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諸多宮殿長廊,我們進入到守衛嚴密的內宮。

皇室管家星寅的步伐最終停在一道寬闊而莊嚴的大門前,好讓一旁站得端正的禮儀兵,為我們打開通往內宮的大門。

「喀──」

大門打開,映入眼內的是氣魄宏大的宮殿景象。

寬闊的內宮兩側以灰白的石柱豎立支撐,簡約的琉璃長窗滲入仙氣的曙光,落在白玉般的石板上,紅紅的長墊一塵不染地安放在正中央,伸延到最遠處的大門。





大殿左右兩邊都有形同彎月的長梯,正上方則是一國之君專屬的王座。

這裡沒外宮的燦爛輝煌,卻是莊重大方。

看著那彷彿遙不可及的王座,我已經可以想像到艾匡他日坐於殿上,領導國家的模樣。

不過成為君主,身負重任。

那又是她想要的嗎。





「請保持下跪,等候陛下前來。」星寅做個好榜樣,讓我跟著做。

「嗯。」我於殿上半跪,沐浴在日光燦燦下。

二十分鐘?

四十分鐘?

一小時?





我不知跪了多久,膝蓋都隱約遞來累意,艾康他人還是未出現。

星寅可能見我開始郁擺不定,沒什麼耐性等候,便提醒下我:「馬克先生,你釋出嘅敬意會換嚟回報。」

「係?」

「即使國君不在,都要時刻保持敬意。」

「你膝頭唔攰?」我反問他。

「當然攰,但我哋都必須要咁做。」替他憂心。

看他外表都是個五十歲人的老管家,跪多幾年應該站都站不起了。

「星寅先生,你服務咗皇室幾多年?」





「早喺香港未變成咁之前,我就一直侍候住第一任艾氏國王。」星寅答。

艾匡的父親嗎......

「佢係個點嘅人?第一任國王。」我問。

「一位成功嘅商人,一位成功嘅國王。」可能想藉此回憶,星寅又多說兩句:「先王佢好鐘意英國嘅皇室歷史,香港英殖時期英國皇室成員曾經逗留香港,年輕時同先王祖先互相認識,秘密誕下咗先王,所以其子女係擁有四分之一嘅皇室嘅血統,而先王都好鍾情於英國皇室嘅事情。」

「難怪艾匡天生一副貴氣。」我說。

星寅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又過二十分鐘,這肅靜的大殿上終於傳來呼吸以外的聲音。





王座後的長廊,走出了艾康和看似謀士的人物。

「嚟自病獵學校嘅馬克先生......」艾康身邊的謀士居高臨下,俯視向我詢問:「你等咗好耐?」

「唔係。」

「咁就好,可以開始?」那名謀士又問。

「隨時可以。」

謀士向艾康說些什麼,惜字如金的艾康只是點點頭,便從樓梯下來,走入紅墊伸延的大廳內。

「入嚟吧,病獵,喺裡面練習。」艾康說。

我起行,跟在艾康的背後。





這練習用的大廳典雅華麗而肅穆,我們的臉孔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清晰的輪廓,鞋子踏在地板上沒有半分磨擦,無聲的危險彷彿會一瞬靠近。

星寅給艾康帶來一把佩劍,給我的則是木劍,將兩劍交予後便默默離場。

「試試劍先?」艾康冷冷地問。

「無任歡迎。」我暗地握緊木劍。

艾康轉身向我,以嚴肅的步姿慢慢靠近,當來到我的面前時,他沒有立即進行攻擊,而是冷眼地凝視住我。

冷不防,艾康什麼都沒說,就往我揮劍過來。

佩劍的威力不是我的木劍可以比擬,除了格擋之外,我更要不斷走避。





艾康接連地揮斬,雖然不是十分的出色,但基本功架還是有的,劍術水平位於中下水平。

他妹妹艾匡的話,則在中上水平。

「其實我對劍術無咩興趣,應該係話對需要努力嘅事情,都無興趣。」艾康一邊無情地揮刀,一邊說:「但當你見到自己漸漸俾某啲人超越,甚至可能取代嗰陣,你就會不自覺產生危機意識,特別係你最親近嘅人。」

「......你講嘅係艾匡公主?」

艾康眼光一利,使出迴旋斬!

可是艾康的動作終究不快,其轉身蓄力一刻,我已有足夠的時間反應。

如果我要破技的話,大可以使出「柄撞」來中止他的劍技。

急速反手持劍以手柄撞向對手的胸膛,造成運氣不順之感。

但我真的要這樣做的話,可能就沒命離開這個宮殿,於是我只能拉開距離,全力使出格擋姿態。

艾康蓄力完畢,直拉佩劍!

