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出於白鯨的思念。

又或,我想修補這塊遺失的碎片。

我決定以「薔薇扣針」,作為送贈瑪希的禮物。

打開地圖查看,日落觀瀾亭幾乎位於港島最西面,意味著要取得有一定困難,但越需要人去冒險的事物,才越有無可取代的價值。

當我收回地圖時,已決定好前往。





是有點任性,是有些不理智,我大可以到街上買枝花,買瓶昂貴的香水,去當成禮物送出。

但當下,白鯨那份殘留的情感,驅動著我這麼做。

而作為他的意志繼承人,我都願意這般做。

是時候,為這段回憶劃上句號。

休養多天的我,再度踏出病獵協會大門。





作為我半個私人醫生的蒙柯亞,當然馬上就追出來阻止。

但我可不是那種人叫停,就會停的傢伙,於是我快步落下樓梯,跑到運動場那邊的馬殿,就牽著戰馬外出。

「噫,會長!?蒙柯亞同林楚大病獵交代過你唔應該......」飼馬人愕然地看著我奪馬。

「唔洗理佢哋。」我騎上馬,就策馬離開。

「會長!」蒙柯亞經已阻止不了,於是轉喊:「唔好太過激烈啊!如果你唔想內出血多次嘅話!」





我不回頭,揮擺一下手,示意知道。

我騎著戰馬上到病獵營上面,因為順路的關係,就順便觀察一下進度。

那兒長期駐守著博海德和富馬史等人,但他們都會在病獵慶典前回來。

「喳。」戰馬跑到門口後,我稍為減速。

「會長?你無收到通知你會嚟。」守住大門的資深病獵,說。

「只係順路經過,嚟睇下咁。」我說。

「嗯,咁有之後咩吩咐,請隨便出聲。」資深病獵擺一擺手,營內的病獵隨即打開大門:「丹尼爾學長,你帶一下會長周圍參觀講解下。」

「吓,我唔洗站崗,仲可以有機會巴結會長咁好!?」丹尼爾學長表情亮了。





「你係學徒入面成績最尾嗰一個,叫你站崗,就算真係遇到敵人你都只不過係送頭,去睇會長有咩需要吧!反正你做導遊好似更加適合。」資深病獵不留情面地說。

「呃、都唔知開心好,定唔好開心好......」丹尼爾學長見我騎馬入來了,便一轉恭維的姿態:「會長大人你好!歡迎大駕光臨,我叫丹尼爾學長,講起嚟有啲好笑,我係好似曾經遇過你......喺協會嘅訓練場到。」

「丹尼爾學長,凌霄閣嗰到好似幾熱鬧咁。」我遠眺,說。

病獵營裡,凌霄閣是呼喊聲最頻密的地方,那裡聽上去很熱鬧的樣子,目光都不自禁被吸引過去。

「我帶你過去啊!」丹尼爾學長牽著馬,帶我到那裡去。

到太平山頂那橦標誌性的凌霄閣外一看,才發現裡面正在舉行一場決鬥。

「佢哋舉辦緊決鬥比賽!」丹尼爾學長戚戚眉,又說:「呢批病獵正常休息緊等換班,咁玩嘅話一陣都唔知有冇氣力站崗。」





他們圍成個圓形,在中間決鬥的人,是大病獵富馬史和一位似曾相識的病獵。

不過,單是他有勇氣挑戰大病獵,已經很有看頭。

富馬史沒有用到真正上場的裝備,換上長木棍和圓木盾,保持住壓身和防守的嚴密姿勢,擋下對方的每一擊。

對手是拿真刀的,每刀都十分有力,每砍一刀,木盾都會甩落木屑。

可能富馬史不介意,又或真刀會讓他更有臨場感,所以只是沉著應付。

「嗰位不知好歹挑戰富馬史大人嘅資深病獵,叫金弦。」

「咚!咚咚!咚!咚──咚!」無論對方怎麼砍,富馬史都能夠完美格擋下來。

面對敵人,最痛苦莫過於此。





直至有一剎那,富馬史像是看穿金弦的破綻,一直緊緊鎖定他的眼睛瞬間睜大,然後彷如卧龍的長棍一記直出,完美打中金弦的左腎位。

「嗚啊......咳嗄!」金弦被一棍擊飛,脫下了手中的刀。

「噹......」

「你已經好了不起。」富馬史收起戰鬥的姿勢。

一眾圍觀的學徒、病獵、資深病獵,乃至是空閒的非戰鬥人員,都對富馬史的戰鬥技術感到讚嘆。

「哈哈......我輸咗,富馬史大人,呢包鹽俾你。」金弦一手按住痛處,一手拋出包小鹽給富馬史。

富馬史單手接住:「多謝。」





「仲有冇人要挑戰下?」眾星拱月下,富馬史詢問:「可以用食物做賭注,一賠百,你賭一包米贏到我,我俾返一百包米你。」

丹尼爾學長聽見後,不禁說:「癡線......到底係對自己實力有幾自大嘅人先會咁......」

忽然,富馬史的目光在人海中停下來,彷彿穿透眾人凝視外面的我。

「M會長?要唔要挑戰下。」富馬史不諱地問。

「會長!?」、「會長都喺到......」、「居然係會長。」、「佢一直喺後面睇住?」、「會長好!」、「咦?丹尼爾個廢物點解會喺會長隔離......」

「同傷者鬥,無意思。」我淺笑。

「啍,會長所言甚是。」丹尼爾學長當正自己是我身邊的大紅人,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既然會長都喺到,我就表演一下吧。」人群中,有個頭戴棕熊帽子的男人行出。

