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比前來的易。

南淵七病獵加緊敲鐘,盡可能地吸引周邊病者注意,降低對我的察覺。

藉著第一次的經驗,無損地回到鷹學派基地。

躲得過病者的擒殺,不一定躲得過人類的追捕,在我到達小馬山的路上,經已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看見林鳥成群飛散。

狩獵技巧不高,但算得上初級者的鷹學派成員們,應該知道在叢林要放輕腳步,不驚動禽鳥為最基本。





加上我嗅到了,夕鯨國那混合多樣工業廢料製作出的劣質香煙。

所以我肯定,有外人來過這裡。

但問題是誰?很快揭曉到我眼前。

我用鉤傘佔據了一棵青果榕的樹頂,遠眺這位不速之客。

在鷹學派的門口可以看見,有三個西裝客正在和楊良交涉。





還有其他艾匡的同伴則站在身後,一臉緊張的氣氛。

而那三名來歷不明的人中,有一個居然是我認識的盧旺山,夕鯨國軍機情報大臣。另外兩人一個負責手持通緝犯畫像,一個負責插腰假裝無意地露腰間的手槍。

通緝犯畫像上的,正是我本人。

「根據疑犯去向,佢應該有經過宜到先係?」盧旺山正打量著基地。

「我哋真係無見過。」楊良決絕地說。





「係~?但根據可靠情報來源,佢一定喺呢座山頭附近出沒,你哋就正正係住喺到嘅人,有理由會唔知?」盧旺山追問。

可靠情報來源?是誰會有這種消息......

「一係咁吧。」盧旺山雙手握合,手勢帶有交易的意味:「你哋邊個肯供佢出嚟,國家就會俾你哋入城住......中環區。」

「噫唔......」楊良身後的伙伴,眼神有過一絲動搖。

「仲好過~喺呢啲鳥不生蛋,周圍都係烏蠅嘅地方吧?」

「雖然我哋都想入區內住,但對唔住,我哋提供唔到任何線索。」楊良說。

「咦~嗰位係富林比比少爺?」盧旺山四眼打量,總算看到有用的事物。

富林比比他彷彿如世隔絕般,自己坐在基地一角裡燒飯,也不顧慮一下外面正在發生什麼事。





「咦,點解會有位天環人喺你哋宜到?」盧旺山像找到個疑點和破綻,眼睛透露著狡詐的味道:「莫非,係綁架?咁唔掂,有必要入嚟搜查一下。」

「佢係......噫......富林比比!」楊良大喊。

「係?」連日來都穿綠色工人褲童裝的他,小步奔過來。

「我哋係咪綁架咗你?你答一答佢。」楊良讓他回答。

「哦哦,宜位咪係天環區嘅某位神秘uncle?我記得你嚟過我屋企食過一次飯。」富林比比的身高,基本上跟盧旺山一樣矮。

「嗯嗯,你父親想我調查下冒牌你哋家族食品嗰次,你喺宜到係......」盧旺山見富林比比表現自若,嘴巴微訝。

「我唔係人質,絕對唔係。我嚟宜到,係諗住獨自出區修行料理技巧,請轉告我爸爸聽,我絕對無俾人綁架......我研發緊美味嘅石頭鍋飯,恕我失陪先。」富林比比又跑回到角落,玩著自己的煮飯遊戲。





他正在烹調的,名符其實是「石頭鍋飯」。

用塊圓碗狀、一面凹掉的石頭,當作煮食的器皿,不知哪來的小量糙米,填滿了石鍋的半邊,然後另一半是軟莢紅豆、山棯、楊梅還有田雞腿,豐富得不像話。

他要做的,就只是拿著大葉子撥撥火。

「聽到?咁應該唔洗入嚟查。」楊良說。

「我覺得都有必要睇一睇嘅~」盧旺山又客氣一笑。

「根據夕鯨國法例,任何國土以外嘅地區,執法人員都無管轄權!」黃恩晴指出。

「呵,法例......」盧旺山掏出手槍,放在手裡欣賞一番,又收入腰褲間:「咁如果見到嘅話,請通知下我哋夕鯨國。」

說罷,他們三人便沿著小路離開。





見事情告一段落,我又偷跟在盧旺山他們三人背後,沒急於離開。

「旺山叔,點搞?」他的一名下屬問。

「繼續喺呢座山頭附近查下,根據嗰個線人嘅料,一定唔會錯。」

「真係?成個港島區大約八十幾平方公里,佢可以準確到,知道就喺嗰座山頭?」另一個下屬問。

「老實講~我做到宜個位,並唔係真係收風情報能力勁。」盧旺山又點起根劣質香煙,放到嘴邊抽:「而係~長久以嚟,都有個人俾正確嘅資訊我,先可以坐正,總言之跟住佢講嘅行動就無錯。」

