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茶兄,武器都好貴。」魯杜從腰間掏出自己的短刀:「好似呢把又鈍又爛嘅刀仔,你估下要幾錢?」

「唔過五十鯨幣?」我用艾寶琳的市價去估算。

「你就想,最少值五百個鯨幣。」

就是說魯杜不吃不喝都要儲差不多一個月錢,才能買到這把砍不死人的刀?

「所以啊,鯨寨只係得一間鐵匠鋪,因為呢到啲人收入都好低下。」魯杜說著說著,又嘆氣:「而且個鐵匠唔知係咪有柏金遜症,次次俾錢佢幫我把刀維修,佢都會整到越嚟越鈍咁……佢間鋪就喺正邊境呢到渣嘛。」





如魯杜所述,這是個簡樸、荒蕪、無聊的地區。

最繁榮的,幾乎就是那條短短的酒吧街和廉價的賭場。

其次就是眼前的邊境關口,因為我見這裡座落著一間兩層式旅館和全區唯一的鐵匠鋪。

其餘地方皆是殘破的空樓,不然就是滿地的碎瓦。

垃圾永遠沒人清理的堆在路邊,滋生著蛇蟲鼠蟻。





偶爾或有一絲蒼涼的微風拂過,但只會更顯得你的身影有多單薄。

「老實講~如果你去巴爾市係一個好大嘅工程,你就當好似喺舊社會,要從香港飛去美國咁,又要簽證、又要機票、又要行李、又要轉換貨幣呢樣個樣,所以普通人都係會乖乖地留喺鯨寨?反正呢到又唔係特別差。」

