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噹──」

每當監房樓層大門給打開,火炬會把獄卒深長的人影映照到牆壁。

「佢哋一般唔會依個時間入嚟......」老囚犯說。

獄卒們詭譎的腳步聲,正於回音的樓層迴傳,難以確定他們的方位。

帶著張鐵面具的獄卒,悄然湊近到我臉龐,把我雙手的銬解開。





他們打算放我走?

下一秒,獄卒狠狠打破了妄想。

他換上另一種手銬和腳鐐,繼續限制住我的行動,只是背脊不用再貼著冷冰的牆壁。

獄卒二人把我拉起,似乎要帶到哪裡去。

「去邊......」





他們沒回應我的提問,直接把我帶出到樓層,然後去到一間有玻璃窗作為屏障,用於分隔兩邊的房間。

這種室內設計應該是讓犯人跟其他人見面之類的地方......但見我的人會是誰?

我坐到椅子上,等待一屏之間的特別探訪者。

兩分鐘後,對面的門都打開了。

「咣」





一個西裝筆直的人,坐到對面的椅子,他是自由派議員──田永和。

我們對望將近十秒,才開始對話。

「真係唔好彩。」他開腔。

「嗯。」

「依一個星期,你過成點?」

「惡劣。」

「為咗見你,我都要靠自由派地位最高嘅議員寫信,先令到獄長俾我勉強入嚟見你一陣。」

「協會點?」





田永和深一深呼吸,兩隻手背托著顎:「呢一個星期,發生咗好多事。」

接著,他便把這星期的事,全盤告訴我。

我入獄的第二天,我被捕的消息還未完全發佈給公眾知情,但保守派先控制傳媒,讓報館用文字把我塑造成一個「戰爭狂人」,視人如螻蟻,視命如草芥。

為了防止市民先入為主,病獵協會那邊的高層想出對策,便是率先公佈南征獲勝的消息,抵消報館新聞帶來的負面效果。

其後,又主動釋出會長被捕的消息,讓公眾認為保守派正在隱瞞拘捕內情。

然後,又讓南淵七病獵發表回家的感言,增加大眾的同情。

再者,舉行了陣亡的病獵們葬禮。





最後,由王達尼說出當時的情況,訴諸倖存區法律的不公。

連續的攻勢讓保守派反應不來,病獵協會在民意中贏了一仗。

田永和前來合和中心時,更見有一大群市民正聲援著我。

但病獵協會的動作再多,民眾的壓力還是沒辦法阻止伍錦星把我釋放,更讓他決心要判我死刑......三星期後執行。

以上,便是整個星期所發生的事情。

「就係咁?」我聽完後問一句。

「嗯,我特登入嚟就係講俾你聽......」田永和凝視著我,說:「三星期後你就會被送上死刑台。」

「死刑......」我沒什麼驚恐的感覺。





「係,你有冇咩要交低。」田永和拿出一張紙和筆,說:「寫低佢,我將信交俾佢哋。」

我搖頭。

「......真係無?」田永和好像很意外。

應該說,就算有都不會透過田永和他交代。

「無。」

「至少......」田永和把頭靠近屏障,小聲地說:「表明你係支持、相信我哋自由派,你同我哋理念係一致吧。」

「我理念係消滅病者。」





「咁同離開香港搵救援嘅諗法,都不過係大同小異。」

「我要保持病獵協會嘅中立。」

「你都就快......」

「越係接近死亡,就越需要理智。」我站起來。

「我哋自由派唔係你敵人,共同敵人都係保守派。」田永和跟著站起來。

我準備轉身返回監房:「我只係想......為付上咗性命嘅病獵,獻上一枝花。」

回到監房樓層,獄卒重新把我雙手鎖到牆壁。

可能不見天日的關係,我察覺到自己的活力減退不少。

「咁快返嚟啊......」老囚犯說。

「嗯......」

「咩事......」老囚犯好奇。

「有人嚟話我知,我被判死刑。」

「唔?」

「大概會喺三星期後,被送上死刑台。」

「真係可惜啊......」

「可惜?」

「都未好好認識你......」

「仲有時間。」

「我叫......岳游安。」

「我叫M。」

