛,今晚唔不想再作思考。
 
最終,我哋駛返譚國源屋企。
 
宜晚,我身心疲倦到要由泉叔將我抱上房,放落床到休息。
 
我發咗個夢,一個好長、好遙遠嘅夢。
 
個夢係關於,我喺某個空無一人嘅小島上仰望天上昏紅嘅日蝕,世界彷彿俾絕望完全吞噬。
 
而我就慢慢行向島上嘅最高處,步向某個類似復活島上嘅石像。
 
下一秒,我喺石像內拎出......
 
拎出咩?我都見唔到,因為個夢宜到就結束。
 
一醒返,又要面對刺眼嘅陽光。
 
心痛嘅難受,依然喺心扉間徘徊。
 
唔同嘅係,我無再大哭大叫,而係沉靜起嚟。
 
沉靜得恐怖。
 
我面無表情坐咗喺張床上接近兩個鐘。
 
要泉叔發出鼻鼾聲,我先回神。
 
行出間房,就見到泉叔訓喺梳化上,檯上放咗好多包必理痛同安眠藥之類嘅藥物,佢琴晚都應該受咗唔少傷。
 
至於疑似係「重生會」教徒嘅譚國源,依然被綁喺另一間客房。
 
宜家係朝早十一點,但我仍然行屍走肉咁,唔知要做啲咩,做人嘅目標好似頓時失去哂咁,直到手機一則訊息傳嚟。
 
宋文德:「撐過了嗎?人尚在吧。」
 
係嗰位網友。
 
我:「係...」
 
宋文德:「你現在身處哪裡?找個地方約見吧。」
 
我:「沒所謂......」
 
宋文德:「兩點鐘,到旺角「卡門咖啡店」去。」
 
今次見宜位網友,我無打算叫埋泉叔。
 
一嚟係琴日受咗傷,應該要好好休息。
 
二嚟宜家係朝早,應該唔會有太大危險。
 
 
兩時正,我嚟到人來人往嘅旺角。
 
宋文德:「我早到半小時了,你上來了,就坐在角落的位置。」
 
間「卡門咖啡店」原來係間樓上鋪,而對方亦一早喺嗰到等緊我。
 
「你係...宋文德?」我走向角落,靠牆嘅位置。
 
佢抬一抬頭,對我點頭:「我係。」
 
無諗過,對方係個斯文嘅中年男士。三件套深啡色西裝、文青眼鏡、梳得整齊嘅頭髮,一身書卷知性嘅氣質。
 
「你好...就係我聯絡你。」我坐佢對面。
 
「可以點稱呼你?」
 
「阿政...」
 
「你都可以叫返我做宋文德,呢個係我真名。」
 
 
用真名上網......?
 
「所以......點解唔可以直視兔人,特別喺佢紅眼嗰陣。」臉如死灰嘅我,直接問佢。
 
或者,宜一刻就算知道答案都毫無意義。
 
但我知道......
 
