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我吃了餐團年飯

年三十晚，我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餐團年飯，因為今天是第一次與兩個重要的女人同團年飯的日子。母親早在廚房準備她的佳餚，而身為未婚妻的菜奈亦在客廳裏忙着完成她的小說。

儘管我認為在年三十晚就應該好好放下工作，但她總是笑說着‘就可以了。‘看着她的回應，我亦不禁莞爾便返回廚房幫忙。

「叮」的一聲，我連忙從廚房走到客廳，檢查手機中友人傳來的訊息。

‘就不能放下手機，好好感受一下這個節日嗎？’我不禁笑嘆着。

然而，手機並沒有任何訊息。





‘奇怪...'我亦沒有想太多，便返回廚房。

‘母親，小心燒燶食物哦。’我如常地開着玩笑，但是久久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

忽然間，一股不安感莫名地湧進心中。

‘母親...母親？‘我開始擔心地問道。

母親在我的人生中亦擔任着雙親的角色，這些年中所兼顧的責任及承擔的壓力亦不經不覺間把她變成有歷練的巨人。還記得我小時因想念父親而嫌棄母親的時候，她卻強忍著淚水，忍受着我的任性。而那欲哭不能的表情，亦赤裸裸地觸碰着我內心的悔疚，自此我亦明白她對於我而言是何等重要。





在明白到自己的說話傷害了母親之後，我總是刻意地找機會跟母親開玩笑，彷彿玩笑是能修補彼此之間那條裂痕。

每天放學回到家中，母親總是在廚房裏默默地做着餸菜。我總是不解明明時間多的是，但為何她總是早早便準備這些事情，更不解的是那道炒豬肉為何過了數十年味道仍然是那麼......

但正正是這樣，我亦總是用這道餸來開母親的玩笑。

「母親你今天不炒豬肉的話我明天考試一定會高分的。」

「我對媽媽炒的豬肉有敏感，不如試些新東西吧。」





「媽媽，放過我吧～」

媽媽總是會笑着說：‘真的那麼難吃嗎？‘

每次開媽媽的玩笑亦總令我覺得跟媽媽的距離變更近，這種小時光亦慢慢變成我跟母親最獨特的回憶。

然而我卻一直把對小時後對你的歉意藏於心內，一直等著最合適的時機去表達，但這個時機卻彷彿未曾出現。

亦也許它早已出現，只是我無視了它而已。

當我到了廚房時，除了看見一堆已被撕開的公仔麵包裝以及那些凌亂的啤酒罐外，卻沒有了那些美酒佳餚，沒有了那熱烘烘的溫度，亦沒有了那個母親的身影。她消失了。

‘什麼回事？’眼前的現象無聲無息地震懾着我。那怕我再努力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但那急速的呼吸聲卻把我不安的感覺出賣了。

當我帶着滿腦問號回到客廳時，身兼女友及未婚妻的她亦如是。





她是一個面色蒼白，神情厭世，個子不高的少女，但在相處時卻無處不見她的熱情洋溢的性格及青春洋溢的活力，這也許是我對她一見鐘情的原因。她的笑容能夠融化我的問題，亦能帶給我無止境的歡樂。在那片充滿憂慮及迷惑的日子，亦是她用她那百聽不厭的笑聲陪着我。

同時地，她亦吸引無數狗犬的目光。不過，她對我的愛沒有因狂蜂浪蝶的追求而影響，沒有因我的身世而感到厭惡。她對我總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體貼，也許戀愛的魔力總會使人沉迷於它吧。可惜的是，我卻從沒對她打開心窗，亦沒有為她的愛而作出應有的回應，一直只扮演着聆聽者的角色，卻沒有適時地把我的心聲向你展示，沒有把我對你的愛好好地展示，令這五年的感情一直靠着單方面的付出來維繫。

也許你也等待着我坦表露無遺的一刻吧......

