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差不多收拾好了呢。」一名男人用手背擦著汗水,環視著屋的內部。

屋內放了一個個包好的紙皮箱,每個箱上寫了分類的字眼:書本、衣服等。櫃子內幾乎都空了出來,只剩下些許日常用品。

男人坐在屋內最上層的閣樓,木質的地板使男人每動一下就發出吱—吱—的聲音,男人打開眼前最後一個還沒收拾的小木櫃。在打開的瞬間木櫃內傳來一股強烈的發霉味,使男人馬上用另一隻手按住了鼻子。

「嗚—」

(到底有多久沒打開過這個木櫃?)男人一邊想著一邊檢視木櫃內的物品。





木櫃約高一米,寬半米,深70cm,是男人的爺爺去世前的私人櫃子,如果不是因為男人即將搬到外地,加上木櫃已開始有蟲蛀,男人是不會打開這個櫃子的。

櫃內放滿了一本本筆記本,共有十本。男人拿出了其中一本,所幸筆記沒有被蟲蛀,封面佈滿了厚厚的塵埃。男人忍不住好奇心,想著「反正爺爺已經去世了差不多五年了,打開也沒關係吧。」的心態,他拍打封面,把塵稍微清理後,封面上露出了已經掉色的「三」字。

男人緩緩地打開了筆記本。

「果然。」

如男人所料,這是一本日記,內裡當然是寫了關於爺爺的逸事。





「二零三五年,八月十七日,晴。」

(二零三五年嗎?大概是距今約五十年前的事呢。)

男人開始讀起了其中一篇:「明天是約了蕾娜的日子,好緊張,不知道會不會有甚麼出錯,如果被她討厭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喔—我是不是應該再打扮一下呢?穿藍色還是黃色的外套呢?要多帶一件以防她冷嗎?還是脫自己穿的那件呢。唉—果然比起繪圖,約會真是件困難的事啊。」

咦—這個蕾娜是誰?我記得奶奶的名字是——莎蒂雅.拉拉.斯特蕾拉,這個蕾娜......難道是舊情人?

男人不禁按住了自己的嘴巴,並不是因為發霉的味道,而是比這更受衝擊的事實——他偷看了爺爺不曾說過的過去。





但他沒有感到懊惱,反而像是小時候偷進隔壁的庭園玩捉迷藏那樣的興奮。

(會有怎樣的情史呢?實在太令人期待了!)

男人為了從頭開始閱讀,他把所有日記本翻了出來,找出了封面上寫了「一」的日記本,並翻開了。

夕陽西下,閣樓漸變昏暗,最後只剩下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男人專注地閱讀這些日記,甚至沒發現周圍已經變得相當昏暗。

爺爺的故事從開始的青春戀愛故事變得有點奇異。

日記上寫著這名叫蕾娜的女人是一名程式員,專門開發遊戲程序的,而作為繪畫師的爺爺在公司聚會時認識了她,爺爺被她的魅力吸引並打算進一步交往,當時她正發明一種能讓玩家在虛擬世界實體化的遊戲。爺爺雖然幫忙了她,但她們並沒有交往,而爺爺好像還是繼續和她有著連絡。最奇怪的是,日記裡幾乎沒有寫關於奶奶的事情,只是在中間突兀的寫了一句:如計劃那樣和莎蒂雅結婚了。

在日記的最後,在爺爺去世前的三個月,爺爺在最後一篇日記只寫了一句讓男人無法明白的話語:「liluasiabcdadcns」

(從沒聽過有這樣的程式......)





男人正納悶著這本奇怪的日記時,才發現周圍變得非常昏暗,男人站起來,摸索著燈的開關,並順利打開了閣樓唯一的吊燈。

這時,在昏黃的燈光下,男人發現了手上的日記內夾住了一張小字條和一個從沒見過的像是卡一樣的東西。

男人打開了字條,上面寫了一個地址和一幅手繪的地圖。而那張卡應該是插在某種儀器內像是記憶卡般的東西,但現在這種東西都是內置的,這種古老的東西都是他小時候看過爺爺用過才知道的,但這張卡和爺爺平時用的不一樣。

(果然還是去看一下吧。)

紙上寫的地址離這裡有點遠,應該是在郊外,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天,雖然男人在三天後就要搬離這個城市,但已經收拾得七七八八,看來即使花一天時間去看看也未嘗不可。