「啪噹!」

木劍斷裂了。

艾康嘴角一勾,再次使出迴旋斬。

這招劍技是個雙面刃,雖然每一次迴旋的斬擊強度都會增加,但需要花費的力氣都會上升兩倍,一般人使出第二下,就會感到吃力。

「唔准避!」艾康將要斬落之際,以那狡黠的口吻向我說。

眼見天靈蓋將要一分為二,手上又無物件抵擋,我只得空手入白刃,硬生生接下其揮落的佩劍。

「嗖──」

我蹲低身子,雙手合十般將劍勢接住。

「......」艾康那殺得性起的眼神,慢慢回復成冷眼。

「滴......」我的掌心,滲出血液。

血液沿住掌邊,滴落到清晰的地板上。

「幾好。」艾康收回佩劍,保持俯視姿態:「你有資格教我。」

往後的訓練時間,我終於有資格使用「真劍」教導艾康。

我想,如果我剛才真的用身法去避開那一劍,而不聽命接劍的話,就證明我是個為了活命,可以連皇命都不聽從的人。

艾康可能會當場把我斬了。

因為就算明知會死,都聽從他命令的人,他才會放心。

總言之,又是一次驚險的忠誠考驗。

接下來一星期,我早上都在練習大廳教劍,晚上則到貴族區一個小單位就寢。

我亦把每天進入內宮所見的每條通道,一一記入腦中。

「馬克,你平時都係咁沉默?」這天,艾康無故地問起。

「我習慣聆聽。」一旁的我回答。

「好,我最討厭說話多、眼神多嘅人,因為咁樣代表佢哋腦筋靈活,宜種人隨時會有作反嘅念頭,好似你咁戴住個面具,似一部機械人咁,反而令我安心得多。」艾康說。

艾康應該不知道,我正在面具底下嬉皮笑臉地吐舌頭。

開玩笑,我沒那麼幼稚。

「一齊去食個午餐。」艾康今天練夠了,掉下了名貴的佩劍。

「嗯。」

皇室的午餐,可謂豐富之極。

新鮮的蔬菜只是配角,各款肉類都來上一碟。

香煎的、慢煮的、火烤的,應有盡有。

紅酒、白酒、香檳,想要的話就有侍人為你服務。

國王的午餐,就是非同凡響。

「你知我有個皇妹?」艾康問。

「係。」

「你知道?促使我練劍,其實都拜佢所賜。」艾康輕輕切著牛扒,再放到嘴裡細嚼:「我同過好多人講,點解要對個妹趕盡殺絕,不過每次都係唔同原因,有時可能係佢唔順眼、可能係佢頂撞過我、可能係佢偷飲咗我一杯水果汁,又或者可能係我無聊,但真相其實第一個,就係喺四年前嘅某一日,我無意經過一間練習室,見到喺入面認真練劍嘅佢。」

為免說錯什麼,我選擇做個聆聽者。

「然後,我就突然感受到威脅。」

「......」

「佢天真、單純、善良,我理應唔需要怕佢,但個刻我內心都係怯咗一下。」艾康盯著我,問:「知唔知點解?」

「因為你見到佢劍技出色?」

「如果單單係咁,我唔需要害怕,我害怕嘅原因,係因為佢拎劍嗰陣,會擺出平時唔會顯示嘅神態......係認真嘅神情、係銳利嘅眼神、仲有堅定嘅心態,呢一切,都令我感到畏懼,同時佢好討我父皇歡心,我就越發不安。」

「統治者只可以有一個,你害怕係好正常嘅事。」我說。

「為咗訓練自己,成為一個出色嘅統治者,我都開始嘗試掌控畏懼。」艾康細喝紅酒,說:「要令人畏懼好容易,就係喜怒無常。」

「......」

「你唔可以好容易咁,俾人測猜到你真實嘅心情。」

「嗯。」

「如果你成功,嗰個人往往就會諗,點樣先可以唔激怒你,最後佢哋會得出一個最好嘅結論,就係「閉嘴」同「聽命」。」

「咁你十分成功。」

「你知道點解我要講你聽?」

「唔太清楚。」

「因為我只會尊重臣服於我嘅強者。」艾康微微一笑,用餐巾抹嘴:「即係明明有殺我嘅能力,但依然甘願臣服於我嘅人,一個強大嘅王國係需要呢種人存在,但要拉攏呢類人唔可以靠強權,而係君臣之間嘅威嚴同尊重,只有強者之間,先值得尊重。」