「既然你係個將死之人,我都唔介意,將自己事情講出。」

「我聽緊。」

「你知道,合和監獄曾經有一個成功嘅逃犯?」

「有啲印象。」我記得獄長好像說過。

好像是西城薈的上將級人物?當時看獄長那不憤表情,他應該十分之悔恨。

「嗰位上將正正係依靠我而逃出......呵呵。」

「係點樣做。」

「我......係西城薈特殊暗殺部嘅教官。」老囚犯緩緩地,道出自己過去:「西城薈入面殘餘剩低嘅舊政府人員,都係任何一方面嘅菁英份子,輸俾夕鯨國嘅頭嗰幾年,有唔少人嘅近身格鬥術都係由我教導......直至有日,上級派咗我一個任務......」

「......」

「一個只有我能夠勝任嘅任務。」

「就係劫獄?」

「呵,無錯......就係入國力正盛嘅倖存區公然劫獄,因為要救走嘅對象,係個帶住高度機密嘅上將級......如果落入對方手中,咁我哋西城薈嘅秘密武器,就好可能會被公佈出嚟。」

「我好想知,你係點成功。」

「你可以當係個故仔咁聽......」

六年前,月黑風高。

盧吉道觀景台。

三名身穿緊身衣連同防彈背心的精壯男子,正凝視著山下的萬家燈火。

「呢班人成個倖存區居然可以咁光亮......相反我哋西面......」

「所有發電廠能源都掌握哂喺佢哋手上,唔妒忌得太多。」

「話說,岳教官幾時嚟?」另一個坐在欄杆,把玩著黑星手槍的男子問。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

體格健朗的岳游安,從樹林裡行出:「到齊?」

「遲咗喎,岳教官。」三人一同望向他。

「沿路遇到兩個強盜,順手解決咗。」岳游安說。

「寬恕營嗰班賊?西城薈高層好似同佢哋,係有啲合作來往。」

「無辦法......呵。」岳游安用手抹走戰術小刀上的血跡,繼續說:「遇到佢哋嗰陣,佢哋準備煮咗隻野貓嚟食。」

三名隊員只是一笑,沒給予回覆。

「知道我點解揀你三個,出席今次任務?」岳游安問。

「想同我哋呢班學生聚舊?」

「因為你哋三個,都係我教出嚟之中......精英中嘅精英。」岳游安拿出任務文件,對他們三人說明:「今晚嘅任務係高度機密,一旦被捕立即吞藥自殺,明?」

「明白。」三人一改悠閒心情,變成認真細聽詳情。

「我哋嘅任務係救出羅柴施上將。」

「係。」

「根據夕鯨國嘅細探,羅柴施上將被合和中心改造成嘅監獄,位於第六十二層,要殺上去幾乎係無可能,所以我會採用空中爆破嘅方法將佢救出,一人負責地面接送、一人負責頂住監獄出嚟嘅守衛,一人負責由街外而來嘅守衛,我負責爆破同營救工作。」

「咁槍同其他工具?」

「城入面嘅細作,已經幫我哋安排好......對錶。」岳游安舉起手腕,查看時間:「凌晨三點半,正式行動。」

得悉任務內容的特殊暗殺兵,乘著夜黑動身前往夕鯨國。

城內間諜的安排下,四人透過圍牆漏洞進入區內。他們存放爆破工具和載具的地方,距離合和中心不過二百多米,位於一間不太起眼的修車廠。

為了拯救不幸的羅柴施上將,素來跟西城薈有著秘密交流的天環人,當然有份參與劫獄的計劃,但為免牽連到自己頭上,天環人不會過度插手,只會提供一些幫忙。

例如,專業的爆破工具、發動貨車的珍貴汽油、不是唾手可得的槍械,西城薈只需要派出專業人員潛入區內就可以。

只有寥寥數個酒鬼醉倒地上的船街,四個嚴肅的身影拉開一間修車廠的鐵捲門。

「噹──」四人都進去後,便鬆手讓鐵捲門自動下跌。

「啪」燈打開。

昏黃的泡燈,照亮著整間修車廠。

「就係依到岳教官?」有名隊員查看著環境。

「任務內容標記嘅,大概就係依到。」岳游安躺到一塊維修躺板上,把自己拉到停泊中間的廢車底下:「喬文軒將嫁貨van砌返郁佢,車胎、引擎全部有齊。劉耀文幫佢入好油,汽油放咗喺車尾箱到。肖子宏槍就喺工作檯到,一樣砌好佢,今晚十二點前準備好所有嘢。」