  翌日,男人駕著車往郊外出發。他帶著期待和疑惑的心情前往紙上寫的地址。
 
男人的父母和親人都已經不在了,剩下的只有父親死前期待自己從事的職業—警察。開始時他並不想投身這一行,在爺爺死後父親對自己是否成為警察的執念更強了,在和父親反覆的抗爭中,父母在一次交通意外中去世了,或許是希望能完成父親去世前的遺願,最後還是成為了一名警察,在幾年間的努力,男人成為了警隊中優秀的份子,而被調往外地工作。男人以此機會賣了屋子,打算在外地開始新生活。
 




男人邊駕著車,邊看著周圍的觀景變化。從繁囂的城市漸變成了大自然的景色。
 
他想起了和爺爺的一件逸事。

————

「老頭子,想要藍色的領帶還是金色的?」

「我的紫色領帶呢?」

「喔⋯等我一下。」

今天是男人大學畢業的日子,爺爺正穿著西裝,準備和男人一起出門,爺爺好像不太滿意奶奶為他挑選的領帶,因此正等待奶奶去拿新的。

「哼,那個傢伙,居然連自己兒子的畢業典禮都不能來!真是的!」





由於男人的父母剛好出差,沒法趕回來參加男人的畢業典禮,因此只有爺爺和奶奶出席。爺爺似乎對這非常不滿。

不過,也不全因為這,男人看出爺爺有點焦慮。

「他們本來就不太喜我讀商這一科嘛,我想他們來了也不能充心替我高興的!」

的確,男人的父親一心希望他當警察,男人卻反其道而行,在入學時就已經吵了一場大架,差點要斷絕父子關係。

「荒謬!就只有警察有前途嗎?」

或許不是,但父親就是這麼認爲。

叮噹—





突然傳來門鈴聲,使我嚇了一跳。但爺爺卻一臉早就知道有人來訪般,他異常地整理了自己的儀容,然後說:「我去開門。」

臨走前,他摸了一下頸部。

男人沒有跟上去,然是留在大廳等待。他聽到對話聲,不一會兒,爺爺便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束百合花,卻一臉失望的樣子。

「怎麼了?」

「沒有—」爺爺看了一眼手上的花,再說:「這是送給你的。」

男人看著爺爺遞來的花,無奈地說:「哪有人在畢業典禮前就送花的。」

爺爺騷著頭頂所剩無幾的白髮,尷尬地笑著。

奶奶從二樓下來,終於找到了紫色的領帶,正當她為爺爺系上時,她看到爺爺手上的花,頓時停下了動作。但很快的,又再次為爺爺系領帶。

「你真糊塗,孫子喜歡的花也能定錯。」

「啊—因為只剩下這花了。」

奶奶微笑著,沒有說話。

————

(想起來,或許爺爺當時因為沒法送我紫丁香再感到內疚。)

這件事之後不久,爺爺說過世了,因此男人也沒機會問清楚他當時失望的原因。
 
(要是已經拆掉就好了)
 
或許是男人的好奇心驅使他尋找爺爺留下來的地方,但他還是感到害怕,害怕看到爺爺背叛奶奶的證據。
 
幾小時過去後,尋找了許久,反反覆覆的曲折山路和平地後,終於到達了紙上的地方。
 
這裡是一片草源,在這中間有一間比想像中還要大很多的古老歐式建築,樓高三層,外面的木柵開著,應該是白色的外牆已經掉漆和脫落,一樓的玻璃窗的窗簾都關上了,二、三樓看不到燈光,大門上結了蜘蛛網。
 
男人把車停好後,穿過開著的木柵走到大門前。
 
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有人居住,但男人還是試著按了門鈴。
 
叮噹—叮噹—
 
——
 
沒有反應。
 
這是當然的,如果有人開門才恐怖呢。
 
(有點失望呢。)
 
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地方,卻沒有人還是有點失望,不過其實男人真正的情緒他也不太清楚。
 
男人想著「反正肯定鎖了但還是作最後的爭扎吧。」而轉動了門把。
 
咔嚓。
 
門開了。
 
男人掙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打開了一條縫隙的大門。
 
(不是吧?)
 
