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吃了好一會西北風,看看街道上的行人。
 
待得我們快成化石時,酒館老闆娘終於把一碗燉好的田雞拿出。
 
「哈哈,唔好意思啊,燉湯係比較長時間,入嚟坐下啊嘛。」老闆娘將湯碗捧給我們,特別拍拍我手臂。
 
湯到手上,我們一人分幾口喝。
 




兩個大男人,很快就清光一整碗。
 
這道田雞湯跟小部落那邊煮的,簡直是兩個層次。
 
無論味道、鮮味、賣相,全都讓人體會到「生活」的定義。
 
暖肚過後,我和雲梨再度踏上尋找大主教的路。
 
整個小社區就像個隱世桃園,困苦的畫面很少,相反快樂的笑聲有很多。
 




我想,這才是「倖存區」真正設立的宗旨。
 
奈何,現實總比想法殘酷。
 
可能雲梨自己都很少回來生活,我們有時會走入死胡同。
 
原本我以為整個西環社區,會像寬恕營那樣荒淫無度、生活糜爛、縱情享樂,意外地西環區被管理得井井有條,人們除了有些高姿態外,都沒什麼犯法的問題。
 
「噹~噹~」遠方大教堂的鐘聲響起。
 




被鐘聲嚇走的鳥兒,往聲音反方向飛去。
 
在行到某個十字路口時,有一輛人力拉車在我旁邊經過。
 
原本那輛車沒什麼好值得注意,就是一個苦力在拉車,車上一位天環婦人在撥扇賞景。
 
但我不經意跟她四目交接,意外留意到婦人手上那把小扇子。
 
那扇子的顏色和花紋,都跟我在寬恕營見過的一位天環人成員相同。
 
天環婦人可能見我凝視著她的扇子,而對我露出個禮貌式的假笑。
 
當下,原本腦內什麼好社區的幻想都打破了。
 
這裡,不過是天環人將假面具戴上的地方。




 
他們在寬恕營的嘴臉,才是真正的自己。
 
持續向北走到盡頭,迎來我們的是一間宏偉的大教堂。
 
大教堂外牆為白色大理石,建築風格採用難度最高的歌德式,相信為病港之後的產物,因為我從前就沒有見過,香港有那麼一橦富美感的大教堂。大教堂頂上有很多向天修長的尖塔,中央位置有個特別大的尖錐塔,應該可以上去。
 
可能剛才那一響鐘聲,代表禱告之類的結束?總言之我們來到時,入去教堂的信徒們,經已徐徐在門離開。
 
餘得我和雲梨二人踏著大教堂前寬長的梯子,逆行走入教堂之中。
 
如果說大教堂外觀,是莊嚴神聖的。
 
那它的內觀,肯定是神秘華美。
 




挑高的空間以及燦爛的彩繪玻璃窗,把空間光線染成唯美的淡紫色,彷彿連吸一口氣都特別富含靈氣。
 
「大主教」按理來說,就是一間教堂內最高職位的聖職人員。
 
所以我一入去,就往講台那邊瞧去。
 
「無人?」我說。
 
「應該走咗。」
 
雖然暫且見不到大主教,但我們還是沿著正中的地墊,一步一步深入教堂講台前。
 
左右兩邊的長椅上,仍然有些人在低頭禱告,十分之虔誠。
 
我和雲梨坐到最前排的長椅上,算是留下來觀察情況。




 
良久,一位同樣穿黑色長袍,但明顯是神父的人從後門行出。
 
他從我們身邊經過時,雲梨把他叫住:
 