他身形健碩,身穿多件的厚毛大衣,兩隻胳臂都纏著鐵鏈,並且將兩隻手聯繫在一起,伸長的話可以形成一條扼人脖子的武器,十隻大手指更套上了尖銳的黑色手爪甲,十足野獸一般。

「係黑坦......」一些人開始說出他的名字,更談論起來:「哇,佢出名係暴力份子嚟,考試同佢對決嘅病獵,都俾佢打得好傷下,十足係對自己人都唔留手嗰隻。」

黑坦行出後,從厚衣拿出一顆蘋果:「就用一個嚟做賭注吧。」

「歡迎。」富馬史等待他走到中央。

「之後就失敬哂......富馬史大病獵......」說畢,黑坦馬上擺出戰鬥的身姿,在場上進行急躍的走位,腳下爆發力極強!

富馬史一如既往,將視線鎖定在對方身上,直到黑坦忽然上前作出近身的抓擊!

「喀──」銳利的手爪甲一下抓落圓盾上。

留下駭人的抓痕之餘,更為眾人帶來了衝擊。

黑坦像熊人一樣舞動他的雙臂,即使富馬史格擋得很穩,還是未免搖搖晃晃。

「喀!」突然,黑坦的手爪甲穩穩抓住了圓盾,並且用力拉下。

如此一來,持盾的富馬史自然跟著垂下手,暴露了大大的破綻。

「嘿!捉到你!」黑坦另一隻手爪甲正要向富馬史抓下。

「鏗!」富馬史本能地仰後彎腰,避開了抓擊。

可是他戴著的面具,卻給打走了。

「喝!」富馬史立即重整姿勢,選擇了棄盾後退。

「富馬史大病獵......」黑坦把圓木盾放下,說:「你可能就快要俾一百個蘋果我。」

「有意思。」富馬史的容貌,展示眾人面前。

對上一次見他,我記得是面容端正,可能大廈的陰暗映照在他的輪廓上,我不太察覺到原來自己是被昏昏暗暗的疫區欺騙了。

在光線充足下望見富馬史的容貌,我才發現他有接近大半張臉毀掉了。

毀掉的意思,是毀容。

像是受過火傷,或是酸燙,總言之肯定痛苦不堪。

大家見到富馬史的真容後,都默不作聲的,但明顯是如鯁在喉。

「呃,原來富馬史大病獵面具下係......」丹尼爾都驚訝到說不出話。

我曾經都毀過容,只不過後來因為病爪的基因,才得以復原。

但像他這種凡人,就沒有任何機會挽救,即使是菁英。

可是戰鬥緊接下來,就不再是富馬史受到單方面的攻擊。

他的某個開關,像是被開啟了般,展開了快速的棍法猛打,黑坦一時間未能接近,站在兩米遠已經給長棍打走。

「噫、突然間,攻擊凌厲咗咁多......」黑坦張開兩手,打算利用鐵鏈扼頸。

富馬史都使出終結技,跑到一定攻擊範圍後,快速轉身使出下盤橫掃,一下將黑坦打得摔倒,再不停地往跌倒的黑坦背脊上棍打,直至黑坦拍地表示投降。

「我輸啦......」黑坦說。

「多謝你嘅蘋果。」富馬史拾回面具戴上。

剛好,外面傳來鐘聲,表示回更了,大家拍拍掌掌後,便慢慢從凌霄閣散去。

「丹尼爾,你先離開吧。」我對他說。

「哦......好。」

場所內,只餘下我和富馬史。

「點樣整到?」我就不轉彎末角了。

「戰爭。」富馬史把他贏來的蘋果,拋了給我:「第一次南征戰爭留低。」

我徒手把蘋果一分為二,然後都餵在馬兒口中:「第一次聽你提起。」

「相比起其他失去性命嘅病獵,我毀容算唔上啲咩,你呢?你做咩突然過嚟。」

「嘶~」戰馬吃得很滋味。

「只係路過。」我策著戰馬轉身,往凌霄閣外走:「啊,如果有第二次南征戰爭,你點睇?」

「第一次無交出嘅性命,今次會完整交上。」

「嗯。」

「你應該,唔會係有推動第二次南征嘅想法吧?」富馬史在面具底下一笑:「如果係嘅話,都幾瘋狂。」

「呵,邊個知。」

我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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