如果就這麼進去的話肯定是非法的了,但是在這種郊外不會有人發現吧。
 
男人被這兩種情緒拉扯後,最終好奇心戰勝了,他打開了大門。
 
吱——
 
門的轉頁不太靈光,發出了討厭的聲音,男人探頭望向屋內,警戒著門內外的情況。
 
門內出現的是一個非常大的大廳,因為屋內的窗簾都關上了而顯得昏暗,男人試著開燈,意外地有電源。大廳上吊了用水晶做的精細吊燈,周圍都佈滿了塵埃,男人每走一步地上都出現了腳印,男人用手蓋住了鼻子和嘴巴,但還是咳了兩聲。
 
男人走進大廳,大廳內放了向種各樣男人不懂欣賞的藝術品,雖然都佈滿厚厚的塵囂,還是看得出都是價值不斐的,牆上應該掛了幾幅畫,但因為表面的塵埃而沒法看得仔細。牆邊有一道往二樓的樓梯,大廳中間放了一張很有歐洲風情的長沙發,沙發上的皮革就算是不懂藝術的男人也知道其名貴的價值,在沙發前放了一張貓腳玻璃茶几,整體看上去就是有錢人住的地方。
 
雖然男人住的大屋也有三層高,但完全不能用來對比。
 
男人大致觀察了周圍的環境,並沒有能放進他手上的記憶卡的儀器。
 
(到二樓看看吧。)
 
男人走到樓梯前,左腳正想踏上去時,他發現了一道不明顯的小縫隙,他單膝跪下,在口袋拿出了紙巾,然後沿著縫隙撥開了地上厚厚的塵埃,出現了一道暗門。
 
(地下室?)
 
男人握著暗門上的手把,用力的把石板暗門打開,石板並不算很重,打開的方向正好能把石板靠在旁邊的樓梯扶手位置。
 
(沒有拿手電筒—)
 
男人正這樣想時,卻發現地下室竟然傳來了光源。
 
(難道有人在這裡居住?)
 
雖然是非常小的機率,但還是不能消去這種可能性。

(如果好好說明來這裡的理由,應該能理解吧。)
 
男人踏上往下的樓梯,樓梯是旋轉式的且非常長,走了差不多十分鐘後才到達底部。他還沒來得及驚嘆這地底有多深時,就被眼前的景物吸引住了。
 
地底的牆壁上掛了開著的燈,因此能看清周圍的環境,在中間有一部超級電腦,電腦旁有好幾條像水管一樣粗的電線連著一個兩米高的柱狀裝置,裝置的門關上了,但還是透出了一絲裝置內的光線。牆邊有一張書桌,上面放了幾本筆記本,書桌旁有一個約兩米高,兩米寬的書櫃,卻幾乎沒有放上書籍。
 
男人從沒想過會出現這樣的觀景,雖然對於那部從沒見過、不知道是先進還是落後的機械很感興趣,但他還是先走到了能看懂的資訊前。
 
他拿起了桌上一本筆記本,上面寫著「三」的字眼,男人馬上搜索其他筆記本,卻只找到了「五」和「八」這兩本。書櫃也只有幾本看不懂的程序書而已。
 
在斷斷續續的日記內容中,得知的只有蕾娜和一名協力者一起創造了一個程式,名叫暮光與黃昏(dawn and dark)。但重要的部份、包括意義、程式是否完成等都在其他日記本中,甚至連協助者的名字都沒有寫下來。
 
但男人確信那名協助者就是自己的爺爺,而且程式已經完成了。
 
他走向超級電腦前,隨意按了鍵盤按鈕,螢幕隨即亮起來,出現了一句子。
 
「請寫輸入密碼。」
 
句子下有一道空白的輸入欄。
 
(密碼嗎?)
 
男人反覆思考著能成為密碼的字詞時,想起了爺爺筆記本最後一篇的內容,他馬上從背包拿出了日記,照著打在空白處然後按確定。
 
「歡迎來到暮光與黃昏(dawn and dark),請插入資料卡登記使用者。」
 
(資料卡?)
 
手上能稱為卡的東西就只有爺爺日記本內的那張,他把卡插進了適合的位置後,螢幕再次更變了。
 
「歡迎回來,亞瑟.伯特.希歐多爾。」
 
「資料已經準備完成,請進入虛擬化之門。」
 
柱狀的儀器打開了,就像是邀請男人般發出了柔和的光。
 
進去嗎?還是就這樣住手?
 
男人並不是不明白進去的意味,大概是現在很流行的體感遊戲吧?意識傳到遊戲中進行遊玩,事實上男人的家裡就有這種遊戲,說不定這是先驅模擬器。但在這種不明的狀況下進去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操作的方式也有可能不同,這機器的完成度也不明。
 
不進去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吧。雖然男人沒有像爺爺那樣聰明的頭腦,但還是能理解出現在的情況。
 
然而,男人對自己的爺爺、以及那名叫蕾娜的女人的好奇心,在此刻發出了強烈的信號。
 
「進去吧,相信爺爺,不會有危險的。」這種不知道從何來的情感湧了出來—
 
—然後,男人踏出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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