仲有我,可以補救嘅事。
 
「當兔子人對某樣生物,擁有強烈殺意時,佢哋眼睛就會變紅。」宋文德開始講解:「俗稱「紅目」。」
 
我專心咁聽佢講。
 
「當人類一旦被兔子人用「紅目」直視......」
 
「兩位先生,請問想飲啲咩?」倏地,侍應出現。
 
宋文德頓一頓:「要杯黑啡,唔該。」
 
「我唔洗。」我答。
 
宋文德繼續講落去:「就會......」
 
「咁兩位,要唔要點嘢食?」侍應又返轉頭問。
 
宋文德又俾人打斷:「......卡邦尼意粉,唔該。」
 
「我唔洗啊。」我有啲不耐煩,對侍應講。
 
「一旦直視過「紅目」,就代表你中咗詛咒。」
 
「詛...咒...」我全身上下漸漸覺得毛骨悚然。
 
「呢個詛咒,會令直視過嘅人喺一段時間內「蛋化」。」宋文德咁樣解釋:「「蛋化」,即係身體結構會退化成一隻類似復活蛋嘅外表......」
 
「但點解我...」我明明直視過。
 
「你直視過,但係無事?」宋文德知我想講咩。
 
「係。」
 
「嗰陣時,隻兔子人有冇咩特別?例如驚慌、受傷之類......」
 
我沉默半晌,說:「我偷偷喺佢背後,向佢條頸插咗一刀。」
 
「嗯,應該就係宜個緣故弱化咗佢,令你救咗自己一命。」宋文德飲啖黑啡,講落去:「但唔代表咁就結束......」
 
「......」
 
「兔子人唔會放過任何俾佢用「紅目」直視過嘅人類,因為喺佢哋眼中,佢哋即將會成為美味嘅食糧。」
 
「但點解佢哋可以知道我父母住喺邊......」我逐漸握實拳頭。
 
除咗跟蹤我,根本無宜個可能。
 
但當時我係朝早去到屋企,兔子人點暴露喺日光之下?
 
「唔排除......」宋文德托托眼鏡,說:「俾佢直視過嘅人,身上都會散發某種分泌或者氣味,去吸引佢哋跟蹤,根據舊時非官方一啲資料文章記載過,當受詛咒嘅人越係絕望、越係悲憤,化蛋嘅時候就會越美味,味道更濃郁。實際上係依咩根據係推論?我暫時答你唔到。」
 
「即係真係我害死咗......」我用力打咗張檯一下,難以壓抑情緒。
 
「冷靜......你咁樣,對佢哋而言只會越嚟越美味。」宋文德捉住我隻手,說:「咁佢哋襲擊你嘅機率,就會大大增加,你只要捱過今個春天就安全。」
 
「我知你可能有親人遇害,但你宜家面對嘅......」宋文德一貫地,保持理智:「係一種非人生物。」
 
「我可以相信你?因為...我唔係要逃避,我係要對付兔子人,我要搵返我化蛋嘅女朋友。」我好堅決咁同宋文德講:「既然我喺女朋友屋企搵唔到任何蛋殼碎同血汁液,咁代表佢無即時俾兔子人食落肚!?」
 
「的確,的確係有方法對付兔子人。」
 
「......」
 
「但條件極為苛刻,但宜個之後再講,我介紹返自己先。」面對焦急嘅我,宋文德先不緩不急咁介紹自己:「我係一個民俗學家,研究咗香港嘅民俗學好多年,其中最令我在意嘅,就係「兔子人」。」
 
「民俗學」同「兔子人」,好似完全拉唔上關係。
 
但我都即管聽埋佢講,因為眼前嘅宋文德睇落係可信。
 
「兩者之間有關連?」
 
「當然有,畢竟「兔子人」並唔係接觸化學物品基因突變、都唔係天降外星人而嚟,佢哋嘅起源可以追溯返三、四十年代嘅香港。」
 
「咁遠?嗰陣你都未出世......」
 
「的確係。」宋文德抿嘴一笑,得體咁食一口意粉:「但我屋企人,我父親都係個民俗學者,我宜家嘅研究,比較珍貴嘅一部份都係繼承佢以前得落嘅史料,包括對付兔子人嘅真正方法。」
 