「呢一個星期,係個好嘗試。」艾康點點頭,詢問我去留:「你有意繼續留喺到教劍?我可能會派一啲皇室菁英,交由你訓練。」

「事實上,我應該會離開。」

「對報酬唔滿意?」

我沉默半晌,才說:「我係一個病獵,消滅病者先係我真正嘅目標,不論世界變成點。」

艾康冷冷一笑:「你哋病獵真係常人無法理解,但我尊重你嘅意願,既然你唔留低,今晚賞個面?有個精彩嘅節目,你一定好有興趣。」

「可以。」我應該沒有拒絕權利。

離開皇宮的前夕,我還先得渡過一晚。

踏入黑天半夜前,我把這星期記憶中的內宮路線,一一抄寫到牛皮紙上給予賴桑。

「就係咁多?」賴桑略為看了一眼,便收藏到輪椅的支管內。

「嗯,有啲地方行唔到去睇,另外今晚之後我就會離開。」

「你唔再教?」

「係,今朝同咗艾康講。」

「......係你自己決定?」賴桑皺眉。

「嗯。」

「點解你唔宜家就走?」

「佢叫我留低,話今晚有場精彩嘅環節?」

「佢講到咁......我有啲唔好嘅預感。」賴桑沉默半晌,續說:「艾康無理由咁順攤放過人。」

「我諗落都係咁,但廢事佢之後搵病獵學校麻煩,今晚就好嚟好去算,如果佢所講嘅精彩環節係斬咗我個頭落嚟,咁今晚係你最後一次見到我。」

「咁希望你死之前,帶埋艾康一齊走。」

一到夜黑,貴族區和皇宮驟然變得燈火輝煌,貴族區裡居民更為活潑地社交,宮殿外則排滿想入宮的達官貴人。

「我應該差唔多時候入去。」

「希望第日會再見到你,M。」賴桑要說的都說完,於是委託我最後一件事:「幫我同艾匡公主傳個話,有機會返嚟一下。」

「叫佢返嚟?會唔會太危險。」

「對好多人而言,艾匡已經死咗......」賴桑看著天上的月亮:「艾寶琳嘅子民,有一部份人仲係好搖擺,因為佢哋要首先確信艾匡係未死,只要散播到宜個訊息,咁樣敢反抗嘅臣民都會增加。」

「我盡量。」還需讓隧道先開通。

「如果佢咗返嚟,白月草想佢到時喺新成立嘅倖存區同佢見個面。」賴桑推著輪椅離開。

「白月草......」

與賴桑短暫會面後,我便隨艾康的邀請來到皇宮裡頭作客。

只要站在門口,那名皇家管家星寅就會主動為我帶路:「馬克先生,呢邊請。」

「今晚有咩有趣嘅事舉辦。」我問。

「講出嚟就無神秘感,馬克先生。」星寅說。

星寅把我帶到內宮的地方,即是一般常人無法參加到的節目。

他把我帶到一個場地昏暗,呈圓環形的大場地,類似寬恕營所見到的競技場,只是面積更為龐大。

這場地外圍的觀眾,看上去都是權力不輕的親信官員。

星寅把我帶到艾康的王座旁邊:「艾康陛下,馬克先生經已到達。」

不同其他互相暢談歡笑的官員,艾康獨自坐在王座上等待節目開始。

「好高興見到你。」艾康直面也不瞧一眼,說。

「嗯。」我微微躬身。

「好多人以為我心狠手辣,而自以為聰明地逃走,連最後嘅道別都搞得特別難睇。」艾康瞟我一眼,說:「對付嗰種人,你知道我會點做?」

「唔清楚。」

「連坐法。我會捉走同佢相關嘅人,上至親人、下至朋友、鄰居、同學,甚至同佢傾過一、兩句嘅人,咁佢就會好自動咁返過嚟。」

「......」

「病獵學校嘅師生,可能因為你而一夜消失。」艾康嘴角拉起,跟我說:「好彩你係個守信嘅人,馬克。」

「當然。」

「星寅。」

艾康喊了一聲星寅的名字,星寅便在這空曠的空間拍拍兩掌,示意其他人士肅靜。

「今日艾康國王,舉辦呢場精彩嘅節目,係特意為歡送貴人而準備。」星寅又再拍掌,其他人都匆匆地拍起掌來。

「噹──」場地的大燈驟然亮起。

又刺又白的燈光,打落到場地的中央。

「馬克,呢個節目係前朝一位有趣嘅臣子,為皇室特別設計,不過基於人道原因,我父親並無採納,但我見有趣,就拎返出嚟玩下。」艾康特地為我說明。

他說到這裡,我已經有不好的念頭。

應該說我看到一邊圍牆上觀眾席,以及正中間彷彿留給人血戰的沙場,經已有個不好的念頭。

艾康想玩什麼花樣?

推我下去戰鬥?

