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眠的夜晚就這樣飛快地流逝,奇怪的是在安睡的時候時間彷似永恆,但在清醒的時候卻似轉瞬即逝。天空從漆黑變為滄淡的暗藍,再蛻變成清晨的暮光。樹蔭裡的噪鵑從靜默變得喧嘩,呼喚著、預示著黎明的來臨。經歷了昨晚的事,作過了那樣的夢,大概誰也不能安眠,然而不至如此,它竟一整天的佔據著我的思緒一直到現在。

呆看著Marcus,我心裡只有一句不斷回響著的猜想:「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了⋯⋯」我經不起這個考驗和打擊。沒有了他的校園會變得死肅,沒有了他的街道會變得孤寂,沒有了他的人生會變得暗淡⋯⋯事實是在這漫長的路上,他成了我的一部份,支撐著我。在每個挫敗氣餒的時刻,他的身影總是無意地扶持著我,只要能見到他我便能重拾向前的動力,尋回生存的意義,不,該是說,他給予了我活著的理由。他的背影是一面堅不可摧的盾牌,是一座避難所,彷彿他才是我的stalker,而我才是他的target。

可笑吧,明明他從沒回頭,而我卻強行把自己與他連結。

坐在Marcus身旁的女生——Joyce,在撫著他的頭頂,把他的髮型弄得散亂,但Marcus卻若無其事地依舊與身邊的朋友閒聊。雖知他倆不是情侶,但眼前的景像,卻像是提醒著我們彼此間存在的鴻溝,提醒著我沒有觸碰的權利。

或許世上其中一種最折磨人的感覺,是心內因某人有著滿溢的情緒,而唯一能安撫這股情緒的,卻同時是整個世上最不能知道這種感覺的人。





我苦笑了,雙手無力地鑿著冷冰的飯菜,目光沒法從他身上移開,或許是因為我對這面盾牌產生了依賴。的確,雖有時而驟降的眼神,但我卻不得不迴避它⋯⋯

「毛仔~毛仔?喂,毛仔!」

「吓?吓?什麼?」

被坐在我身旁的Alfred的叫喚嚇到的我愣了一下,意識在這一剎間被拉回了軀體之中,Marcus以外的世界亦頓時湧回了我的現實,而我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吃下一口剛從食堂中買來的午飯。

「搞什麼了?叫了你好多次怎麼都沒反應的啊?」Alfred皺起了雙眉。





「是⋯⋯是嗎?」裝出了一副困惑的樣子,我眨了數下眼睛,把目光從Marcus身上移走,「對不起,剛才在想著別的東西所以沒有聽到。」

「想什麼了?」Ronnie插嘴了,而與此同時在我臉前的Tiffany卻露出了想笑的樣子,「是在想什麼激情的AV情節了吧。」他擺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真是的,這個色魔除了滿腦子的淫念到底還有什麼?「哈哈哈,好好笑喔,一定是這樣啦。」我無奈地瞇起雙眼向他說,然後沒再理會他便轉過來看向Alfred,「怎麼了啊?叫我做什麼?」

「我們剛才在問,你記不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起看的那套驚慄電影叫什麼名字啊?」Alfred再問了一次。

「上一次?」





「嗯嗯,應該是3年前那套。」

「呃⋯⋯」我盡力地從回憶中尋找著,「什麼《殺戮夜晚》什麼的?」

「啊對!就是這個,我們昨晚看的就是這個續集。」

「啊~怪不得男主角那麼熟口面。」Ronnie彷彿也記起了當年的情節。

「什麼?原來你們昨晚是去了看恐怖片嗎?」我問道。

「嗯嗯,對啊。」Alfred點頭說,「那套戲啊真是超恐怖,Ronnie他都看到哭了啊。」

「喂!我哪有?你別亂說啊!」Ronnie申訴了,然後把飯盒中的蘿蔔扔到Alfred的臉上,但見狀,他閃避了起來,躲過了蘿蔔的攻擊。

「閉嘴,明明就有,還想狡辯?」





「什麼?!Ronnie哭了?片呢?圖呢?」隨著他們的打罵,我裝出了一面輕鬆的模樣。

「沒有拍下。」

「可惜啊。」

「不過我跟你說啊,」忽然把手中的叉子叉到了我飯盒上的蘿蔔身上,Alfred變得雀躍起來,「那套電影中的殺人犯啊真的超可怕,還記得上次那套電影裡的女孩發現了殺人狂的秘密了吧?這是說10年後當女孩長大了的事。殺人狂啊一直都在監視著她,整整10年,所以對她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監視⋯⋯?跟蹤⋯⋯?殺人狂⋯⋯?怎麼跟我們的生活那麼相似?