「你係神父?」
 
那位神父手持一本聖經,詢問:「嗯,兩位有嘢想問?」
 
「大主教喺邊?」雲梨就直問了。
 
「奧密大主教,只會主持清晨六時嘅禱告,明天請早。」神父告畢,徐徐離開。
 
「睇嚟白行。」我說。
 




「唯有等聽日?」
 
我行到講台那邊:「如果我偽裝成神父咁,有冇可能。」確認長椅的人都沒在留意我的情況下,偷偷拾起講台上擺放的一本《天環教》聖經。
 
「應該唔係好困難?」我將聖經拿走。
 
「M,暫時借俾你。」雲梨把散發淡淡金黃的天環借給我。
 
似神父的黑袍再加項上天環的加持,應該令我地位一連躍升起了幾級。
 
我在一根隱密的石柱快速換上黑袍,就往後門出發去。
 
門後是一條通道,可以通往教堂不同的區域,諸如神聖人員休息的地方、私人禮拜堂、聖歌區、贖罪室、告解室。
 
基本上沒有什麼武裝人員巡邏,全部通道幾乎任我出入。
 
一般的聖職人員都不會對我起疑心,但在我走入聖歌區時,還是被一位正好在籌備著的樞機問話。
 
我一眼知道他是樞機,天環教第二把交椅的原因是,他們衣著打扮的禮服通常為紅色,故又有「紅衣教主」之稱。
 
「你好?神父。」他叫住我。
 
「你好,樞機。」我保持謙卑的神態。
 
「你入嚟係?」
 
「有教友遺漏咗一啲嘢,我幫手過嚟睇睇。」我找個借口。
 
「自便。」樞機微微一笑。
 
我循例在座椅位置找找,圓滿一下這借口。
 
「神父,唔好意思,我好似唔太記得你個名……你係叫?」樞機又問。
 
「我係馬修神父。」
 
「嗯……」樞機表情很明顯疑惑了。
 
「啊!」忽然,通道外面出現細喊聲。
 
「出面好似有事,我去睇睇。」我借故離開。
 
出到去只見一位修女略帶驚訝的,四眼張望正尋求他人幫助。
 
「神父!」修女一見我,便急走來:「贖罪室出現咗事……」
 
「咩事……」我還得繼續打扮演神父這角色!?
 
「我……我……不如你入去睇下。」修女有口難言似的。
 
於是乎,我只好陪同她進入到位於大教堂西面的贖罪室。
 
那間房以鐵門深鎖,修女需要兩手用力才推得開門。
 
門被打開,可見入面放在正中的椅子上,坐著個中年胖男人。
 
奇怪的是,他被眼罩蒙著眼睛,雙手更被綁在椅子後。
 
最可笑的是,他用口咬著天環,唾液都連著其天環流下。
 
「瑪麗修女!!快啲虐打我!!!我有罪!!!我有罪呀!!!!」這名肥胖的天環人,竟然正渴求著修女的虐待。
 
我小聲地問:「咩……事……」
 
贖罪室跟我想像中,有點不同。
 
「情況就好似你見嘅咁,我咗收佢贖罪金,仲鞭打咗佢十數下,但佢好似完全唔滿足咁……應該係話……我覺得佢係好享受……」修女越想,就越瘋狂:「但贖罪室嘅原意唔係咁……係為咗令人產生痛楚卸去罪惡感而設,唔係俾佢呢種被虐狂享用……」
 
「所以你叫我嚟係?」
 
「希望你可以打發佢呢種,含有邪念嘅人離開教堂。」修女將鞭子,遞了給我:「我唔夠力,神父你應該可以?」
 
「當然可以。」我握過鞭子,往門外一看:「修女,你離開房間先。」
 
「知道。」修女點頭,默默行出。
 
「咔」隨後,我鎖上鐵門。
 
「嗚!嘻嘻嘿!!」眼前的天環被虐狂,一聽見鎖門聲就興奮起來:「瑪麗修女……繼續虐打我……嘿嘿嘻嘻……我有罪……我有罪……」
 
我在鞭下之前,看見贖罪室一份簽署好的文件,是眼前的天環人跟教堂贖罪前協議好的條文:
 