當我轉向後方時，看見霧水黏在微波爐的玻璃上，而裏面正放着一碗公仔麵。


我頓時環視四周，心中的不解亦慢慢變得清楚。

在牆上，我看見家母的一張黑白照正掛於此。

在半年前，母親因高血壓暈倒在家裹，在鄰居的發現下被送往到醫院，最後證實不治。鄰居說她在暈倒時正手握編織工具以及一件未完成的頸巾，刻着‘菜奈’二字。





我總以為我們相處的時間是永恆的，便把內心的話放在明天。但即使愛是恆久的，但時間卻是有限的。當沒有把握以往的機會好好地跟你說那些該說的說話，那些機會亦只會變成無法被填滿的空虛，遺憾亦只會長存在往後的人生中。

彼此的記憶失去了應有的一角，我們的愛也許亦失左了一角吧

也許是這樣的緣故，你才總是出現在我的眼中吧？

而在不遠的角落，我亦終於注視到在角落上一個塵封的箱子，箱上寫著‘小松的物品’。

一段又一段被囚禁的回憶亦開始湧現於我的腦海裡。

在母親死後，我的內心充滿著無法宣洩的悲痛，而我亦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對着這個與我最親的女孩亦如是。也許我只是無處發洩我的喪母之痛，才希望能夠以此釋放我的悲傷。亦也許，這是我們一路以來的相處模式，永遠只有你單方面為這段關係付出，而我卻甚少為彼此的關係注入應有的甜蜜。

漸漸地，這個女孩對我失去了她那燦爛的笑容、她的活力以及她的青春，彼此的生活亦變得工式化，對話之間漸漸地失去了互動，失去了心聲，亦失去了愛，而她的付出亦無聲無息地減少。





我察覺得到，亦明白彼此的關係需要改變。在母親死去的第四個月，我向她求婚，希望以種新的方式生活下去。在那一刻，她卻沉默下來，雙眼亦漸漸泛紅。然而，她沒有說出她的意願，只是直直凝視着我，但那忐忑的雙眼卻在彷彿無聲地控訴我。當我凝視著這張熟悉卻陌生的臉孔時，我便知我又失去另一個她。

我們的確需要改變，但我們需要的不是這一種。

後來我得知，她一直無止境的付出，是因為她對我的愛令她對我仍有信心。那怕是多麼的虛幻及渺小，她仍相信我會為了她而作出改變。但在求婚的一刻，她總算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能跟她廝守一輩子。

當一段感情只有單方面的付出時，這段畸胎的戀愛便注定沒有結果吧。

在這數個月裹，我亦總是幻想什麼亦沒有變。漸漸地，我亦把自己時間停留在什麼也未失去之前，但是我卻沒有一刻正視過自己的問題。也許我從不覺得自己有過問題，亦可能是我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錯。

在眼眶被淚水佔據的同時，我亦開始明白這個年三十晚前，我早已經歷了無數個孤寂的日子，而這些回憶亦開始浮現於眼前。

失去的，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但我們若有珍惜過這些事物，即使最尾也要分開，也許我們之間的回憶亦能有所不同，彼此的愛亦能有所昇華吧。

「對唔住.」





「仲有，多謝你.希望你可以搵到一個更好既男朋友：）」

終於，我亦把心裹的說話傳送出去。也許短短兩句說話不能訴盡我嘅心聲，但至少，這是我現在的心裹所想著的。

然後，我站在凳上，把一條粗厚的尼龍繩勾在天花的勾中，再慢慢把繩子與頸部繫上。接著，我便踢走身下的凳子，讓身體隨着引力下垂。

突然間，我眼前一白，無數回憶在眼前閃過。然後，其中一段回憶停在我眼前......

我發現自己在回hall的道路上，一邊聽着鄧小巧的《四大發明》，一邊看著《活著》。忽然間，一個路人匆忙地走着並把6尺高的我撞倒，這個少女亦不小心把她的咖啡倒在我的身上。她驚覺後，便一邊抹着我身上的咖啡漬，一邊重覆着’對不起。’當時我並沒生氣，反而是留意着她驚慌失措的表情，樣子是如此的厭世，但雙眼卻是如此的溫柔。看着她笨拙地清潔我身上的咖啡漬，我不禁地笑出聲。也許察覺到自己笨拙的行為後，出於尷尬，她那白皙的臉頰亦慢慢泛紅，而她亦不禁笑了起來。在這一個瞬間，又是一段戀愛萌牙的開始...

「叮」

‘點解突然之間⋯’

‘不過唔緊要la^_^’

‘And’

‘新年快樂^^’

到了最後，你仍然是那個如舊般溫柔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