「係?」
 
「我諗呢到講嘅話,同上堂無分別,會太沉悶,哈哈。」轉眼間,宋文德竟然已經食完成碟意粉:「我帶你去現場實地考察,你感受會比較深。」
 
之後個半日,宋文德搭小巴帶我到烏蛟騰,然後再行一段極之長嘅山路。
 
一落車,我不禁問:「其實要去邊?」
 
「鎖羅盆,有排行。」宋文德答。
 
「嗰個...傳聞...村民一夜消失嘅村莊...?」
 
「呢個只係傳聞嘅表面。」宋文德輕輕一笑,說:「唔洗太緊張,嗰到已經變成一個行山愛好者經常會去嘅地方,唔會話好恐怖。」
 
說畢,我哋兩個就開始行山入村。
 
從來無咩行山經驗嘅我跟喺宋文德後面,默默咁望住佢背影。
 
唔知點解,我總覺得佢斯文嘅表面下,係有另一面。
 
隨住我哋逐漸深入山林,花草樹木嘅氣息就越嚟越濃,河水流落嘅聲音好悅耳,仲有數之不盡嘅蟬鳴代替煩雜嘅車聲。
 
「你差西裝行山......會唔會好辛苦?」途中,因為我哋無咩點交流過,於是我搵下嘢嚟講。
 
「哈哈,唔會。」宋文德稍稍回頭,望向身後嘅我:「我都行過唔少次。」
 
「你每次嚟......都係進行考察?」
 
「好大部份情況係。」
 
原本我想打俾泉叔報一報平安,我諗佢都應該差唔多醒。
 
點不知呢到開始,手機已經收唔到訊號。
 
「當年香港仲係一個小小漁村嗰陣,鎖羅盆村都有一定數量嘅原居民,佢係陸上最難到達嘅村莊,去到會見到客家人房屋嘅佈局。因為靠山,所以主要以打獵為食,當時最經常食到嘅野味,就係兔。」宋文德開始好似一個老師咁講課。
 
「點解偏偏係兔?」
 
「因為山林上食得嘅動物嚟講,兔嘅繁殖能力係極強,佢哋多胎多產、孕期短、成熟早、全年發情,所以兔肉係會比較經常食到,哈哈,咁當然都要係出色嘅獵戶先捕捉得到,因為兔嘅警覺性都唔低。」
 
「出色嘅獵戶......」唔知點解,我諗起泉叔。
 
 
「講起獵戶,當時全條村主要靠兩戶家族去支撐野味嘅供應,佢哋人分別姓「許」同姓「周」,坐喺「外村」。」
 
「連人哋姓咩你都知......?」只能說,宋文德博學多聞嘅人。
 
「哈哈,當你要考博士學位,用三、五七年去研究論文內容,再進行反覆無數次嘅考察嗰陣,你就會連咁細微嘅嘢都要知道。」
 
佢比我想像中更厲害。
 
「所以,你係個香港民俗學博士?」我有點驚訝。
 
「嗯,但我從來唔會自誇。」
 
 
「呃...」我愣一愣,繼續問:「咁你啱啱講,佢兩家人坐喺「外村」,係咩意思?」
 
「即係住喺村嘅外圍,亦係一般行山客到步即止嘅範圍,因為如果要有入「內村」,係無正常山路行到過去......」
 
「點解嘅?」我似個不停發問嘅學生。
 
「因為當年日本侵華,有唔少日軍都曾經到過香港山上搜索、掃蕩,為咗躲避日軍嘅搜索,所以無整到行人嘅路通去「內村」。於是乎,一般人唔知,以為到達外村就到咗鎖羅盤,其實不然。」
 
「即係話,你去過內村?」我說。
 
唔知點解,宋文德停頓咗好耐先答:
 
 
 
「嗯。」
 
 
講下講下個天都開始陰陰地,有想落雨嘅跡象......
 
於是我哋兩個加快腳步,希望唔會淋到雨。
 
 
「沙啦沙啦──」五點半左右,天空終於傾盤大雨。
 
我同宋文德成功趕喺變成落湯雞之前,入到鎖羅盆村,外村。
 
去到嗰陣,已經得返兩、三個零仃行山者準備走。
 
我同宋文德求其匿入一間屋到避雨。
 
「睇怕都要落成幾粒鐘。」我見個天烏雲密佈。
 
「唔緊要,宜啲情況我都遇唔少。」他說。雖然呢到係間荒廢嘅村屋,但係日常用品同傢俱仲喺到,而增添咗一絲嘅詭異。
 
「我哋休息下先。」宋文德搵咗張木櫈坐。
 
而第一次到來嘅我,就周圍望嚟望去。
 
其中一間屋入面,牆壁上掛住幾把弓,特別吸引我注意。無意中,我又望到呢戶人嘅神主牌,分別係叫「周白」同「周水」嘅男人。
 
唔知點解,呢兩個名總係令我諗起啲咩咁。
 
「呢戶人,就係姓「周」嘅鎖羅盆外村獵戶。」宋文德見我望我入實,就一旁講解。
 
我想休息個陣,見到張木櫈太多蜘蛛絲,所以拎咗把狩獵小刀出嚟,想挖走佢。
 
就當我挖咗一下,我個腦就突然諗起,泉叔都係姓周......
 
而且「周白」同「周水」佢兩個嘅名,合起上嚟就係個「泉」字,呢家人又係做獵戶,莫非就係泉叔老家?
 
