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收工!」女主管大喊。
吸啖氣,我拖著生硬的身驅,回到講堂,又是一個人也不認識。我只有坐在最後一行,對教授說的話,我完全聽不進耳,眼皮很重。
我用指甲刮進手掌裡,只知道心跳得很快,但我不想放棄。
在香港當大學生,如果不是讀律師、醫生,其實是一件很無奈的事,匆匆四年背負十多萬學債,滯留在校園中探索和求知,最後換來的只是比不上在美心工廠工作的薪金,可是為了爭取功名,還是要繼續努力直至畢業,就像是當初幾經辛苦爭贏了,跳進了一個金礦內,但就只挖到沙,除了慢慢掘出去就別無出路,所以我要等。
可是我不是為了金子,看著時間,我等,只是因為我跟他們一樣:

愛斯特拉岡: 算了,我們走吧!
弗拉季米爾:我們不能。
愛斯特拉岡:為什麼不能?
弗拉季米爾:我們在等待果陀。


愛斯特拉岡:唉!

我也在在等待果陀。
明天他們還會等,也許會遇上了世間上的一切,但不會遇見果陀。
但我也會等,因為我遇見了Eve。

我甚至聽到她的聲音。
「喂!你係邊呀?」
怎麼如此冷淡,涼到我心透。
我打開雙眼,燈光早已熄滅。在講堂空無一人的那刻,我暈暈乎乎,站不起來,雙腿在竭力地反抗,全身軟弱無力,你不能期待一個人在一整天沒睡覺的情況下能保持清醒。


「學校囉,啱啱落堂,做咩啊?」我好像是忘記了甚麼。
「你唔係應承咗我去接Carson咩?」她輕聲問。
我立刻看了手機上的時間,發現完全睡了過頭。
「你唔記得咗?」Eve聲音變得更輕。
「嗯⋯⋯」我無話可說。
「啊。或者下次我OT應該搵其他人。」Eve嘆了一口氣。
「你做你嘅事啦⋯⋯拜拜。」看我沒有作聲,她續說。

原來身心是可以分開的。
我收下手機,艱辛地挪開胸前大石,換上精神奕奕的樣子繼續推。


委屈沒有愛斯特拉岡及弗拉季米爾可說,小男孩也沒有出現跟我說果陀明天會來,我就這樣在搭上廠車,看到身邊的工友,我心裡反而有一絲慰藉。回到那個溫暖的廠房,我去了無人的廁所對著鏡子,在戴上口罩的那一秒鐘,鏡內的那個陌生男生看起來表情輕鬆,雙眼有種淡然的純清,他很快樂。

我知道我發燒了,可是我不能走。
我在等待果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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