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年夏天。

太陽依然照耀悶熱的街道上,並無情地繼續釋放熱力。路上行人一個接一個的躲進清涼的商鋪裡,只剩下汽車和工人在路上移動無聲。一如香港的夏天,又熱又濕。

翠屏巴士總站的車長們,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充滿冷氣的站長室,那管站長室只能容納最多六個男人的大小。時值接更,站長室裡最少有八個人站在其中。他們眼看炎熱天氣,沒一個人想走出站長室等候巴士回來。「這麼熱的天氣…有誰會想離開冷氣室啊…」

一個光頭的中年男人看著出現海市蜃樓般的地面道。他可看見自己的拍檔正駕車回來,但他還是沒有要出迎的意思。他轉向坐在房中唯一一張椅子的男人道,「欸,建龍你不是收工了嗎?還在這裡幹嘛?」

建龍拉下帽子,遮住眼睛,「…接更就接更吧,別廢話啦。收工同事幹甚麼和上班同事無關。」





「那位子就讓上班的人坐吧不是嗎?等下他可要上班啊!」光頭男人抓住重點,暴怒的跟對方說。

「嘛,還沒上班的一點也不累吧?還是你想像年輕人一樣被批鬥?」沒拉起帽子,建龍一句話就讓光頭男人無話可說。在兩人中間的站長無奈一歎,他跟光頭男人說,「阿蕭,你去接更好嗎?這裡好擠。」

「連明哥你也這樣說!」一張認輸了的模樣,阿蕭哭喪著臉從人中移到門旁,才剛打開門他已呱呱大叫,「媽咧好熱!才不想出去啊!」

阿蕭才剛踏步出門,他看見不遠處有個年輕人正走過來。 年輕人頭戴大型耳機,手中拿著明顯從對面麥當勞買回來的食物,一面自顧自的哼歌。天氣這麼熱,他還是一張沒所謂的臉龐,直到走近站長室而阿揚在他眼前搖手時,他才發現自己好像太沉醉於音樂裡。

「阿洋!你不熱嗎?」阿蕭黏著站長室的門,不打算讓年輕人--也就是阿洋--進門。阿洋聳肩,把頭上耳機脫下,一臉茫然,「甚麼?你說甚麼?我在聽音樂,聽不見。」





阿蕭一個反眼,他沒理會眼前這個四眼小子,想拉門返回站長室時,站長室的門早就鎖起。他怪叫似的又拉又推,看得阿洋也禁不住反眼。躲在遮蔭的地方,阿洋拿出漢堡包,獨個兒吃起來。沒法進門的阿蕭放棄了,他擦著額角的汗,心想這個小伙子總是甚麼也沒所謂的模樣,教人奇怪。

「阿洋那傢伙,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站長室的門終於打開,原來是一直在偷聽和偷看的建龍。

「甚麼嘛你一點都不累!」阿蕭差點要一拳揍向建龍。

「啊,你接更囉 ,我收工了~ 8927 來了~」吊兒郎噹的建龍,看見一架巴士在站前停下,便立刻衝走 。而吃完漢堡飽的阿洋,拍拍身上塵埃,向 8927 後面走去。那架和 8927 一樣型號的白色富豪奧林比安靠在站尾,女車長一邊在駕駛座收拾,一邊向從後門走上車的阿洋道,「怎麼了?你不是說今天鋤假嘛?」

「呵,妳也知道我只是隨口說說嘛,薇姐。」阿洋把背包丟在司機位上,再打開前門調較鏡子,「反正我放假也沒事做,而且長字軌也不難過嘛。」





「嘖,別裝了吧。星期六一定上班,想遇見她吧?」薇姐牽起手提袋,再回望阿洋,彷彿看著一個膽小鬼般不屑。

被點中的感覺不好受,本來愉快的心情頓時受挫。阿洋捏著倒後鏡的手停下,不快感在胸中蘊釀,久沒牽動的情緒如骨牌般一碰就碎。他靜靜地找回紊亂的呼吸,再坐到車長位置。把背包勾到身後,阿洋握著方向盤,力度之大差點讓方向盤上的軟膠裂開。

他想起那個久沒出現的人,那個她讓他魂縈夢繫的女人。如果說他願意成為 70X 長夜的理由,就只有唯一的那一個。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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