正當我為名字感到好奇時,見到宋文德行出屋簷外,將雙手伸出接住雨水,然後飲入口。
 
我都有樣學樣,行出去大開個口,對住個天,直接等雨水跌入我個口。
 
「政,你話你要救你女朋友,係咩一回事。」呢個時候,宋文德問起。
 
我仲未曾同宋文德講過呢件事,所以喺呢個小空檔我講咗來龍去脈俾佢聽。
 
 
 
「原來宜個......就係你咁執意要殺死兔子人,唔選擇避到春天嘅原因。」宋文德恍然大悟。
 
「就算...就...算,唔後真係救唔返......我都要消滅兔人。」講出宜句時,我算係狠下心腸。
 
宋文德托一托眼鏡,輕輕打量咗我一下:「到真係面對兔子人嘅時候,你真係有咁嘅決心?」
 
「......」我望住宋文德。
 
「唔好咁快回答我,諗清楚。」宋文德停一停,續說:「我會根據你嘅答案,而決定之後嘅回覆。」
 
我合埋眼,諗咗一諗。
 
女朋友失蹤、父母被殺,自己亦面臨受詛咒嘅下場。
 
我嘅選擇,
 
只有一個。
 
...
 
 
「只要世上有佢哋呢啲兔人嘅存在,我就會趕盡殺絕。」
 
 
「...」宋文德一怔。
 
「嗯,我明白。」宋文德點點頭,說:「呢個,算係你對我嘅承落。」
 
「......」我望住佢。
 
「咁我就放心,將嗰樣嘢交俾你。」
 
「嗰樣嘢?」
 
「之後我哋要入鎖羅盤......內村。」
 
六時正。
 
依然急風暴雨,樹木都東倒西歪。
 
宋文德帶我通向一條無道路通去嘅地方──鎖羅盤內村。
 
行去嗰到,需要闖入呼呼作響、樹影婆裟嘅樹林。
 
相信喺到稍為跟失咗宋文德,就會立即迷路。
 
 
「轟隆──!!!」
 
雷電響徹,彷彿一個危險嘅警號。
 
跟宋文德行咗大概十五分鐘,前方依然係一片草叢綠木,令我不禁開始生疑,但我暫時都係堅信住宜個人。
 
行到某一處,我哋直頭可以聽見海浪打到岸上嘅聲音。
 
「到。」呢個時刻,宋文德腳步亦停低。
 
 
而鎖羅盤內村嘅真貌,
 
 
仍終於揭露喺我眼前。
 
荒廢、
 
枯樹、
 
冷風、
 
陰沉、
 
死寂。
 
可以用宜五隻詞語,概括成條內村嘅環境。
 
房屋數目明顯比外村多出十幾戶,理應更為熱鬧。
 
但地方就係更為陰深,彷彿終年不見天日。
 
而且海潮聲,更令寂寞感傳遞遍身。
 
身處香港呢一個角落,就感覺全世界得番自己一個存在。
 
「你以前......係自己入嚟?」我不禁咁問宋文德。
 
「嗯,對上都五年前。」宋文德開始領路:「係咪有好強烈嘅孤獨感?」
 
「係...」
 
「呢個就係內村詭秘嘅地方,好似入咗第二個空間咁。」
 
村內中央,係個枯乾嘅水井。
 
周圍房屋嘅格局都大同小異,唔係用鐵皮做間隔,就係用磚頭搭屋。唯一有少少唔同嘅,係最遠處一間面海嘅寺廟。
 
「你上次喺到考古有咩得著?」我特登講下嘢,驅散恐怖嘅孤寂感。
 
「知道咗佢哋呢小撮人,應該話呢班鎖羅盆原居民,佢哋係有獨特嘅信仰......」宋文德一邊向前行,一邊講:「算係異教。」
 
「異教?」
 
「通常不被主流承認、不被世人所知、教義倫理缺乏嘅宗教信仰......都會被稱為「異教」。」
 
「咁呢班人拜嘅神係......?」
 
「因幡之白兔。」
 
「兔...?」
 