後來我回想,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因為要戰鬥的人,不是我。

「以下係,冒犯皇王嘅重犯,反對派勢力嘅恐怖份子。」星寅高喊。

競技場一端走廊行出數名消瘦的艾寶琳囚犯,處於昏暗且上位的我們,都在黑暗中觀視著他們。

於那些犯人而言,他們卻只能無助地環顧周遭。

同時,我注意到觀眾席某個位置上,擺放了一個大轉盤,上面標明了不同的圖案,我已經大致猜想到是什麼一回事。

六名艾寶琳人犯人,他們有老有年輕,因為射落場地的燈光太過強烈的關係,他們就算抬起頭都無法望著上方太長的時間,但有一個人疑似隱約見到官員兼且觀眾們的身影,於是便馬上跪下來,把頭連連撞向地面求饒。

「請放過我一命!求下你!求下你做好心!」那名犯人,就是場內唯一的老人:「我只不過係當時企喺隔離睇一睇......」

「命係自己爭取,希望你會有出色嘅表現。」艾康輕蔑一笑,彈響了手指。

一名站於大轉盤前的侍人,立即拉動了轉盤。

這轉盤一直轉,場下的囚犯就越發不安。

直至,轉盤停在其中一格──病者。

「無武器根本就係單方面送死......」我禁不住說。

「嗯......你幫佢哋爭取緊?」艾康問。

「如果國王想睇嘅係一場精彩節目,武器就係必須。」我重申。

「好,希望佢哋表現同你一樣出色。」艾康一揮手,一箱武器就從天而降。

「啪格──!」木箱一落地爆開,馬上散落一堆武器。

因為這前址是商場,其上蓋是私人樓宇,因此上方採用露天玻璃窗,而現在則成為了給人掉落物品的地方。

「嗚呀......哎!」有個囚犯走避不及,給炸開的一塊木碎片刺中小腿。

另一邊廂,都出現了打開鐵籠的聲音,我不知入面是怎樣運作,總言之......

一群帶住詭異笑臉的病者,就這麼步履蹣跚地從走廊行出。

「嘿嘻啐啐......」合共六隻病者,踏入場地。

「嗚啊......」他們幾人拿上武器後,馬上逃到場地一邊牆壁去。

但走廊經已封鎖,他們能做的只有面對病者。

原本我以為觀眾席上的這些傢伙,會像寬恕營競技場的天環人一樣,對賽事感到興奮不己。

但是,他們全都陷入啞然。

包括艾康身邊的侍人,臉上都流著冷汗。

「嘎啐咧......」大鼻奔走到他們面前。

一個深知退無可退的少年,舉起重斧擺出準備揮劈的姿勢,在大鼻接近的瞬間揮出重斧!

「嘎嘩。」大鼻的肉體是貼上重斧了,卻無阻他的前進。

「嘎唦嘐!!!」大鼻將少年撲倒,一邊發笑一邊往少年身上狂抓:「嘿嘎嘎嘿嘻嘻!!!!」

血液瘋狂濺出,場面極之慘烈。

「嗚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少年併命地反抗,力氣卻不夠大鼻來。

其他的犯人見狀紛紛圍成一角,打算抵禦病者的入侵。

看不下去了......

「馬克,有咩評價?」艾康問我。

「無趣,如果俾我落場嘅話......畫面可能唔一樣。」我答。

艾康冷笑數聲:「咁當然無可能。」

「咁指導佢哋?」

「如果單單係用把口指導就可以帶領佢哋行出死局,我都想睇下你有冇咁嘅本事。」艾康說。

「拎草叉同長矛嗰個,你哋負責牽敵,其餘三個人從左右側繞到病者背後,喺後面逐一擊殺。」我喊。

那五個人聽到我的指示,陷入絕望境地的他們彷如聽見神明指示,而跟著我的說話去行動。

草叉和長矛攻擊範圍夠遠,能夠勉強抵擋病者,但其餘三個繞背的人,速度要夠快將病者逐一斬殺,不然就功虧一簣。

根據我的指示,其中一人舉起砍刀,就往大眼的肩背砍過去!

「咚」大眼身軀一震,又圓又大的眼珠往後方注視。

「呃噫......」被大眼直視,那人瞬間呆滯。

繼而,便是一聲慘叫。

又一個反對派囚犯,被大眼強行抱住。

「嗚啊嘿嘎嘎嗤!!!!」大眼哀號出詭異的哭泣聲。

淚水瞬間從眼框溢出,並且強行將臃腫的眼球貼到囚犯臉上。

急速滲出的淚水,令囚犯的口鼻一時無法呼吸,他不斷地掙扎,可是沒有任何作用。

他死前的最後畫面,不是這世界的美麗或殘酷......

而是一顆麻木、妄動的眼球。

就像把他凝視到死亡。

接連兩名的同伴死亡,令餘下的囚犯逃的逃、怕的怕、死的死,五分鐘後競技場重回寂靜,並多了六具的人類屍體。

我想出個原因,為何連大眼都能殺害他們。

我發現他們每次的攻擊都毫無氣力,而且每個人看上去都骨瘦如柴,大概是監獄的伙食太少,導致他們握起武器都很吃力了,更談何使用?