「任何贖罪者,除非贖罪行為造成死亡或身體殘疾,否則不得追究。」
 
「即係任打?」下一秒,我就精準地揮鞭到他的心臟位置上。
 
「啪噠!」
 
「嗚呀!!!!!」肥胖的天環男子儘管有厚肉保護,還是得咬牙忍痛:「點、點解係男人聲……瑪、瑪麗修女呢……?」
 
想著寬恕營入面的情境,我將那不足十份之一的痛楚,歸還在這個天環人的身上。
 
「啪噠!!!」
 
「呀呀呀啊啊!!!!!停呀!停手啊啊啊!!!!」他不斷狂喊,連口中咬著的天環都跌落了。
 
我沒管他哀求,不停地揮鞭,寬恕營的畫面就一直地重疊,直至這男都被鞭得快暈了,我才停下手來。
 
「呃嗄啊啊啊……」他連叫的力都沒有。
 
「咔」我解開門鎖讓瑪麗修女入去。
 
「勞、勞煩你……」瑪麗修女似乎聽到剛才的鞭聲何等大,她都稍為有些驚訝「神父……」
 
「等陣,瑪麗修女,知唔知大主教喺邊?」我順道問她。
 
「大主教……正常應該係尖錐塔上面……」修女如實告之。
 
「喺咩位置?」
 
「神父你……」
 
「剛才鞭得太用力……一時間腦沖血記唔起……」事實上,兩者好像沒什麼關連。
 
「喺聖歌區嘅後面有條梯,上到二樓就有螺旋型嘅樓梯,通去大主教嗰到,不過嗰到係禁地嚟……神父你有急事搵主教?樞機宜家好似喺聖歌區,你可以同佢講講先。」瑪麗修女答。
 
「勞煩你。」我點頭、轉身。
 
樂意助人而得到情報的我,又往大教堂的聖歌區行去,但問題又來了,樞機已經見過我一次,我再入去的話,應該很怪吧?
 
就當我正在聖歌區的大門前這麼想時,我意外聽見入面一些對話。
 
「柏德神父。」是那位樞機的聲音。
 
「係?」這位,應該就是柏德神父。
 
「你識唔識馬修神父?」樞機果然起了疑心。
 
「唔識,有呢位神父?」柏德神父問。
 
「你係神父入面資歷最深,咁都唔識……」樞機自唸著。
 
「陳樞機,有啲咩事?」柏德神父留意到樞機的疑惑。
 
「啱先有位自稱馬修神父嘅人,入嚟話幫一位教徒搵返啲嘢,但我見佢嘅聖袍有少少奇怪,冇鈕扣之餘,佢身上仲有我講唔出嘅氣息……」樞機想了一想,斷言地說:「總言之,佢一定唔係我哋「天環教」嘅聖職人員。」
 
「咁樞機,我哋需要做啲嘢?」
 
「有人意圖不軌咁入咗嚟,當然要,立即通報騎士團,教堂有不明人入侵。」樞機下令。
 
「知道!」柏德神父馬上跑出聖歌區。
 
幸好我有回來聽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為免被人揭穿,即使知道了大主教的位置,我都立即向教堂大門方向逃跑。
 
一些走廊經過的神父和修女見我快速跑過,全都一面愣然的。
 
就在我快要回到主教堂那邊,走廊間突然傳出鈴鐺的聲音,有什麼正搖著酷似警示的搖鈴。
 
搖鈴聲一傳出,我走入主教堂與雲梨相見的剎那,就有突然一群傳統騎士穿著的人物,軍律嚴明地步入主教堂,並且關閉了主要的出入口。
 
使得原本想和雲梨會合的我,立即壓低了身子,躲回入走廊之中。
 
「做咩出咗騎士團?」一些修女在原地呆怔,不明狀況。
 
相信待在原地都只是死路一條,從門隙眼見實力不明的一群騎士步步迫近,我又轉身在走廊折返。
 
「各位!各位!係我呼叫咗騎士團,因為宜家教堂出現咗不明人士,各位請保護好自己,留喺原位到!」柏德神父一邊搖著鈴,一邊大聲宣告。
 
「噫,你就係!」剛好,有個聽到警告的神父,剛好從告解室出來與我迎面相見。
 
「呯!」我出拳一記打在他鼻樑,防止他大叫什麼的。
 
力度足以讓該名神父當場昏倒地上。
 
接著,我拖著這名昏倒的神父,入到告解室裡頭躲藏著。

 
137
 
「神父你咁快返嚟?出面咁嘈係咩事。」告解室對面的廂房,出現其他的人聲音。
 
按常理來說,告解室一般有兩個廂房,一個是聆聽他人告解的神父,另一個則是告解者坐的。
 
「咳……無事。」我壓低腔調。
 
「你把聲咁怪嘅?你唔會係出去向人告密呱?你明明講過會幫我保守秘密……」對面的男人漸漸變得激動。
 
「我會繼續聽你告解,孩子……主會願諒你。」我盡量扮作那位暈掉的神父。
 
「你真係高斯神父!?點解好似第二個人咁!?」對方疑惑加重了。
 
我唯有捉起那個高斯神父皺巴巴的手,伸入告解室通向對面廂房的一個空洞,這位置原本是兩者交予物件的。
 
「我啱先一行出告解房就凍親,咳咗幾咳,總言之孩子,唔會有事。」我握著高斯神父的手,平行地橫移像揮手一樣。
 
「好……」
 
我看,還是在告解室這裡避一避風頭吧。
 
「孩子,啱先講到邊?」我繼續以那低沉而祥和的聲線,問。
 
「講到我犯下咗不可原諒嘅重罪,只求神可以原諒我,否則我諒心過意唔去。」告解者說。
 
「繼續講。」我索性將暈倒的高斯神父抱在自己大腿上。
 
「嗰個人要我持續對唔同嘅細路做實驗,即使實驗已經成功,工作已經結束,我拎到佢筆錢喺中環區過緊唔錯嘅生活,有老婆仔女,但每次望見自己個女,我都覺得……好痛苦……每晚發夢都好似,都好似……」他說到一半,說不出口了。
 