「但直到女主角18歲生日的那一天⋯⋯」Alfred繼續說下去,「殺人狂決定出手了!於是他看準了女生獨自一人的時候捉了她!把她關進了沒人找到的地方然後折磨她!」

折磨,當這個詞語一被提起時,那個夢中的身影又再不受控的擅自浮出,那把巨形的鐮刀又再佔據了我的思緒,像昨晚一樣。





「逐天逐天的,首先,他把她的手⋯⋯」斬!Alfred用叉子斬開了蘿蔔的一小角。此時,Herald的身影忽然在我腦裡閃過,「斬了出來,然後又把她的腳⋯⋯」再次重複著動作,他掙扎的景象浮出,「斬出來!最後⋯⋯」斬!他把蘿蔔剖開了一半,那哀號便在我耳邊響起,「把她的上下半身分開,將她的頭掛到了牆上當作戰利品,還時不時跟她⋯⋯」

女人,頭顱,玩弄⋯⋯打了個冷顫,心跳加速著,我的雙手僵住了,腦海如冰凝固了。像鎚子又像雷擊一樣,那些片段狠狠的擊進了我的心裡。

這個景象⋯⋯很相似⋯⋯

可是對這一切完全毫不知情的Alfred卻繼續說:「加上,這套電影的片段全都非常逼真,弄得我昨夜回家時都有點害怕,以為我身後真的有人跟蹤著我啊。」

「什麼?!」我睜大了雙眼,激動起來了,「真的嗎?!你被他跟蹤嗎?!」這時,在我面前的TIffany和Michael也將目光放到了我身上,就連最遠處的Lewis亦好像聽到了我的話。

愕然了,望見我這緊張的面Alfred只是一臉茫然,「怎麼這麼大反應啊?我是說以為啦,拍戲而已又怎麼會出現在現實呢?」他嘲笑了起來。

⋯⋯?

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過份的反應,我尷尬了起來。我怎麼了呢?Alfred又沒有發現我們,怎麼會被他跟蹤呢?於是我隨他一起自嘲了,「哈⋯⋯哈哈⋯⋯對呢,我傻了。」





然而,發出了古怪的聲音,Ronnie刻意的唬嚇著他,「Hmmmm~~這也說不定啊~或許真的有人在跟蹤你,等待時機把你⋯⋯」

「頂你啦!」

「哈哈哈,you never know。」

向Ronnie伸了伸脷後,Alfred把一口飯放進了口裡,而我卻還未完全鎮定下來。

Greedy Stalker你怎麼了啊?別反應過敏啊,那個只是夢,不會真的發生的。昨晚Marcus都沒有發現你,Alfred他們更加沒可能知道。要是真的如此,他們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聽我說,只要你做好本分,跟他繼續保持好距離,那個景象便不會⋯⋯

「喂毛仔,怎麼了?」望見我呆滯的臉容,Alfred轉過了臉來看著我。

「嗯?吓?什麼?沒什麼啊。」我急急忙忙的回應他。





可是皺起了雙眉,他疑惑地望著並靠近了我,「你怎麼了?怎麼全日都好像心不在焉似的?剛才上堂的時候又是這樣,Ms Tong叫了你三四次都沒反應。」

「呃啊⋯⋯唉⋯⋯」我支支吾吾的發出聲響來,「啊⋯⋯我也不知道,是太累了吧我猜⋯⋯」

「累?你昨晚做什麼了啊?」

「沒什麼,就只是⋯⋯」看著他的臉,我⋯⋯竟突然呆滯了一下,這是因為那夢裡的他們滑下的頭顱,再一次⋯⋯搖了搖頭,我把那景象從我的腦海中摔開,「只是溫習而已啊。可能是溫太多了吧。」我揉著自己的額頭。

「毛仔,你真是要好好休息啊,挨不住的話就要跟父母說。」他搭著我的肩擔憂地說。

「嗯⋯⋯我會的。」

「喂Alfred!」忽然,沒有聽到他左方的我們正進行的對話,Lewis叫喚了他,「昨天我們說的那個四人遊戲呢⋯⋯」於是,被Lewis的話吸引了,Alfred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便放開了手,轉過身來回到了他們四人的對話中聊起來。