「再放一批新囚犯出嚟。」星寅命令。

如是者,又多六名反對派的新囚犯,被逼走入這殺戮沙場上。

「馬克,宜家就好似我同你嘅博弈咁,一場遊戲。」艾康手托下顎,幽幽地說:「有玩過戰略遊戲?戰場上嘅生命單位都只不過係棋子,我哋上位者要做嘅,就係考慮點取得勝利。」

艾康說得有道理......

如果......

如果我連個小小的戰場都控制不成,又如何跟天腦對決。

在新一批反對派囚犯入場時,我就立即向他們呼喊:「全部人即刻跑去執地上嘅武器!」

「呃?」剛入場的他們,不知道發生什麼回事。

但面對尚在場中徘徊的病者,他們好快就聽從指示,分別跑去拾撿了地上的武器,然後在我的指示下,殺死了一隻大眼。

可是過不了多久,上場死去的囚犯身體發生了病變,某些部位突然變得臃腫、畸形、扭曲,然後活像行屍般站立,口中喃喃地發笑,往自己昔日理念相同的戰友撲去。

我能做的,只有在場上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指揮,給予他們最大的生存戰略,面對老弱的囚犯,我不得不優先把他們當作誘餌,來誘使大量病者攻擊,發揮出最小犧牲,獲得最大的成果。

彷彿臨危受命的我,頭一次髮邊冒汗。

我要管理的,不再是自己的性命。

而是他人的性命。

構成他這麼一個人,有過很多很多的經歷、生命中的美好、複雜的情感關係,但就在我下命令那一刻,他的生與死好像就被抉擇了一樣。

一個人,就這麼化為虛無。

死在殘酷的沙場上。

越見出場的囚犯死亡,我更甚是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我不能停下來思考,因為一停下來所有辛苦建立的戰果,都會全部失去。

終於,來到了第八輪囚犯時,整個戰場上才終於換得一絲喘息空間,所有因感染變成病者的囚犯,終於全都放倒。

「傳染嘅威力真係厲害,人與人之間不斷地感染、死去,好不容易先壓制到第一波初始病者帶出嚟嘅感染禍害。」艾康拍拍手,示意轉盤繼續:「可惜嘅係,世界上嘅病者係無窮無盡,我睇唔到有終結嘅一日,病獵本身就係一個錯誤嘅選擇。」

侍人繼續扭動轉盤,又再轉出一群病者入場。

那一刻,我多想把艾康殺了。

就像一場永無止境的惡夢,病者出完一次又一次,每當場上的病者差不多死絕,艾康就會揮手命人繼續扭動轉盤,釋出更多更多的病者。

我帶領的反對派囚犯,屍體早就能堆成一座小山。

殘存下來的「老兵」,眼神逐漸迷茫,面對接續而來的病者,找不出活下去的寄望,有些人選擇放棄了。

「嘿嘎嘰嗉嘿嘿嘿!!!!!」

場上只餘下病者的笑聲,與人類慘烈的叫聲。

艾康見我握緊觀眾席的欄杆,問起了一句:「你應該唔會落場保護反對派吧?畢竟,佢哋由一開始就應該死。」

「但用呢種方式將人處死,就太侮辱人......」

我說。

「所以,你可以話俾我聽,世界上就算多咗病獵?會有咩分別。」艾康盯著我,反問:「病者都係源源不絕咁出現,承認自己追求嘅係錯誤吧,馬克。」

「宜個就係你想話俾我知嘅事?精心準備宜個節目。」

「只係想你告別呢種幼稚嘅想法,轉為我嘅艾寶琳付出一分力量。」

「艾匡!」場上一個的少年,忽然喊:「艾匡公主萬歲......!」

「嗯?」艾康臉色即變,不悅地盯向場上。

「為艾匡公主而戰!!!」那些囚犯,突然呼喊出這麼一句口號。

但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說話,令其他本就失意的人,眼裡重燃一絲火火。

希望。

「為艾、為艾匡公主而戰!!啊!!!」原本怕傷怕死的囚犯,一一拾起武器衝到病者面前揮斬。

這些人在絕境尋找到光芒。

那觸不可及,但能看見的光。

「咄嘿吼!!」病牙強行將那名少年的左臂咬斷。

「嗚呀呀呀!!!!」左臂血流如注的他長喊一聲後,繼續手持短斧往病牙頭顱上狂砍。

不單單是他,其他人都從「艾匡」兩字上,找到了希望。

我終於明白到,賴桑要我把艾匡帶回來見見眾人,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她不單單是一個小女生,更是其他人的精神領袖。