「收到。」三名隊員回應。

岳游安拆開車底,拿出諸多事先收藏好的爆破工具,入面存放的都是軍用切割炸藥和放熱炸藥,能夠破壞金屬、鋼筋和混凝土,是劫獄的必備工具。

數小時後。

四人於小工房準備的事項,完成得七七八八。小型廂貨車能發動、槍械能射出子彈、爆破炸藥操作穩定,萬事俱備。

「岳教官,準備好哂。」肖子宏上好最後一顆子彈。

「一陣間我會喺對面大廈天台射出鉤索,直接喺外牆爆破救走羅柴施上將,貨車一聽到爆炸聲立即出車,揸到去合和中心嘅外面,另外兩個人就負責前後掩護,明白?」

「明白。」

「咁我出去預備先。」拉開鐵捲門離開前,岳游安分派自殺藥丸給隊員們:「記住,一出事即刻吞咗佢,假如救唔出羅柴施上將,就連佢一齊開槍殺埋先自殺,確保佢唔會情報外流。」

「係。」

「要復興西城薈。」岳游安說。

「復興西城薈。」三人一同回應。

如是者,身負重任的岳游安就率先出動。

他透過繩子於商業大廈外牆攀爬,有賴天黑和衣物的保護色,根本完全沒人發現他的潛入,一路順利地爬上到天台。

到達天台,岳游安要更為小心。

因為一般監獄範圍外的高位,都有狙擊手坐鎮,以免真的發生劫獄的行為,這橦威利商業大廈都不例外。

岳游安拿出戰術小刀,月光映照下閃耀銀光。

「今晚好凍啊......」兩名天台上的狙擊手,正在無聊交談。

「如果可以嚟碗牛肉麵就好。」

「哈,唔好再講啦,我啲口水家下分泌得好勁。」

岳游安潛伏多時,捕到一個空檔兩名狙擊手的視線,都不在對方的範圍內,於是他如鬼魅般敏捷踏出掩體,一手掩住敵人嘴巴,一手把小刀刺入脖子。

「唔......!!」第一個遇害的狙擊手,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噠」可是他雙手跌下狙擊槍,發出了聲音吸引同伴注意。

他的同伴一回頭,就下意識地喊了句:「你......!」

岳游安幾乎是千分之一秒地,飛出了戰術小刀向他的頸喉,制止他的說話聲,繼而踏前把他壓到地上,舉手伸出兩隻手指......

「嗚......」狙擊手瞳孔收縮,極度驚慌。

閉日!