「好似?」
 
「好似要死咁!有次實驗,有次實驗我唔小心戴唔好個耳塞,嗰班細路集體咁喊,嗰下我即刻暈低,發咗一個好長好夜嘅惡夢……我喺夢入面不斷受折磨,都宜家都記得,如果唔係我同事用藥物整到我清醒,我諗自己真係死得……」
 
「你做嘅,係咩實驗……」
 
「測試研究女童嘅腦部組織,我係咪罪大惡極嘅人!?我只係想每晚都可以安心咁訓著……我精神就快崩潰……我見心理醫生、食精神藥物,但都係無用我先逼不得已要搵你!我原本係個篤信科學至上嘅人……但呢一刻,我都不得不相信世上有報應呢回事……」
 
「嗰啲女童……」原本一心只為躲藏的我,好像無意間聽到個大秘密:「係病者?」
 
「呢層……」他好像有口難言。
 
「講吧。」
 
「呢件事一講,我驚真係返唔到轉頭,我仲簽咗保密協議……」
 
「講吧。」我加重語氣。
 
那人,思索良久才道出:「我諗就係……」
 
他回答過後,大病獵富馬史曾經說過的話,在我耳邊悠然重現。
 
以前,夕鯨國曾經有個富豪要求「病獵協會」活捉病童。
 
不得了,
 
我好像聽到,
 
不得了的事。
 
「嗰個富豪,叫咩名?」我問。
 
「佢……佢……」那人正猶豫著。
 
「講出嚟,我就赦……」太過緊張而口誤的我,即使更改:「神就赦免你嘅罪……」
 
「佢係天環區嘅……」正當他要說出之際,告解室外傳來敲門聲。
 
「喀喀──」
 
「我哋係黎明騎士團,請入面嘅人打一打開道門。」外面的人行步路都發出盔甲的移動聲,看來真的是那群來路不明的騎士團。
 
他們到底是什麼傢伙?又是什麼勢力的存在?
 
面對未知的我,無法輕易就打開告解室的門鎖。
 
因為本能在告訴我,要是一打開,就等同放棄自己的生命。
 
「噫……!」那名告解者迅即打開門,並且快速投降:「我只係中環區嘅平民!身上無任何武器……」
 
「你喺到做咩?」
 
「我申請簽證入嚟呢到為咗贖罪!我已經知錯!!你哋判我入獄又好,點都好……唔好殺我就得……」告解者只差一步,就會說給我聽那富豪到底是誰。
 
不過臨門一腳,卻給什麼鬼騎士團破壞了計畫。
 
「宜位係告解者,咁隔離房嘅呢位一定係神父。」那名騎士很識相地,用常理推測出後一改口風:「唔好意思神父,打擾哂。」
 
「咁呢位告解者點?」另一名騎士問。
 
「將佢帶走先,所有非神職人員都要帶走調查。」這名騎士說得決絕。
 
話畢,他們的盔甲又再移動,他們一行數人離開了。
 
話雖躲過一劫,但剛才告解者的事情,還是在我心頭耿耿於懷。
 
我病獵的直覺感覺得,這個倖存區很快就會迎來沒有黎明的日子。
 
從剛才那群自稱「黎明騎士團」的傢伙的言行舉止來看,他們應該是隸屬於大教堂的勢力,類似聖軍的東西?對外人不會客氣,可是對神職人員都會保持尊重。
 
待盔甲聲距離遠了,被打暈的高斯神父好死不死,又在這時候模糊地醒過來。
 
「唔噫……」高斯神父模糊地睜開眼皮不夠一秒,又被一個沙鍋大的拳頭襲擊打暈。
 
「啊…!」高斯神父又再失去意識。
 
我稍為打開告解室的門,見走廊通道外沒什麼人後,就悄悄往外面跑走,可是大教堂那邊的主要入口,疑似被騎士團的人封閉著。
 
於是我又跑到一間私人的禮拜堂中,在騎士搜索完教堂所有位置前,從袍內拿出鉤傘發射到一塊彩繪玻璃窗上,然後深深吸一口氣,聚精會神地盯住玻璃口,聽著即將步入禮拜堂的盔甲腳步聲,指頭按下了鉤傘收繩的鈕。
 