「佢係邊個?」

「呵,講咗你聽係邊個,軍機大臣呢個位我仲洗坐?」





跟到這裡,我就沒再跟過去,在外面待了近一小時,確認安全才折返到鷹學派。

「頭先表現好好。」我一入去,就讚賞他們。

「鳥嘴先生......你知道......?」他們驚訝。

「一直監視住。」我掃視叢林周圍,又說:「總言之,大家以後要小心啲,佢哋唔會就咁算。」

「放心,我定有哂隨時逃走嘅計劃。」楊良點頭,好奇轉問:「不過恩晴,點解你會知道夕鯨國啲法例?」

「喔,蒙柯亞醫生仲喺到嗰陣,佢無聊同我哋講起過,我有記住每隻字。」黃恩晴回答。

到底是多龐大的對話量,才能無端聊到去夕鯨國的法例?

我拍拍手:「以後各位謹慎少少,等艾匡返嚟之後,可以考慮轉第二個地方住。」

「有冇去南面收集食材俾我?」富林比比握著不餘一粒米的石鍋過來。

「富林比比,你塊臉到仲有粒米啊。」黃恩晴手指戳戳提醒。

富林比比拿出一本小筆記簿紀錄:「得,黃恩晴小姐,好感度+1。」

「......咩嚟?」我愣住。

「呃,佢話係拎嚟紀錄身邊所有人,對佢好定壞嘅筆記簿......雖然我唔知記嚟有咩用......」楊良都對他迷惑的行為,感到不解。

「所以,請問你有冇從南面帶食材俾我......」富林比比銳利的目光,無畏地凝視著我:「請回答......」

我攤開兩手,示意兩手空空:「......」

應付避開南面的病者已經用我半條命,還找什麼食材真的是找死。

富林比比寫上「─ 100」的字眼,便收回小筆記繼續忙不知什麼樣的活。

「啊,鳥嘴先生,雲梨先生有連續幾日帶報紙俾你,我放咗喺艾匡間房,你睇下需唔需要。」楊良順帶一提。

為跟上局勢,我有翻數天前的報紙看看。

內容大致是,市民翻了我的舊帳,曾經捐贈過八千萬籽予倖存區,讓大部份平民百姓渡過了沒糧食的艱苦時期。

你可能會問,為什麼捐種子會變出食物?

《病港日報》在後一版,貼心為讀者解答。

其實是這樣的,夕鯨國的銀行並不以黃金,作為金本位或是儲備,他們採用「食物貨幣」,以食物衡量價值,當中,其包含價值以多用性、營養、味道、熱量、保質時間、流通性、罕有程度來換算。

當中,以北角、天后、灣仔,三個倖存區為主要糧食區,那裡大部分高樓大廈都被改建成糧食倉庫或是室內種植場。

一般而言,茶葉、大豆、馬鈴薯、啤酒、米、鹽、乾酪等,算是主要階級價值的區分。

當我捐出八千萬籽的時候,銀行就會扣除種植的時間成本及手續費,將相對價值的儲備食物拿出,給予那些沒飯吃的人。

而慈善機構,銀行規定不會收取時間成本的,因此受惠的人有不少。

名符其實,吃我的米大。

因為這件事的曝光,我名字不再攢鋒聚鏑了。

加上連日為我拉正風氣的艾匡,社會開始真的理性討論,而不是一面倒。

但最主要是,艾匡的身份是個十七歲的女生。

能真正代表到佔大多數的弱勢社群,在沒人知道她是公主和懂得白流刀法的情況下。

說不定,這次真的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我拿出那七本病獵執照和秦狩書寫的信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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