「格──」岳游安兩指直插眼窩,直達顱骨裂隙。

「咋」岳游安把手指抽出時,指尖涓滴著血液。

解決兩名守衛後,岳游安開始整理裝備,包括鉤索槍。

一轉眼間,凌晨三時半就到了,是展開行動的時間。

岳游安把鉤索槍射到六十三樓,然後再以滑索方式越過半空,到達合和中心的外牆。

「呼......」對於畏高的人來說,他的行為極為恐怖。

將自己固定好後,岳游安下垂到六十二樓的位置,並在外牆貼上放熱炸藥,把自己位置上升一點,按下引爆的按鈕。

炸藥的加熱程序開始,當巨大的炸裂聲一響,就意味住行動將會暴露,緊接便是分秒必爭的階段。

「三。」岳游安閉著眼倒數。

「二。」

「一。」

「呯!!!!」外牆炸裂。

岳游安睜開眼睛,快速於未能完全炸毀的鋼筋位置,加放一個切割炸藥,其原理用到鋁熱法,強行把鋼筋瞬間燒至過千度的高溫,並且破出一個缺口。

「滋滋滋沙沙沙沙──」

「呯──!」

外牆缺口完全炸開了。

岳游安游繩之前,擲入一顆閃光彈到洞口中。

「叮──」

「呯!」

原本正睡眠的羅柴施一被巨響弄醒打開眼睛,就迎來閃光彈的一片光白:「嗚嘩!!」

岳游安攜著SAR-21,從炸穿的洞口躍入,同時開槍擊殺進入監房的人。

「呯!呯呯!呯呯!呯呯!」岳游安一連射殺三名門口跑入的獄卒。

「嗚啊......咳......」被囚禁牆邊的羅柴施咳嗽。

「羅柴施上將,我奉西城薈命令嚟將你拯救。」岳游安純熟地開槍,打斷兩條綁在他手腕的鐵鏈。

「我要點走啊......」無視看見眼前事物的羅柴施,不斷觸摸前方的空氣。

「游繩落到地面。」岳游安快速幫他打好一個安全的結,牽繫住其腰部。

「我未做過太多嘅游繩訓練......」

岳游安領著他的衣領,一手把他推落到洞口之外:「跌你唔死,捉實跳繩,慢慢咁落去,唔好急但要快。」

說罷,岳游安繼續解決衝入樓層的獄卒。

「呯呯呯呯呯呯!」

「呀啊!!」毫無防備的獄卒中槍倒地。

另一邊廂,地下駛來一輛小型貨車,兩名持槍的特殊暗殺部隊員,二話不說把任務以外的人槍殺。

一時間,倖存區槍聲四起。

「夕鯨國嘅特勤部隊大概幾時會到......」坐主駕駛位置的喬文軒,問。

「我估二十分鐘。」肖子宏一邊開槍,一邊回答。

才剛睡醒的羅柴施,一醒來就要在六十樓高的地方垂直游繩下降,毫無疑問十分瘋狂,他本人掌心都滿是汗水,全身顫抖地一點一點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夕鯨國的援兵越來越強、越來越多,基本上經已有槍火還擊,不過四名特殊暗殺部的成員,還是守得十分緊密,畢竟他們是菁英份子,射擊能力分別於常人。

到後來,岳游安的子彈用光了,就直接赤手空拳面對前來的獄卒。

閉日、蛇陰、斬喉,簡單三種暗殺術就擊退不少獄卒,暗殺術精髓在於迅速將敵人致死,但它的奧義......卻鮮有人知。

岳游安,退役的飛虎隊成員。

精通格鬥、槍械、爆破、潛入、跳傘、游繩等多樣技能,退役之後一直潛心於鑽研武術,想要創造出一套能活用戰場,招招皆是殺著的近身格鬥術。

本來暗殺術,經已是他窮極半生研發的武學。

踏入知命之年的他,因為前職業的身份,被舊政府招募成為訓練部隊的教官。步入病港初年,因為治安惡劣的環境下,多次與強盜的鬥爭中,岳游安無意領悟出暗殺術的改良。

亦即,暗殺術奧義。

奧義的重點是把雙手化為兵器,雙手保持手刀的姿態攻擊。

第一式,二刀戟。

由「閉日」改良。

第一手以前衝戳擊鎮住對手,第二手如同上鉤拳將對手擊高。

手刀戳中胃部可以導致他人的身理不適,呈現出作嘔感。

趁著這個機會,立即再向其顎一戳,輕則碎顎、重則致命。

第二式,殘步。

由「蛇陰」改良。

一對一最忌諱的是背刺暗算、穿梭自如。

迅閃到對方身後,手刀快速砍到敵人後頸,把其知覺打暈。

第三式,斬首。

由「斬喉」改良。

雙腳呈交剪夾向對方頭顱,並於倒地瞬間利用腰力和腳勁,把對方頸部扭斷。

岳游安一直把暗殺術的奧義隱藏,只因乃是他的「殺手鐧」。

透過西城暗殺術的奧義,他把獄卒打得片甲不留,十指沾血。

直至夕鯨國的特勤人員趕到,才能勉強把他壓鎮住。

可當時,他經已殺害接近四十多名的獄卒......