強大的拉力將我扯到禮拜堂的牆邊,左手持續按鈕沿住牆壁上升,並在上升到最高位置後,右腳用力踏牆往上,右手則擋住臉頰並以身子撞破彩繪玻璃窗,跳出大教堂的外圍。
 
「鏗──」彩繪玻璃碎滿一地。
 
雙腳落地一刻,我迅速收掉傘子的鉤抓,將其收回入黑袍之內。
 
這裡位於教堂的側面,只有一個剛好路過,想去大教堂正門看看發生什麼事的女生。
 
玻璃碎裂聲很快就會引起外界的注意,但第一個注意到的肯定是眼下的女生。
 
於是我一邊行過去,一邊撥撥衣物上殘留的玻璃碎片,並解開自己髮勺後的馬尾,來到那一位全程觀看到我從窗口逃出的女生面前,雙手輕輕捉住她的頭並將嘴唇湊近到其臉孔前,以能夠掩蓋自己臉部的方式和她來了一吻。
 
「……」那女的原本見我靠近很是害怕,但當嘴唇貼著後便有如鎮靜劑的能力,讓她身子不再抖顫。
 
原本在正門圍觀著的路人,一聽見教堂側面玻璃的碎裂聲,馬上都趕來大教堂的一側,他們焦點通通往那裂碎的玻璃口望去,而忽略像情侶在街隨意擁吻的我們。
 
老實說,吻人什麼的行為,我也是逼不得已。
 
要是這女生突然尖叫的話,我肯定玩完,馬上就要開跑溜走。
 
奇蹟就在於,她非但沒有尖叫、更沒有任何反應,全程表情呆怔地給吻,直至我確認外人的目光不是放在我的身上,我才放開那位戴著天環的女路人,然後往人群處走入,隱於繁華鬧市中。
 
雲梨見我逃脫了,自己亦轉身離開,他臉上沒什麼憂心的神色,看來預計到我能順利逃出。
 
我們兩個步伐越行越近,直至雲梨與我並肩而行時,他說出一個時間:
 