因此,隨著他的分神和移走了的目光,我便沈回了自己的思緒中,雙眼亦重新投放了在Marcus身上,看著他與身邊的朋友們興高采烈地談天說地。

可是,只是過了不久⋯⋯

「喂,Timo。」Tiffany以她那親切的口吻說,「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有把目光從Marcus身上移開,「嗯⋯⋯?什麼?」

「我說你啊,像Alfred剛才說的一樣,整天都沒精打彩,十問九不答的,還有剛才說起電影的時候,像神經過敏一樣反應特別大的。」

沒有認真聽她我話,我心不在焉地發出了聲響,「嗯⋯⋯」

「Timo⋯⋯Timo⋯⋯?喂!Stalker!」她忽然改變了對我的稱呼。

「什麼?!」再次像驚醒般回過了頭來,我直看向她。

於是Michael,那個帶著眼鏡雙目炯炯有神的男生亦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擔心地看著我,「喂喂,你真的很不妥啊。」他皺起了雙眉。

「沒事,我沒事⋯⋯都說了,只是太累而已,休息一下便可以。」我閉上了雙眼,又再搖了搖頭。

但顯然不相信我,他倆互相向對方投以疑惑的目光。

這時,在前方的長櫈上一個影子忽然擺動,因此我往那方看去便見Marcus拿起了餐盤背起了黑色背包,準備與他的朋友們離開。見狀,沒有理會他們的憂心,我倏然的站起,拿起了書包,抬起了托盤,而Alfred亦被我突然的動作嚇了一嚇。

「毛仔?你走了嗎?」他問道。

一語不發的,我只是點了點頭。

「去哪啊?」

「老地方。」冷冷的掉下了一句,頭也不回,我便隨著Marcus的腳步離開了。

這麼近,那麼遠。

溫暖的陽光灑在我的臉上,像在安慰著我的憂煩一樣。即使知道一切只是夢境,只是虛構也好,那份或多或少虛擬的真實感卻還是揮之不去。

夢,總是如此,甘甜幸福的片段會因覺醒的一剎而變得苦澀,可怕駭人的噩夢卻會因磅礡的恐懼而殘存下去。或許所謂的夢就只是上天給予我們的折磨,在給予過後又再奪走的一個惡作劇。

在四樓的這個平台上如同獵鷹般往下看著如蟻般的他,我沒法伸手抓住他的身軀,就只能隻手掩蓋他的身影,彷彿他已接近得垂手可得。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

「Timo⋯⋯」

那,是Tiffany的聲音,於是我微微側過了臉便見Michael也在她的身旁朝我走來。

沒有說話,我只是依舊挨在面前的欄杆上。

「Timo,你還好吧?」Michael懇切地關心著。

於是我點了點頭。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Tiffany仍是擔心著,「其實自從那天你在天空花園stalk他的時候,我已經覺得不妥的了,但總覺得你還沒準備好要說所以先讓你自己消化一下再問,不過今天你好像比前幾天更神不守舍似的。」

「⋯⋯」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有需要我們可以聽你說出來的。」她說。

嗯⋯⋯果然都是瞞不過她呢⋯⋯

「其實⋯⋯也沒什麼的⋯⋯」欲言又止,我看著操場上的他,雙眼閃閃縮縮的從他和他們身上移來移去,又把手中的卡牌不停翻弄著。「只是⋯⋯」

耐心地等待著我吐出心裡的一切,他們都沈默了。

「只是⋯⋯」

見我在掙扎著,Michael把掌心放到了我的肩上,「Timo,不用勉強。不想說的話便由它,我們可以等。」

「我⋯⋯」轉過了頭來看著他們憐恤的雙眼,我想要把一切都說出,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自己準備好重新游進那回憶的大海沒有。但與此同時,我亦知道自己假如不把一切說出,這個心結便會一直長存,這份恐懼亦會一直跟著我。我,終需找個人,把那天的事都卸下,把這份情緒疏導,於是⋯⋯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我說:「其實是這樣的⋯⋯」
*******************

5天前⋯⋯

在暗淡的月色下,被雨水拍打著冰冷的身體的刀尖微弱地反射著那光芒,沿著下傾的軌跡行走,它刺穿了無數微小的水珠朝我的脖子直衝而來。無能為力地看著它一直越跑越近⋯⋯我⋯⋯

「來不及了⋯⋯」閉上了雙眼,我等待著那一剎的來臨⋯⋯

完結了嗎?是終點了嗎?兩年來的守候是時候止步了嗎?我如此想著。

可是⋯⋯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麻⋯⋯

忽然,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劃破了長空,一股刺骨的麻痺感倏然湧出。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驚醒了我的魂魄,我的全身僵硬了。