遺憾是,他未能及時吞下自殺藥丸而當場被捕,但他的任務是完成了。

因為羅柴施已降落地面,進入小型貨車中。

期間,另外兩名精英隊員,肖子宏和劉耀文都分別被槍殺。

只有喬文軒一個,成功活著駕駛貨車回到西城薈去。

及後的日子,這個武術了得的岳游安,就被囚禁在合和中心。

基於他的身份和地位遠遠不及羅柴施上將,而被西城薈放棄了。

儘管受到以年去計算的折磨,他始終對劫獄的事情守口如瓶。

直至後來,連獄長和獄卒都折磨得厭倦了,他才能苟且偷安。

但他始終,等待著西城薈攻入倖存區的日子。

這就是老囚犯,岳游安的故事。

故事雖則終結,卻激起我的疑問。

「當初你救嘅人叫羅柴施......」

「嗯。」如今這一位上將,對岳游安而言不太重要了。

我重新回想獄長說過有名逃犯,是舊政府的將軍。

如無意外,正被病獵協會囚禁的羅柴施,便是唯一能從獄長手中逃脫的傢伙。

世上,大概再沒這樣的巧合。

奇蹟發生了,但我心裡頓時浮出兩個選項......

一,把羅柴施交給獄長回取自由。

二,把羅柴施交給韓湘,讓她不用受罰。

可恨的是,羅柴施卻只有一個。

「岳游安先生,你哋西城薈將領如果任務失敗......會有咩懲罰。」雖然從韓湘口中聽過,但我還是想確認一次。

「小事降職,輕則斷手腳,重則誅三族。」岳游安還記得他們的懲罰。

「誅三族......」即父母、兄弟姊妹、伴侶。

「呵呵......」

我為免讓他知道在套料,稍為移開了話題:「失敗會有咁恐怖嘅懲罰,你哋都肯聽從依個權勢?」

「或者當一個人情緒去到極端,特別係末日、戰爭、混亂呢啲時刻,思想就會潛移默化接受咗呢種高壓,又願意接受依份高壓嘅統治,至少流亡咗嘅舊政府,全部都係菁英,唔會承認一個因時勢而出現嘅盜國者......」

岳游安的說話,似是話中有意。

突然間,岳游安旁邊的一名平頭囚犯陰深地偷笑。

「嘿嘿嘿嘿......」

這層囚禁的大部份是被困得癡呆的廢人,因此我對於他的莫名笑聲很感詫異。

那平頭囚犯大聲呼喊:「我要舉報!」

他的叫聲引來了獄卒前來:「舉報咩?」

「我聽到隔離嗰個人嘅對話......!」平頭囚犯又再高聲說明。

「咁又點?」獄卒反問。

「你哋獄長將我囚禁入嚟之前講過,只要我喺佢口中挖到啲情報,就會減我嘅行刑時數......」這竟然囚犯跟獄長,有著不為人知的交易。

一提到獄長的名字,獄卒就知道事情並不簡單,馬上出去把獄長叫來。

獄卒走後,我倆的視線放到那名平頭囚犯身上。

「幾厲害,呵呵......」岳游安不太在乎。

「兩年前我入嚟嗰陣......就同獄長有過呢個交易,所以我先一直都撩你傾計,可惜你點都唔應機,我都諗住放棄......但今日你咁樣俾我捉到正,真係大快人快嘿嘿嘿......」平頭囚犯彷彿要吐氣揚眉。

不久,獄長進來了。

「聽講你終於喺依個人身上聽到啲嘢......」獄長打量下平頭囚犯,又打量下岳游安。

「係......!」平頭囚犯迫不及待要全數說出。

「去第二到講。」獄長很滿意他的表現,命人把他的連牆手銬解開。

「咔」解鎖。

「終......終於......」平頭囚犯如釋巨石,感動眼框生淚:「隻手終於自由......」

「雖然你係個可悲得專門殺害妓女嘅連環殺人犯,但我最睇重就係諾言。」獄長微微一笑,雙手放到腰後準備帶他出去:「如果你俾出嘅情報,有助我升官嘅話,相信你好快出獄。」

「多、多謝獄長......」平頭囚犯像得到個天賜的機會。

「喂......但你仲未知道一個重點。」岳游安把他叫停。

「嗯?」平頭囚犯回頭。

「我唔應你......係因為我當你呢種垃圾唔存在。」岳游安一身頹然,躺坐地面寬淡一笑:「唔配同我說話。」

「......」平頭囚犯沒回應。

「只係識得殺妓女,你連琴晚敢咬我嘅老鼠都不如......呵呵呵。」

平頭囚犯毫無顧忌地,行到岳游安面前:「你睇下邊個先係居高臨下嘅人......」

誰都不會想到,下一秒將會發生什麼事。

激將法,奏效。

渾身頹氣的岳游安,猛地撐起了雙腳,以交剪的形式把平頭囚犯的頭部用雙腳夾住......