所謂精神領袖,就是一個令你甘願赴湯蹈火的人。

「放出最勁嗰隻病者出嚟。」艾康握緊拳頭,目露凶光。

連轉盤都不用,艾康直接命令下人放出病爪。

走廊行出全身赤裸、眼珠白濁、皮膚枯槁、手長腳長的病爪。

她眼窩塌陷,嘴唇破爛,全身散發鮮血與腐敗的氣息,令場上場下一時屏息以待。

「皇室病獵,呢隻已經係最勁?佢睇落好瘦。」艾康問。

一名皇室御用病獵恭敬地回報:「報告陛下,病爪係目前發現嘅高級病者之一。一般病獵同佢戰鬥都會有生命危險,下面嘅階下囚更加唔洗講。」

「好!哈哈哈哈哈......」艾康展開了邪笑:「就算係病獵都有機會死喺佢手上嘅病者......」

病爪帶著恐怖的微笑,向場內的囚犯問好。

儘管理念有多強大,此時此刻真正面對病爪的囚犯,都有感眼前是隻非一般的病者。

病爪行到場地中央時,忽然仰天嘶叫:「嘎呀啊啊啊啊啊!!!!!!」

攝人心神的震撼力強大得,觀戰的官員都要掩住耳朵。

嘶叫過後,病爪擺出戰鬥姿態,以極其快捷的速度,往其中一名男囚犯飛撲過去。

「呀啊啊!!」那囚犯喊到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

「格啦!」清脆一聲。

病爪的左掌只是一拍囚犯的頭部,其頭顱就呈一百二十度扭轉,當場死亡。

附近一個細步退後的女囚犯,躲不過病爪的獵殺。

病爪敏捷地突進爬行,便將鋒利的右手直接貫穿女囚犯的腸胃之中。

「嘹嘰嘰!!」病爪對死不瞑目的女囚犯尖叫。

「精彩、精彩,唔繼續維持你哋剛才嘅氣氛?」艾康站立起身來,凝視場下的存活者。

病爪繼續大放異彩,有個保護男童的男囚犯,讓男童站到自己的後方,然後自己舉起長劍單算一個應對。

「啈嗤嘿嘿!」可是狡猾的病爪先爬跳到一旁的牆壁上,讓他們防不勝防。

繼而從牆上發力,撲往囚犯的身後,指尖的利甲成功把男童脖子的皮肉勾住帶走,然後強行一掌拍爛他的小腦瓜。

囚犯才剛轉頭望過去,就給濺出的腦漿和血花濺到臉上,而稍為合一合了眼。

「呃呀......」他可見上一秒保護的男童,下一秒就死去不動:「嗚啊啊啊......」

「嘿嘎嘎嘩咕──!」病爪衝撲過去,解決最後一名囚犯。

位置在我觀看位置的死角,我看不到那個人怎死。

但從聲音聽起來......

相信很不好受。

「為艾寶琳一口氣解決咗批罪人,空氣感覺清新好多。」艾康輕輕細嗅場內殘存的鮮血味:「我諗,你仲未明白自己真正嘅路,你仲未見識到病者嘅力量,仲未放棄病獵嘅道路?繼續追求痴人說夢嘅理念?」

「......」

「只要再多幾隻病爪,病獵宜件事情根本就係徒勞無功。」艾康望向我,語帶不屑地說:「我有啲可憐你,明知大半個香港已經俾病者感染,無論你哋病獵嘅理念無論幾咁美麗、幾咁充滿希望,謊言都不過係謊言,我諗你自己都好清楚,唔係個個都好似你咁厲害,但你哋病獵學校依然會用呢個過份美好嘅理念,去培育新一批人出去倖存區外送死,可能你哋追求自由?唔想做倖存區呢個牢籠中嘅奴隸?但係,至少宜到可以俾到你生活喺寧靜嘅美好中。」

「所以,你要留皇室喺到任教?」艾康雙手放後,高高在上的盯著我「你仲有多一次機會選擇。」

「病獵有時係無可避免地,追逐住一個虛無縹緲嘅理想......」我低下頭,續問:「但過去嘅世界因此消失,我哋唔去力挽狂瀾,反而去劃地為牢,又係唔係活喺虛假之中?」

艾康本來滿意的神情漸轉平淡。

我直視艾康雙眼:「我已經認清宜個世界嘅殘酷,但依然無可避免咁愛上呢個地方任何嘅人與事......」

我猛地轉身,拔出他身邊一位皇家騎士的長劍,然後兩步踏到欄杆上,跳落到那滿佈屍骸的戰場上,從高空垂直一劍刺入那隻病爪的體內。

「格──」用力一割。

我把病爪的頭顱,扔到場地正中央。

「所以今次,我依然會選擇成為病獵。」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看在眼內的皇室大臣,紛紛不解地搖頭。