什麼?!我像受驚了一樣睜大了雙眼。那是什麼聲音?是誰發出的凄凌的慘叫聲?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抱著這一連串的疑問,我完全來不及反應。

在這片混亂中,在我的腦海裡,這時唯一清晰的,是那剛要置我於死地的Herald還在我的身後並依舊散發出的壓逼感,因此我慢慢的回頭瞥向他。

如同望見了鬼魂一樣,他驚訝的臉孔首先映入我的眼簾,拿著短刀的手一動也不動,他的全身僵住了。張開了嘴巴,睜大了雙眼,仔細一看他那直視著不遠的前方的瞳孔擴張了,而在那映照出的亦不只是恐懼,而是火紅的光芒。

因此在這剎間,我明白了,我明白自己的雙手做出了什麼可怕的事了⋯⋯

於是,我慢慢的朝聲源看去⋯⋯

「嗚⋯⋯嗚啊啊啊啊~~!!!」

叫聲⋯⋯慘烈的叫聲不斷,在這條本來只有街燈照明的街道中,多了的是一團刺眼的火堆。它,亮起了淺藍色光芒,傳出了撲面而來的熱流,把觸碰到的雨點蒸發成一縷白煙,把濕滑的路面烘乾成乾爽的大道,亦把火團裡的⋯⋯

「救⋯⋯救我⋯⋯He⋯⋯He⋯⋯Herald!!!!」

那個是⋯⋯怎麼會⋯⋯不,不會是真的⋯⋯

我⋯⋯跟Herald一樣震驚了。

「Herald⋯⋯Plague⋯⋯!!!!」

他,被這片熊熊烈火吞噬了;他,腳步蹣跚地朝我們走近;他,痛苦地掙扎揮動著雙手。望著眼前這個燃燒著火人不停扭動著自己的身體,沒法正常地走起路來,我的腦海中閃過了的是煉獄的景象,他就似是受惡魔所折磨的鬼魂一樣,永不超生。但真正可怕的,並不是他真的是來自地府的鬼魂,而是因為他是⋯⋯

「Captor⋯⋯」Herald的聲線顫抖了,手亦發抖了。

眼睜睜的看著這片火光,看著被燃燒著的長斧男,我,亦手足無措的呆在原地,心裡湧出萬千個想法,卻找不到一個彌補的方法。

不⋯⋯不要⋯⋯不可能的⋯⋯被擊中的不該是他⋯⋯這事⋯⋯不該發生的⋯⋯

我的腦海就如洪水泛濫了一樣。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的⋯⋯我明明沒有想過要這樣作⋯⋯為什麼?

怎麼辦好⋯⋯我該做什麼?要怎樣才能⋯⋯

這時,一股力量突然的把我揪起,弄痛了我的傷口。

「喂stalker!」Herald捉住了我的外套,既兇狠又慌張地叫喚我:「把它停下來啊!」

可是我卻仍在吃驚,來不及反應。

的確,可以的話我都希望這烈火能停下來,拯救他,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我的原意。我,本來就只是想借卡牌的力量令Captor手中的長斧溶化,制止他們的攻擊,但如今因為Herald的突襲,因為我顫抖的雙手Captor才⋯⋯

「不行,停不下⋯⋯沒有⋯⋯把它停下來的方法⋯⋯」我的聲音也不禁發抖了。

「吓?!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聽到我這樣的回答,他怒吼了起來但語氣中帶著的是一絲的恐懼,「別說笑了!這是你發動的魔法,你怎麼會停不下來?!」

沒有哼出一聲來回答他,我就只是震驚地看著Captor被燃燒著的身影。

「喂~!!停下來啊!你這個可惡的stalker!!!快把它停下來啊!!!」於是Herald激動地把我搖晃了起來,然後狠狠的朝我的腹部擊打了一拳。

「嗚啊⋯⋯」我再一次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開始感到絕望,心亦越來越焦急,面對著這個默不作聲的我,首領把手中的短刀轉過來把刀鋒直指向我的腹部,然後將手拉後,準備把它刺到我的身體裡。然而,正是此時,Captor的叫聲再次使Herald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Herald!Plague!!嗚啊啊啊啊啊啊啊~!!」抓了狂的躺在地上不停打滚,Captor的皮膚已變得通紅,有的更已變得燻黑且血肉模糊。