「嚴格上嚟講,佢係日本嘅神明嚟,但唔知點解會流傳咗喺宜個小村莊......」宋文德少有會疑惑:「除非有日本人曾經將文化,帶過嚟宜到。」
 
我哋嘅步伐,不自覺咁行到村裡最盡頭嘅寺廟。
 
由於環境昏暗,我要用手機嘅電筒先望到入面嘅情況。
 
向前照,係個兔樣銅像。
 
「呢到有啲臭。」我說。
 
「成幾百年無人嚟清潔過都正常,但我上次嚟都無咁臭。」宋文德說。
 
可能日久失修,年月消磨嘅關係,外形已經殘破不堪,睇唔清上面特別嘅雕刻。
 
「你帶我嚟,就係睇宜個?」我手機一垂低,意外照到銅像下一具奇怪嘅嘢。
 
我電筒對準嗰件黝黑嘅嘢,先見到嗰個本體......
 
係一具,
 
屍體。
 
而臭味嘅來源,正正係屍體上發出。
 
 
「哇!!!」我同宋文德都嚇到退後,佢果然唔係全能。
 
「嗄...點解會有件屍體喺到......」我雙手拎住電筒,慢慢靠近屍體。
 
「我都唔清楚...我上次嚟嗰陣係無。」宋文德亦把住口鼻。
 
我慢慢行近屍體,發現佢以一個跪拜嘅姿勢,捲縮住身體咁死去。
 
「佢好似抱緊啲嘢......」眼利嘅宋文德發現。
 
經佢咁樣一講,我都發現屍體嘅懷中,抱住一部類似攝影機嘅物體。
 
我同宋文德對望一眼:「拎到?」佢問。
 
「應...該...得。」我盡可能想尊重屍體,用溫柔嘅方法拎出部小型攝影機。
 
但佢臨死之前,實在抱得太實,加上屍體死後會僵硬,要拎出嚟就難上加難。
 
我唯有心中默唸一句「對唔住」,繼而用腳踢到條屍翻身,再伸手去將佢四肢強行拉開,先拎出到部攝影機。
 
宜具屍體到死前嘅樣,係死不瞑目。
 
我唔知佢發生過咩事......
 
但相信攝影機入面,可能有答案。
 
「拎住。」我將攝影機交俾宋文德,續問:「你啱先話放心交俾我嘅嘢,係咩?」
 
「跟我嚟。」宋文德穿過寺廟後方小廊,通向外面一間比較簡陋、狹窄嘅房屋。
 
屋內只有一扇窗,可以俯視山下白浪滔滔、氣勢磅礴嘅大海。
 
呢個時候我先驚覺天色已暗,要出山可能太遲。
 
宋文德從西裝袋內拎出一盒火柴擦出火光,然後點亮屋內一根溶溶爛爛嘅紅蠟燭,依稀令呢個小空間得到照明。
 
「我哋今晚係咪走唔到,咁大雨、天又咁黑......」我定神凝望窗外。
 
「應該都係,一落雨山路就好濕滑。」宋文德拍甩西裝上嘅雨水,說:「同埋,我要俾你嘅嘢,就喺依到。」
 
「......」我回頭望一望佢。
 
只見佢伸手向屋內小木床,拎開枕頭。
 
繼而,拎起枕頭下嘅一塊小圓鏡。
 
「呢塊,叫「八方鏡」。」
 
「......」我行近啲睇,係一塊掌心大小嘅圓鏡。
 
「佢已經有幾百年歷史。」宋文德交俾我拎住。
 
「塊鏡有咩用...?」手感好粗糙。
 
「根據上一任屋主記載,係可以反噬邪物嘅鏡。」宋文德坐低,又再緩緩講起:「我都係對上一次考察先發現呢間屋,而呢間屋比起外面其他係與別不同。」
 
「與別不同嘅意思係?」
 
「首先,呢間屋嘅屋主佢住喺相較偏僻嘅位置,但其他原居民佢哋基本上係屋屋相連咁住埋一齊。其次,每一戶我都入去探究過,發現唯獨係呢間小屋無拜祭「因幡之白兔」......無放佢嘅銅像或者泥像,可以顯示出呢個屋主,係與別不同。」相信好少人能夠似宋文德咁,從環境上就推測到一二。
 