「我喺將軍澳都可以嚟到,要過區區幾條街有幾難。」我沒把魯杜說的,當作一回事。

「好啦,之後嘅路要靠你自己喇,我唔會陪你出去「疫區」癲嫁哈哈哈!再見啦,青茶。」魯杜揮手道別:「下次我打劫嗰陣再遇到你,唔會手下留情嫁喇~!」

魯杜一走,我就像少了個導遊的旅客,想著自己該去哪裡。





直到邊境附近鐵匠鋪傳來了打鐵的聲音,我才重新認清目標,該去巴爾市會合王達尼,順便在一路上打聽艾匡的下落。

「噹──噹──」鐵匠鋪佔地不多,但全店掛滿鐵刃鈍器。

坐鎖在店裡的頭的,是個留著短鬍髮的鐵匠。

從其爽朗沾汗的黑髮中,可以看到夾雜住些少白髮,猜測他應該年近五十。

我行近鐵匠鋪前,好好看觀看有哪些武器選擇,大概都是短刀、短斧、鋤頭、鐮刀之類的,還有布鞋和布手套,就一間樸素的鐵匠鋪。

「有咩想買啊?」鐵匠一邊敲鐵,一邊問。

「好似無咩係適合對付病者,全部都係短距離武器。」抬著頭凝視的我,說:「連基本嘅長矛都無枝?」

「鯨寨邊有人會打病者,個個都係打家劫舍。」鐵匠用力地敲著鐵塊。





「咁你可唔可以整到一枝長矛出嚟?」至少要有一把中距離武器,我才能應付突襲而來的病者。

「得,我呢間鐵匠鋪喺鯨寨好出名,但就睇你諗住出幾錢去訂製?我要造就好快。」鐵匠沉穩的目光,放落我身上。

「我無錢……」

「……咁你有冇咩嘢可以同我交換?可能係材料、可能係食物,你覺得值錢嘅,就拎嚟睇睇,我睇下得唔得。」鐵匠人很好,給出另一個方案。

我望一望周圍,發現旁邊的地上有顆石頭,於是撿了起來,拍一拍走它上面的塵埃:「俾你。」

我把石頭作為交換的物品。

「噹……」鐵匠的手停下,陷入了極長的沉默。





結果,交易是失敗的。

我行去邊境城門前,感覺就像有籠出不得的樣子。

「想出境啊?」橋上一名守衛,問。

「係,不過未係時候。」我答。

「咁你覺得係時候嗰陣,記得買咗通行證啊!」

「通、通行證!?又咩嚟!?又要錢!?」我內心又再震驚。

「係啊,無錢就繼續留喺到喇,出面係疫區,唔好出去搞咁多嘢啦~」守衛敷衍回答。

自離開艾寶琳之後,我從未感覺過錢是如此重要。





難怪鯨寨的人不會去做護照,因為根本沒那個需要。

對「金錢」感到迷茫的我,最終走入邊境的旅館,想問他們會不會在聘請人,如非必要我堂堂一名艾寶琳病獵都不會走到這步。

「叮叮」推門入旅館時,掛在門邊的一串小鈴鐺會響起。

「歡迎光臨!」站在櫃檯後的,是一位小麥膚色的女士。

我從櫃檯上的名牌,看到她的名字──瑪茜。

旅館的格局不錯,第一層是待客大廳,有暖烘烘的火爐、軟軟的沙發、茶几上一部家用式電話,靠窗的桌子上更擺放住一部電腦。

好奇如貓的我再行到樓梯前望,才發現第二層是旅館房間。





這裡無論是裝潢或環境,都有令人放下疲勞的氛圍,跟鯨寨完全是兩個平行空間。

「先生,你係病獵?」瑪茜問。

我望一望她誠懇的眼神,走近答:「……係。」

「病獵編號係?」她續問。

「編號?」什麼鬼。

她見我答不出,就問另一條問題:「呃,咁你個名?」

「葉青茶。」

「好。」她的櫃檯上也有一部電腦,並且在輸入我剛才說的資料:「病獵名冊上,唔見有呢個名喎。」

「你指嘅係……夕鯨國病獵吧?」我說。

「係啊,唔通仲會有其他地方嘅病獵?」瑪茜笑著反問。

「艾……算,講完你都唔識。」我低頭,望一望周圍:「你哋請唔請人?」

「呃,呢到唔到我話事喎,呢到只係「病獵協會」轄下嘅病獵旅館,專門免費招待國家級病獵,如果你想應徵應該要去協會申請。」

「咁你,你自己都係病獵?」

「哈哈,我只係協會嘅一芥員工。」瑪茜抓頭輕笑,意外露出健康的二頭肌肉。

「嗯……打擾哂。」我正想離開時,瑪茜叫住了我。

「咦,你頭先都未講完!你係嚟自邊到,你係其他地方嘅病獵?」瑪茜好奇地問。

「係,一個叫艾寶琳嘅遙遠地方。」

「啊,咁啱琴日都有個自稱嚟自「大本營」嘅人嚟宜到,睇嚟最近多咗唔少外鄉人入鯨寨。」瑪茜托鄂細想。

「王達尼?佢嚟宜到做咩。」

「佢嗰陣好似準備出境,咁啱當時旅館有一位病獵未走,佢就出錢請咗病獵同行離開。」瑪茜交代。

王達尼的力量,就是金錢。

「佢請一位病獵用咗幾多錢?」我續問。

「唔知嫁,睇雙方協議。」瑪茜淺淺輕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不過通常過千鯨幣走唔甩,但大城嗰邊已經好少人用鯨幣,近乎絕跡咁濟……係鯨寨呢邊特別邊緣咁,仲用緊呢種無保證嘅貨幣。」

「咁講係咩意思?我係外地嚟,唔太清楚……」我借機坐到沙發上,讓背脊好好享受那鬆軟質感。

「喺夕鯨國入面嘅都市城鎮,都已經普遍用緊一種貨幣單位,叫做「籽」。」瑪茜像悶了很久,一可以聊天就樂在其中:「正確嚟講,就係用「種子」做貨幣咁解。」

「種子……第一次聽。」

「用種子嘅原因係因為貨幣制度,源於人與人之間嘅互信。」瑪茜從褲袋取出一張皺巴巴的鯨幣:「當大家相信呢張嘢係有價值,佢就係錢,但當大家唔相信,佢就係一張廢紙,而因為鯨幣係可以仿造、翻印流出市面,大家都開始唔相信佢嘅價值,夕鯨國嘅不破眾就定立各類型「種子」都可以係貨幣,一粒種子代表一籽,你可以當一蚊用……因為種子呢樣嘢佢本身就有個價值,係可以種植糧食,而且一粒一粒方便攜帶,所以就變咗做貨幣。因為就算人唔再相信,佢價值都仍然存在。」

瑪茜解釋完後,我停頓且沉默了一會:「……總言之,種子只係夕鯨國真正嘅貨幣吧。」

「嗯,係。」點頭的瑪茜見我一面懵懂,朗然一笑:「我係咪白白解釋咗。」

「唔係……我只係成晚無訓過。」原本在沙發坐得好好的我,坐姿慢慢變成躺臥:「然後,張梳化……好舒服。」

在不經覺之中,我的意識被沙發抽離。

那一眠,令我又再夢回艾寶琳的家鄉。

睡醒時,外面又下著一場大雨,而病獵旅館的負責人瑪茜仍站在櫃檯後。

沉倦的我起身,拍一拍自己尚未清醒的臉頰。

「飲杯熱茶。」瑪茜給我遞上一杯熱茶。

「多謝……」

瑪茜單手插腰:「好攰啊?啱啱你講講下嘢訓著咗喎。」她一從櫃檯行出才發現肌肉健朗的她,身高居然接近一米八,比我高出整整十厘米。

「琴日同個守門人周旋咗一陣。」

「小鐵牛啊?哈哈哈,我同佢係老相識喎。」瑪茜跟他一樣,兩個字──高大。

「佢拎部電單車同我玩咗陣。」

「唔好怪佢,畢竟都鎖咗國,佢仲肯俾人通過已經幾好人。」

「我都睇得出你係個好人……」我雙目光,移上了瑪茜身上:「你會唔會有方法,可以令我去到巴爾市。」

「你去嗰到做咩?大城市嚟。」瑪茜笑問。

「尋人同會合。」

「要入其他倖存區係一件好辛苦好難嘅事,因為要用好多錢準備,又要經過疫區時你條命夠硬,咁喇!我私下俾件事你去完成,你完成到……再睇下點。」

「要我做咩?」

「幫我去太古城搵搵一個人。」

「太古城?」我尋思著是哪裡。

瑪茜拍拍我胸口:「放心,廢土區嚟……暫時仲係。」

在我出發前,都從沒想過自己接下來……

會遇到什麼樣的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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