看著自己的同伴不斷痛苦掙扎,首領心急如焚,而同時大概是因為見我這一面不知所措的樣子因而放棄了吧,他看了看手中的我又看了看Captor,猶豫了一下後便粗暴地把我掉開,急忙朝Captor跑去,「Captor!撐住!我這就⋯⋯」

從Herald的身旁忽然衝出,Plague按住了他的胸口阻止了他的腳步。

「Plague⋯⋯為什麼⋯⋯?」

沒有正面回答他,Plague只是回過了頭來看著倆人的同伴。

沒有一刻的歇息熊熊的烈火不停地燃燒,發出了一陣刺鼻的焦味和惡嗅,還未失去知覺的Captor仍是不停在地上打滾,那份疼痛使他不停的拍打亂抓自己的身體,使他不時把自己撞向地面又扭動身體,而那聲痛苦的慘叫聲亦越發⋯⋯

「嗚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他的聲音夾雜著的是絕望亦是淚聲,「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Captor!!!!」被Plague按住了的Herald再次聽到他的求救聲,心便更是焦急。因此他想要掙脫Plague的阻攔,但Plague卻伸出了手抱住了他,使出更大的力氣阻止。「別⋯⋯別阻住我⋯⋯讓我過去!」Herald的聲線像哭著一樣。

但這時,當仔細地看那在地上被燒著的男生,只是花上了不足一分鐘的時間,他的全身已逐漸變得體無完膚,不只是四肢的肌肉被燒得收縮成炭枝一樣,就連他的五官也變得糢糊,整個人就像一根巨型的火柴一樣。

因此,隨著火焰一直的燃燒,當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燻黑,那痛苦蠕動的身體從猛烈的掙扎中逐漸靜止下來,而他那叫得令人發寒的慘叫聲也變得越來越小。

或許是因為自知命不久矣了吧,提著胸口中僅存的一口氣,躺在地上連同身上的火焰一起攀爬起來,他,伸出了那彷彿被風一吹便會吹散的手臂,用那最後倘存的一顆眼珠直視著他的首領,張開了燻黑的嘴巴,沒再反抗,沒再掙扎,然後⋯⋯

「再見了,弟弟。」他,沒帶聲音的作了最後的一句呢喃⋯⋯

弟⋯⋯弟⋯⋯?!

火光,淡藍的火光逐漸變成了柔和的橙光,將殘的火焰是他生命最後的倒數。失去了力氣,他的手墜落到地面,他的頭亦緊貼到地上,沒再反抗,沒再抽動,他,再也沒發一聲⋯⋯

⋯⋯

沙⋯⋯

傾盆的大雨依舊,火焰終究被它撲滅連同他的魂魄一起越飄越遠。看著短短的1分鐘前還在戰鬥著的Captor如今只剩下不似人形的屍骸,我們都屏住了呼吸,而我卻仍是沒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睜大了雙眼,呆看著顫抖的雙手,我內疚了。

⋯⋯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在明知自己沒法控制雙手的情況下把卡牌投出,Captor便不會離去⋯⋯Herald便不會失去他的哥哥⋯⋯這一切都是⋯⋯

呼⋯⋯

風,如今也從城市的盡跑來,瞻仰他的遺容。

而亦是這時⋯⋯一些一點點像螢火蟲般的淺藍色光體,漸漸從那焦黑的遺體中浮出,飄散在大氣之中。

嗯啊,大概風是為了替他送行才特意跑來吧⋯⋯

這,就是我們的結局,化為微小的光體,隨風飄散;不留下丁點足跡,不留下丁點印記⋯⋯stalker或defector,他朝君體也相同⋯⋯

「為了這群凡人棄掉自己的人生,放棄自己的自由值得嗎?為了他們而付出了一切到頭來你能得到什麼呢?」這時Plague的說話忽然在我的腦海裡飄過。

我們⋯⋯能得到什麼呢⋯⋯?