「再者,我發現呢戶嘅主人係讀書人嚟。櫃上放滿當時二十世紀上海嘅文學讀物,例如呢本《小說月報》同埋《繡像小說》。」宋文德一邊講,笑意一邊淡出。
 
「同...對付兔子人,有關係?」我愣一愣。
 
「現代人太急進,凡事講求效率,應該多多理解事物嘅背後。」
 
「都係......反正呢家都走唔到。」我坐喺張床上面。
 
宋文德抿嘴微笑,續說,「而且,呢間屋嘅主人,係個女性。」
 
「嗰個時代可以讀書嘅女人,應該都有返咁上下背景......」我說。
 
宋文德好似早已熟透屋內任何物件擺放嘅位置,喺一個小抽屜中拎出張灰白色嘅照片:「佢叫,蘇青瑜。」
 
「咁你點發現呢塊鏡嘅用途?」我又問。
 
無理由見到塊鏡,就知道佢係用嚟斬妖除魔。
 
「呢本係佢嘅日誌,上面紀錄住佢唔少嘅日常。」宋文德又從某個抽屜中,拎出一本黃皮簿。
 
一掀開見到係用毛筆同草體嘅文字寫,就即刻大減閱讀意欲。
 
「點解......我好似見到日文咁?」我盯住字行間嘅文字。
 
「我推測過,佢可能識日文,但後嚟從佢本日誌中知道咗,佢係個中日混血兒。」
 
「但最後嚟咗宜個世界嘅角落......」
 
海潮聲漸漸急進。
 
「佢記載過話呢塊鏡係神物,所以應該就有驅逐邪物作用。」宋文德沉默數秒,說:「但使用嘅方法不詳。」
 
「既然呢個世界連兔子人都有,我又點會唔信......」我透過八方鏡反射,凝視住自己臉孔:「有可以驅逐佢咃神物。」
 
不經不覺,時間已到夜晚九點半。
 
除咗大自然嘅聲音,依到別無他聲。
 
宋文德比較好,朝早食咗碟卡邦尼意粉。
 
而我,就一直餓到宜家。
 
「你要俾我嘅嘢,就係呢塊鏡?」靜咗良久,我又打破沉默:「點解唔自己拎去用?」
 
宋文德閱讀緊前屋主嘅舊小說:「因為,我無你咁嘅覺悟。」
 
「...」
 
「而且基於我對民俗嘅尊重,呢條村就算係荒廢咗,我都唔會偷走人哋任何嘢,除非好似宜家咁,關乎到性命安危。」
 
「你一直等緊,好似我咁嘅人出現?」
 
宋文德輕淡一笑:「Who knows?上網提醒其他人唔好接觸兔子人,已經係我能力內最大可以做到嘅嘢。」
 
鎖羅盆內村,深夜十點半。
 
隨住雨勢增加,空氣都變得冰冷。
 
宋文德嘅三件套西裝,揮發咗和暖嘅功用。相反,我身上多日未洗且濕透嘅襯衫,呢刻顯得特別單薄。
 
合眼小休咗陣嘅我,望見窗外嘅雨勢未停,睇嚟今晚都要喺到過夜。
 
一醒咗,就見到宋文德喺到睇緊攝影機嘅內容。
 
嗰部喺死屍身上得返嚟嘅攝影機......
 
「有咩睇...」我問。
 
「一段奇怪嘅...影片。」宋文德諗咗諗,應該唔識形容:「我反覆睇咗十幾次......」
 
「睇過。」我坐佢隔離。
 
宋文德沉默不語,將攝影機片段由頭播一次。
 
影片開頭,係夜晚,畫面75%都係黑媽媽。
 
而且,疑似得拍攝者一個人。
 
拍攝者喺鎖羅盆村周圍咁探索,入荒廢嘅原居民屋企周圍開箱、開櫃。拍攝期間佢有一路加入少量旁白,描述自己拍到啲咩,自己又做緊啲咩。
 
根據旁白佢自己描述,佢係嚟夜晚靈探。
 
我有時幾佩服呢種人。
 
然後,第一條影片就結束。
 
「仲有第二條。」宋文德播埋第二條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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