「五分二十秒。」
 
不明白的我,皺一皺眉:「嗯?」
 
「你逃脫所用嘅時間。」他眼神保持前方,不讓人發現我們是一伙。
 
「你仲有閒情計住。」
 
「你都仲有閒情錫人。」雲梨淺笑,他看到了。
 
「無計,一個男人企喺碎咗嘅璃口下面,太可疑。」我回望一眼身後,那群騎士仍在教堂裡找來找去:「之後去邊?要避一避風頭。」
 
雲梨戴回早前借給我的天環:「最好就係去比較人多嘅地方。」
 
「有建議?」我問。
 
雲梨點點頭,帶我去到距離教堂有一段路程的遊戲機中心。
 
「機鋪?……居然仲有電運作。」我抬頭看看招牌,寫著「墨B遊戲機中心」。
 
「咁要有賴成幾個倖存區嘅人口,每分每秒都出賣勞力幫天環區發電。」雲梨帶我入去。
 
「點賣法。」我知道夕鯨國上下,很多高樓大廈生產能源的機器都利用壓電效應,讓想要工作養家活口的居民以勞力發電。
 
「玩一分鐘低配置嘅遊戲,要十個人全日去發電。」雲梨說。
 
「咁玩法,都唔開心得去邊。」
 
「係?唔咁見得。」
 
這裡大部份都是年輕的天環人,他們全都都玩得樂極忘型。
 
遊戲機聲響開到最大,遊戲畫質亦屬低下,但內容多變且眼花撩亂,正刺激著每個人的感觀、神經和瞳孔。
 
雖有眾多的遊戲機選擇,但我和雲梨都不太敢感興趣。
 
「就等到夜少少晚餐時間先出去,宜家騎士團可能都會喺大街小巷搵人。」
 
「個班騎士團其實係邊到嚟。」
 
我們逛了一圈,在一部籃球機前有共識地停下來。

 
138
 
 
「黎明騎士團,俗稱天環騎士,係「天環教」宗教團體勢力入面嘅軍隊,會以宗教明義做唔少事情。」雲梨在地上撿到塊遊戲幣,投入到籃球機中。
 
「嘟嗶嗶!」籃球機計分系統亮起。
 
籃球機一響,我和雲梨自動雙手握球,一個一個的往籃框掉入。
 
「宜個宗教勢力好大?我以前對付過唔少邪教組織。」我說。
 
「作為夕鯨國最大嘅宗教團體,佢哋唔係咁容易對付,會恆常咁做慈善活動,派下麵包、提供教育咁,全國上下都有唔少信徒,算係國內認可嘅正教。」
 
「咁佢哋主張啲咩?」
 
「同神交流。」
 
「同神……交流……?」
 
「只係知咁多。」雲梨投出最後一球。
 
「呼──」入籃。
 
「嗶!」籃球機停止計分。
 
「咁就浪費咗十個平民全日嘅汗水。」我放低手上的籃球。
 
「M你打算聽日再混入去?」雲梨問。
 
「我諗就係。」
 
「你想接近大主教嘅話,其實幾乎係無可能,不過……」雲梨停頓一會,才說:「我相信你可以。」
 
「雲梨,雖然唔知你留唔留意到,但由我哋行入嚟嗰刻,就有個人一直望住你。」我說。
 
「你話企緊喺射擊遊戲機嗰個?」雲梨看來早就知道。
 
「嗯。」
 
「我都知會喺到遇到佢,先特登過嚟機鋪。」
 
「……你情人?」
 
雲梨摘下三角帽子,走到去那少女面前:「我嗰位憤世嫉俗嘅妹。」
 
我跟著雲梨行過去,沒有換來其親妹友善的問候,反而是一句:
 
「你仲未死?」他妹神緒像淡水,眼神蘊含住水潤的空靈。
 
「托你嘅福,仲堅持到宜家,雲水。」
 
「你返嚟天環區做咩。」雲水將視線放回遊戲機螢幕上。
 
「公事。」
 
「你淨係掛住病者嘅事,睇怕你都唔記得咗阿爸同阿媽。」雲水一臉厭惡。
 
「你可以陪佢哋。」雲梨說。
 
「咁你呢?」
 
「我有更多事要做。」
 
「都係個句,見唔到你就最好,可以當你死咗。」雲水說話夠狠,跟兄長兩個分別。
 
「咳。」他們的家事我不方便插入,便轉身往別的地方望去。
 
我百無聊賴地橫顧場內一切時,意外看見場地角落一部無法運作的汽水機旁,站著兩個神色可疑的男子,他們似乎在進行什麼交易。
 
向來對他人鬼祟之事,都很感興趣的我,走前一點去看,發現他們兩個所交易的,是疑似毒品的藥丸和粉末。
 
毒品交易?看見這種不法的事情……
 
我當然不作理會,現在麻煩已經夠多。
 
「呯」忽然,後方傳來一響。
 
「你做病獵根本改變唔到啲咩!」
 
原來是雲水她一怒之下,把接駁著遊戲機的玩具槍摔到地上,雙手插入那軍綠色的飛行外套走出遊戲機中心。
 
雲梨則搖搖頭,略帶無奈抿笑:「似足以前嘅我。」
 
「兩兄妹交涉失敗?」我問。
 
「你以前好似佢咁……?」
 
「嗯,再帶少少自傲吧。」
 
很難想像,那樣子的雲梨。
 
「咁點解你會邊到咁?」我又問。
 
「可能係成為病獵之後,見識過生命嘅渺小、可能係感受過無法改變嘅絕望,又可能係體驗過離別嘅悲傷,人係唔會一成不變。」雲梨嘆口氣,笑道:「或者當某啲事情發生後,雲水佢就會改變,但佢有一句或者講得啱,病獵根本就改變唔到任何事情。」
 
「嗯?」我望向他。
 
「不過,我唔會放棄。」
 
我指向附近的桌球檯:「反正仲有時間,打唔打桌球?」
 
接下來的時間,我便和雲梨戳桌球打發時間。
 
「噹」雲梨每一戳都十分精準,有球可入。
 
我大半的時間,都是企在原地發呆,看他如何計算角度然後入球。
 
「噠」這次,雲梨角度稍為偏差。
 
一直握著桌球棍觀戰的我,終於有機會上場:「終於失誤。」
 
「每個人都會有。」雲梨微笑,換他觀戰。
 
「噹!」我先撞一個明顯送分的球入洞。
 
「啱,每個人都有失誤,但亦有轉變嘅一刻。」我說。
 
「M,我想聽下你講。」
 
「係?」我望向他。
 
「你一定唔係出世就咁,係咩推使你行到嚟呢到。」
 
「你真係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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