「好,就睇下你嘅能耐。」艾康眼角斜瞧皇室病獵一眼:「仲有冇更厲害嘅?」

「病、病爪已經係我哋活捉之中最強大嘅病者......」有些口吃的皇室病獵,馬上補充:「不過......鐵籠仲有兩隻,而且病爪喺無紫外光嘅環境下,傷勢會快速回復。」

「放埋嗰兩隻出嚟。」艾康想都不想,就下指示了。

「遵命。」

接下來,我要多面對兩隻渴血難耐的病爪。

另外兩隻病爪就像雙胞胎姊妹花,一出場便給大眾震撼的嘶叫,其混濁且退化的眼球,正試圖尋找場內移動的獵物。

我針對其視力薄弱的特性,手持騎士長劍舉至肩膀水平位置,眼睛密切地注視她倆的動靜。

「嘎吼......嘎嗨!?」病爪正疑惑著,尋找虐殺目標。

「我無咩耐性。」艾康見到膠著的局面,於是站了起來。

全場都寂靜無聲時,只得艾康一個說話,並觸動了病爪的神經。

「嗤嗤嘎!!!」病爪沒撲向我之餘,更意圖襲向艾康。

艾康人在二樓的高度關係,是不會受到任何威脅和傷害,但足夠我箭步衝去給兩隻病爪一個痛快!

「噗!哧──」我蓄力揮斬將一隻病爪的首級斬掉。

「嗤嘻嘻嘿......」

剩下最後的一隻,他高舉兩臂的利爪,鎖定我為目標後,就無間斷地揮落施爪。

我舉著騎士長劍格擋,造成一些火花濺出,鏗鏘之聲不絕於耳,直至我右眼銳利一狠,捕捉得到某個空檔,趁病爪那半秒間的攻擊僵直,瞬速將劍從其腰腹連人帶刀劃過去!

「嘎嘭嘹嘹!!!!」病爪高聲叫囂,迅速轉身向我施抓。

早有預料的我一手解開灰袍,從長袍脫身,使她抓了個空,繼而轉身再度施斬。

「哧──」病爪的血液大量濺出,灑落倒臥地下的多具屍體上。

艾康暗暗捏拳,話中帶怨:「咁係咩意思......」

皇室病獵吃驚未止,只能瞪大眼睛見證剛才的事:「呃......噫......佢......佢係個、係個經驗極之豐富嘅病獵......可以預測哂......嗰隻病爪嘅模式同下一著行動......」

「嘿......」艾康聽完呆滯兩秒,然後嘴角帶笑:「要令佢臣服我,就係咁困難?艾寶琳入面,唔會存在我艾康覺得唔如意嘅事......」

「艾康陞下,我哋應該......」星寅見現場病者死得清光,便主動詢問:「暫時落幕?」

「閂燈。」艾康又再下達一個指令。

關燈的話,這黑暗環境下病爪很快就會復原。

就算刀刃多快地砍割,人始終不及其細胞復原速度快,更何況雙臂力氣有限?

「啪!」

在艾康的命令下,會場的燈光馬上熄滅。

要解決這問題,只有一個方法。

我找了場上數隻剛死去不久的舌女,把她們的大舌頭都割下來。利用其舌頭的強酸性,率先將三隻病爪的頭顱溶掉,就好比用強酸毀屍滅跡一樣。

問題,解決。

「病獵,一開燈,我理應會見到佢死?」艾康問。

「......係。」皇室病獵吞一吞喉:「正常嘅話,係。」

「好。」艾康拭目以待。

我想,那位皇室病獵比任何人都要緊張。

「大概幾耐可以開返燈?」一位艾康的親信問。

「我諗,咳、二十分鐘後。」皇室病獵粗略估算病爪的復原時間。

二十分鐘?溶解的時間都差不多。

艾康連同一眾皇室親信臣子,在這暗黑的空間渡過詭異而漫長的二十分鐘。

星寅可能覺得氣氛不對,便知趣地叫來演奏隊,打算讓一眾官員等待同時,能有首悅耳的音樂聽聽。

不久,場內便來了一名皇室御用演奏師,他吹起了英格蘭名曲《綠袖子》。

「呵欠......」聽著這笛聲,我都想睡覺。

可能現場真的沒人計算著,到底過去了幾分幾秒,皇室病獵他想等待的,也不過是我一聲的慘叫,因為這樣就代表病爪已經把我殺死。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想法已不可能實現。

不過,我願意配合一下他。

「啊......!」我刻意痛喊一聲。

「嘿......」那些臣子第一時間冷笑:「睇嚟生前口氣點大,宜家都不過係件屍體。」

「咳,二十分鐘過去,開燈!」皇室病獵喊。

皇室的侍人們,重新把大燈打開。

大燈逐一地照射落競技場中,內宮的親信和大臣們紛紛站到欄杆前,打算瞻仰我的遺容。

「啪!」

「啪!」

「啪!」

全場重返光亮,一眾觀瞻的皇室大臣相繼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穿回灰袍的我,正翹腳坐在正中央的病者屍堆上。

