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餓。

好…肚餓。

餓得彷彿這世界除了飢餓,就再沒其他感覺了。

我在做什麼?仍然在床上躺著嗎?卻感覺搖搖晃晃的,難道是站了起來麼?

可是我沒有要站起來呀?





不行,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不,還是該說是越來越強烈?

癢,吃…

等等!不妥!我記得這台詞,我是要完全變成喪屍了對吧?

但,那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反正我早已孑然一身,父母雙亡,更沒有甚麼鬼女朋友,正職被炒後,就只靠送外賣過活,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這世界是真的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就在我真的準備放棄,不再掙扎的前一刻,「咚」一聲,我的腳指尾不知被什麼鬼東西襲擊,痛得快要了我的命。

但托這劇痛的福,我的意識終於勉強奪回了身體。

除了疼痛和肚餓之外,還有口乾、疲倦、睏、寂寞、孤單、凍等等,各種不同的難受感覺同時湧出,卻不知為何,當中還夾雜著點點的慶幸。

我似乎還活著。

雖然意識又即將斷線,但這次的感覺比較熟悉,是昏睡前的那種抽離。





我趕緊隨手抓抱些東西,好穩住身體,不讓自己頭摔在地上。我跪下來,抱著一個又硬又涼的方型物體,似乎就是我剛才踢到的東西,我的救命恩…物?

在我完全失去意識前,卻聽到門外,傳來了人的聲音。

「嗰下響聲係咪呢邊傳出嚟?」一把尚顯稚嫩卻堅強的少女聲問。

「呢層明明之前檢查過個喎。」另一把分不清年齡的尖銳男聲,則顫抖著回答:「不如走啦,我地只係哨兵,就算真係有野都對付唔嚟…」

二人再對話了一陣才離開,但我只大概聽到什麼不確保樓層安全如何設立據點之類的話題,然後我又再次昏倒了。

但這次昏迷似乎不太長,體感上很快就回復了意識,雖然和之前一樣,同樣帶著強烈的欲望,但意識仍然清醒,只是口渴而已。

卻不是一般的渴,而是再不喝點水就真的要死了的饑渴。

而推動我醒來的欲,正是求生欲。





我跌跌撞撞地爬向有水的地方,雖然神智尚有點不清,但幸好沒懵到爬去馬桶,先不說我家大廈的沖廁水是鹹是淡,我更不安的,是上次方屙完尿後,不知有沒有沖廁。

我隨著本能爬到廁所的洗手盆,費盡奶力扭開水龍頭,然後像狗一般舐著那微弱的水柱。

舐夠了,就又再昏迷,渴了,便又醒來舐。

不知經過多少次循環,身體的狀況似乎開始好轉了,雖然還站不起來,但已經可以清醒地思考。

我眨眨雙眼,嘗試讓它們適應窗外曬進來的晨光。

「餓…」我不經意地自言自語,腦袋則在思考哪裡會有吃的,然後,我的目光移到床邊的那個紅彤彤的鐵罐。

同一時間,門外又傳來那把熟悉的女聲:「呢層仲有冇生還者呀?」





但卻像是隔了一重什麼似的,聽上去有點虛無縹緲。

「我地會喺中午12點正準時撤退,想跟我地一齊上山避難嘅就準備出發喇,呢個係最後通知!」女生的聲音不但縹緲,還有點嘶啞,似乎已經重覆了同樣的呼喊很多很多遍。

要跟她走嗎?

但等等,走去哪?上山?甚麼山?附近只有大帽山吧?還是去城門水塘那邊?

但再等等,為什麼要避難?避什麼難?

而且,我肚餓得不得了,管她的,先吃飽再算。

於是,在神秘的逃難少女和什餅之間,我選擇了後者。

明明我只差一點就成為了那災難的一部分,但此刻被饑餓蒙蔽了雙眼。





如果我早一刻瞄向電視,或許就會作出不同的選擇吧?我為自己的遲鈍付出了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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