「怎麼⋯⋯會⋯⋯」低聲呢喃著的是他的首領,他的弟弟。他呆滯地看著那些光點,慢慢走近了它們,伸出了手像要把光點都抓回來一樣。可是既無奈又殘酷的是,隨著風的吹送,光點沒有如他所願的停留下來,一直飄至虛無,消失在他的面前,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Cap⋯⋯tor⋯⋯」抬頭看著它們飄遠,他最後一次低聲呢喃他的名字,然後垂下了雙手,低下了頭,愣在原處⋯⋯

我到底⋯⋯幹了什麼事?我再一次這樣自問著。的而且確,在我們的圈子中,我們是有奪去他們的性命的權利,是從Creator和劊子手而來的權利,但是無論怎麼說我們都是有著各自的人生,各自的想法、願望和夢想活生生的人⋯⋯然而如今⋯⋯我卻⋯⋯

「對⋯⋯對不起⋯⋯這全都是⋯⋯」

「饒不了你⋯⋯」握緊了拳頭,Herald提著顫抖的聲線打斷了我的話,「饒不了你!你這個畜牲!!」抬起了頭來,眼裡只有復仇的他怒目圓瞪的直視著我,彷彿這目光已足以將我致死。

於是,馬上拾起了Captor遺下的長斧,在「嗚啊」的一聲怒吼之下,他忽然像關上了大腦的朝我迎面奔來。立刻忍受著痛楚,我把自己從地面推起擺出了自衛的姿態。

「Herald,冷靜!」Plague再次出手阻撓了他。

但這次沒把Plague的話聽進耳裡,Herald粗暴地推開了他的手臂,繼續跑向我並舉起了手中的長斧,直接猛然的把它投過來。

因此馬上往左側避開,長斧在「鏘」的一聲下便落了空的掉到地上,而我亦立即回看著他保持警覺,但在這短短的一秒間,Herald竟出奇的早已到達了我的身前,拿出了匕首突刺起來。

原來是聲東擊西嗎?未能來得及反應,我只是微微的扭動了身體,匕首便刺進了我左膊前的位置。

「啊⋯⋯!!」疼痛的叫了一聲,鮮血便從傷口流出,而Herald便把我踢到了地上。

可是不如我所料的,沒有繼續向我作出攻擊,他卻反之毅然張開了身後的雙翼,那雙閃耀著華麗的淡白色光芒的雙翼,滿懷恨意的向我回眸說:「這是你一手做成的,要怪的話就怪你自己吧!」

「他這是什麼意思?」躺在地上看著他的姿態,我疑惑地在心裡想著,「既然他沒有向我作出攻擊,沒有奪去我的性命,那麼他這是⋯⋯」轉過了身來,他背向著我,壓低了身,雙翼忽然提起像要猛然的拍⋯⋯

?!

難道說他要⋯⋯?!

「停⋯⋯手⋯⋯!!」

不可以的⋯⋯不可以讓他飛騰起來!要是被他看到了Herald的翅膀,被他發現了我們的存在,那麼他便⋯⋯

從地面上掙扎著,我想要撐起自己制止Herald,可是肩上和胸前傳來的陣痛卻使我完全使不出勁來,再次狼狽的倒在地上。

眼見Herald如今快要使勁地拍打身後的羽翼,我焦急了,心跳亦急速的跳動了起來。「不⋯⋯停手啊⋯⋯停下來啊!!!!」我在心裡咆哮著。

可是,Herald就這樣把身後的雙翼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把尖銳的女性叫聲刺穿了空氣,劃破了長空。

被這戰慄的呼叫聲吸引了目光,我們不約而同的朝聲源看去。於是一位中年女人的身影便映入了我們的眼簾。

她,看著Herald的翅膀帶著驚慌的眼神,害怕得雙手顫抖了起來,手中的傘子和膠袋便因而鬆開了。因此失去了支撐的傘子和袋子從她的手一直往地面下墜,它們朝那被水珠擊出無數漣漪的水⋯⋯

轟隆~~~!!!!!

雷鳴的聲響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間震耳欲聾的傳出,在這眾人都來不及反應的一剎間,一抺刺眼的光線同時直射進我們的瞳孔中,使我們全都緊閉了雙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Herald的雙翼、女人的叫聲、雷鳴的巨響、刺目的強光,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急速,即使是經歷過無數次戰鬥的我,亦從未遇過這樣的事。不,該是說,我從未遇過凡人發⋯⋯

?!

難道⋯⋯這光芒是⋯⋯?!

把雙眼瞇成了兩道線,我從這狹窄的縫隙中窺探著那光源。

沒有在閃爍後的一剎間消逝,這光不斷持續照亮四處,沒有像閃電般擊落至集中的一點,這光仿如巨柱般降下如雨水一樣的光體,直通向天。

一直注視著這眼前的奇景,漸漸的,我的雙眼適應了這光度,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清晰起來。於是往光柱的底部直看,我嘗試看清裡面的狀況,可是眼前的景象卻使我吃驚了,因為在這光雨中我隱約地見到的是一個人影,一個使人聞風喪膽的人影⋯⋯

難道說,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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