「吓!啲病爪呢!?」、「點解佢仲未死!!?」、「佢真係、只係病獵......?」、「咩情況啊!」

我緩緩地抬頭,直視上方俯視著這一切的艾康。

他們發出的疑問,也是艾康內心發出的疑問。

可是比起困惑,他更多的是憤恨。

這是第一次成為敗者的滋味。

艾康的眼球簡直快要暴瞪出來。

「病獵......皇室......病獵......」艾康斷續地,叫出他的稱呼。

「係......陞下......」皇室病獵表面鎮靜,但我知道他內心正起伏著。

「點解佢仲未死......」

「係因為......」皇室病獵觀看場地情況,很快就看出端倪:「佢......因為佢......利用舌女嘅強酸特性,令病爪復原嘅速度追唔上腐蝕嘅速度......居然......仲有咁嘅辦法......」

艾康似乎聽不入耳,問他借了把小刀:「俾把刀我。」

「係......」皇室病獵恭敬地交上狩獵小刀。

艾康握著小刀,冷不防地行到皇室病獵的後方,然後......

「唔唔唔嗚──!」

艾康一手掩住皇室病獵的嘴巴,一手將小刀刺入其頸動脈。

小刀一拔出血漿便立即飛濺,有些更濺到衣服華麗的大臣身上。

「嗄吼......」可是艾康沒停,繼續往其頸上多刺幾遍。

現場所有人士都不敢作動,也不敢發聲,只眼瞪瞪的看著這名皇室病獵,被艾康一刀又一刀地刺死。

「嗄唔啊嗄唔......」皇室病獵有試圖反抗,可惜力氣完全使不上。

這野蠻又殘酷的行為,大概持續了數十秒,那名皇室病獵終於一動不動。

艾康先是扔了刀子,然後推開他的屍體:「唯有同樣殺死一樣係病獵嘅佢,我先可以解恨......」

「......」我凝視著艾康。

「信我馬克,我好想、好想用同一個方法喺你身上,但你白白咁死咗就太可惜......」艾康用染血的手把頭髮抹向後,完全不介意有多骯髒:「我大可以叫人一劍斬咗你,但我個心唔容許我咁做,艾寶琳唔容許我咁做,如果我哋共事嘅話......莫講話大本營......康城都可以攻陷埋。」

「或者我講多次,我係病獵。」我盯著他,說:「唔係你嘅殺戮機器,唔係你嘅征戰工具。」

「我同你再爭論落去,我諗都唔會改變結果。」艾康暗沉一笑,注視著我:「你走吧,今次係你贏,我容許你走。」

就這樣......?

艾康才稍為轉身,便立即大喊:「禁衛軍!」

我就知道事情未完結。

話畢,一群重裝精甲的士兵從會場的四方八面跑出,將二樓觀眾席上的出入口包圍住。

要阻攔我離開嗎。

這個數量,我的確會不敵。

可是,艾康卻這樣下令:「除咗場下面嗰一個人......將其餘在場嘅所有人,全部割咗對眼落嚟!」

皇命一出,禁衛軍馬上行動。

原本只是來看戲的大臣親信們,一起發出驚惶的叫聲。

「啊......」反應過來的大臣們,陸續發出絕望的哀喊:「啊呀!唔好啊!唔好啊艾康陛下!」

緊接著的情況,就是親信臣子們被禁衛軍捉住,然後強行撐大他們的眼睛,徒手挖入他們的眼窩內將眼球強行扯出,最後把眼筋挑斷。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全場發出一陣慘不忍睹的嘶叫聲。

包括,那名多日服務我十分周到的管家星寅,還有些那些根本毫不關事的侍人。

「呢個......」星寅在被挖去雙目前,視我為畢生中最後見到的畫面:「就係反抗皇嘅下場......」

「......」我看著他無言以對。

「喀......喀喀......」老管家星寅被三隻手指插入眼球,並且強行扯出眼框。

「嗚唔啊......!!」他在強忍痛楚。

「嗖」長劍輕描淡寫地一揮,伴隨人多年的靈魂之窗就不復存在。

終生,要活在黑暗之中。

就像剛才經歷那短暫的黑暗一樣,已經足以令人不安。

更何況,是一輩子?

因此,有一些承受不了的人就當場自殺。

剛才一直負責轉盤的侍人,在雙眼被奪走後,便隨即跨出欄杆,以頭部著地的方式自殺。

「格啦──」骨頭斷裂。

比起不久前尚有病者存在的競技場,此刻更像一個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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