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九龍灣廠負責的 70x 有五架掛牌車。

JV2966 ,富豪超級奧林比安, 70x 1 車。沒甚麼特色,只有超過 70 公里的極速,是冠絕 70x 掛牌車的速度。

KR6863 ,富豪超級奧林比安, 70x 2 車。跟 1 車一樣都沒甚麼特色,而且起步慢過萬金油。但憑可怕的上斜力量,她贏盡所有新舊巴士。

KG4055 ,富豪超級奧林比安, 70x 3 車。本有兄弟 KG4051 一同於 70x 工作,但後來 4051 調線,獨剩她一個。是一架久不久就有零件損壞,甚麼也不行的車。

HL9314 ,富豪奧林比安, 70x 4 車。以可怕的冷氣見稱,但除了冷氣就甚麼也不是。





「… HL8354 。」

小遙看著眼前 8354 這四個數字,她想起幾天前坐在導航位時聽見的聲音便抖起來。本來是跟某些巴士迷朋友介紹一下 70x 的特別,但一想到 8354 之時,她便頓了頓,再在 Facebook 上寫下了這句話。

「富豪奧林比安, 70x 5 車。沒冷氣、沒極速、但起步不錯,而且上斜也很好…只是車頭總有陣好像小朋友一樣的高頻哭聲…」

「欸?妳在跟誰說話啊?」在站長室走出來的阿信,一臉不屑地看著只顧玩手機的小遙。他提著背包,從後門走上 KR6863 。小遙沒理會阿信的臉色,只是一頭衝向後門,朝走向車頭的阿信叫著,「我知道剛剛 KS9658 在 8354 前開走了嘛——還要是阿蕭拿走了——不爽對吧?是吧?」

雙眼一翻,阿信不想回應小遙無聊的話,雖然看見自己愛車 9658 竟然不能被自己駕駛,的確很不爽。他將背包掛在駕駛座後,再拿出車匙,把 6863 的引擎扭著。





「我說啊, 9658 這年也來過 70x 幾次吧?為甚麼我還是駕駛 6863 的?難道我就是井的命?!」阿信咬牙切齒,在後門的小遙看得笑起來。

「別傲嬌了啊藍信孝先生…」小遙等待阿信開車時,手機突然震動。

『等下來上水吃飯?』

「啊,是大少找你吃飯啊。」把手機的對話遞到阿信眼前,小遙根本沒理會對方是個要上班的車長。

阿信推開小遙的手機,「好啦好啦沒問題啦,妳回他說,老地方見就好。」





總站除了小遙外,並沒其他人上車。一如小遙描述, 6863 的起步能力就像龜一樣,不論阿信如何踩油門,又或是略施小技,都沒法令 6863 起步加速。

「靠…只有上斜超強的能力,並不等於她是好車啊…」阿信皺眉,今天的 70x 不知怎了,本來 5 車的 8354 變了 2 車,而原先是 2 車的 6863,卻成為 3 車。

混亂的派車…小遙想。這時車子走到黃大仙時,前方一架白色九巴,背後寫著 70x 路線的車子,正正停在黃大仙中心站前。她的警告燈告訴世界,她壞車了。

小遙和阿信臉色一沉,而師兄正向他們揮手,示意停車。

「不是 8354 吧…」

6863 越來越近那架白色巴士,映入眼簾的四個車牌數字肯定了小遙和阿信的疑問。

真的是 8354 。

 





HL8354 ,被阿信戲稱神獸,或多或少是因為她的能力和不穩見稱。總是突然強悍,然後又突然壞車。其實 70x 一眾掛牌車長沒理會阿信對 8354 的笑稱,但阿信會如此重視這稱呼,也因為小遙在第一次坐上 8354 時,車頭發出的嬰兒聲令她疑惑不已,讓她覺得 8354 是怪獸。其次,那異常響亮的轉波聲,也是他們認為神獸要說話的意味。

「其實這架車從前也不是這樣。」

大少和阿君這樣回話。在晚飯的老地方茶餐廳裡,小遙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那兩個重度巴士迷,換來兩人不相信的神色。

「我說啊,車子就是車子,甚麼小孩的叫聲是聽錯了吧?而且壞車也不過是偶然吧。」阿君顯然當小遙說廢話。

「不信就算了…不過沒關係,想想今天會有甚麼車代替 8354 ?」小遙回首望向正吃豬扒的阿信。阿信叼著一小塊肉,一副「干我何事」的模樣。

「不過作為北區巴迷的我,還有將軍澳巴迷的你,九廠的事我們還真的不清楚啊。」大少望著阿君,再挾起一些菜。

阿信沒理會他們的對話,內心 OS 只想快快工作過後下班。





「明天阿信你上班嗎?我來跟車 ok ?」飯吃到一半阿君又忍不住說話。

「自己問小遙拿時間啊。」不想把吃飯時間浪費在說話上,阿信把小遙推去當擋箭牌,自己默默地吃起飯來。

吃過飯後,阿信駕著 6863 ,開著 70x 回翠屏邨。小遙要趕工作,所以在上水直接走了。那兩個重度巴士迷說要拍 273 特見,所以在華明下車。全部人走光後,阿信駕車駛入大窩西路。

晚上的大窩西路靜悄無聲,平常比較少人坐的 70x 也就更寂靜。口邊哼著歌,手拿方向盤順暢地扭動,繼而再於站前拉起手掣,阿信一如平常,讓乘客上車。這天晚上特別涼,明明就是夏天,卻在 6863 的冷氣口裡感到入心的寒意。阿信皺眉,不怕冷的他卻少有地覺得寒。他抬手把冷氣風口關掉時,手機收到大少發來的信息。

『 8354 沒事,廠出黃大仙起載。』

「哈?竟然這樣?九龍灣廠淪落到一架可換的車都沒有嗎?」

阿信失笑,他把目光從手機中收起,再開車準備駛入林錦迴旋處。

前方出現一個白色身影衝出馬路,阿信沒看見甚麼,他只留意那身刷白的衣裳,還有那頭烏黑長髮,在晚上竟然閃閃發亮。但這時的阿信並沒有再作思考,他只急於剎車——就算車上有人受傷也要停——不然他就會撞死眼前這個白衣女子。





6863 快要衝上去之時,阿信的腿卻無法踏緊剎車板。

「靠!」阿信大喊著,眼見白色身影已在擋風玻璃前。

糟糕了。阿信腦海浮起無限可能性:玻璃濺上那人的血,而她被撞飛再被迎面的車子撞倒;又或者女人被卷進車底,車輪滾過硬物發出的聲音——

這些幻想都在眼前的泡沫下成灰。

阿信在泡沫下浮動,他感到自己身體輕飄飄,於涼涼的泡沫下他看見那個女人回首,然後散開。就像人魚,在泡沫中消失不見。

剎車聲把阿信拉回現實。

急促地呼吸著,心臟跳動猶如野馬,阿信無法勒緊自己的心情。乘客匆匆上前,紛紛問阿信發生何事。阿信驚魂未定,他脫下眼鏡擦擦眼睛,前方並沒有任何東西。他著乘客們先返回座上,他立時打開前門,再衝下車看看車底。





他亮起手電筒,彎身察看。

甚麼也沒有。

後方的車響號,在催促阿信盡快開車。阿信也不再婆媽,他爬上駕駛座,冷靜下來便駕車回觀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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