「啊嗄......!?」平頭囚犯完全呆滯。

岳游安大概使出,他接下來三天的力氣......

「格啦!」清脆斷椎聲。

平頭囚犯倒於地上,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秘密始終守住。

獄長和獄卒們也是聽見平頭囚犯倒地,才恍惚地轉身。

「呵呵......」

獄長的瞳孔、毛孔、牙齒,無一不是演活著何謂激憤......

獄長把種種緒抑壓到心中,小聲唸了一句:「燒烙。」

「明白。」獄卒們馬上去準備。

「你都好耐無受過燒烙嘅痛苦......」獄長不敢行岳游安太近。

「呵呵,隨便你吧......」岳游安報以一笑。

幾分鐘後,火爐和燒鐵塊都準備好,只要把鐵塊燒得猩紅,再貼到岳游安的肉體上,一項慘無人道的酷刑就呈現我眼前。

看似把事物都視如過眼雲煙的岳游安,此刻看向金光火紅的鐵塊,來自內心深處那份恐懼,都悄悄隱現到手中......他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於肉體與燒鐵將要溶為一體前,我把獄長叫住:「你想要羅柴施?」

羅柴施這名字,停下了獄長的思緒:「你認識依個名?」

「認識,仲知佢喺邊。」

獄長舉起鉗子看看燒得正高溫的鐵塊:「你知道講大話,會有咩下場?」

「知,保證你會得償所願,如果你肯同我傾下條件。」

獄長看向兩位獄卒,自己亦低頭笑一笑:「真係有趣,講下條件?」

「第一,停止你依家嘅行為。」

獄長點點頭,把鉗子掉到小火爐中:「無問題~嘿,有一即係有二?」

「第二,換取我自由。」

「噢......」獄長似是早有預料,回饋的反應沒太驚奇:「自由每個人都想要,但犯咗法就係犯咗,我應該好好喺到反思下自己嘅錯過。」

「咁你係咪唔需要羅柴施。」

「應該咁講,我點解要信你。」獄長做個手勢,示意獄卒們將整個小火爐抱起:「小心回答......如果唔係成個火爐錯手跌落你個身到,就唔太好......」

「羅柴施,一米六三左右,左臉側有小痣,耳邊有個燒痕。」我把羅柴施的特徵一一說出。

獄長聽完之後,彷彿電腦當機:「你......真係見過佢?」

「我唔會呃你。」

獄長凝視我的眼睛,又來回踱步左思右想,心裡多個念頭正在交戰。

三分鐘過去,獄長才開腔回應:「換取你嘅自由,係一定無可能。」

「要求太難?」

「就算我肯咁樣交換囚犯,保守派都唔會願意,我更加會被佢哋冠上賄賂之名,我唔會為你冒呢個險......」獄長也有自己的考慮。

「既然係咁,就換個簡單少少......」

「講。」獄長重新審視。

「我要見病獵協會嘅成員。」

「太多人。」

「只需要大病獵。」

獄長沒一口拒絕,反而多想幾秒。

最後,獄長還是答應這風險不高的要求:「依個條件可以。」

韓湘,抱歉了。

我無法把她交還給你。

因為羅柴施會是我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條件提出不到兩日,獄長就安排好時間,讓我和跟各個大病獵會面,而每次只能見一位,可能他怕我們集體作反吧。

實際上,區區幾個人是做不出什麼大動作,更何況監獄內部環境和路線未明,逃出之後的倖存區也是個更大的籠子。

不像大本營這種小型倖存區,我們的反抗對於夕鯨國而言,只像螻蟻般渺小。

會面那天,我不過是想把病獵協會日後的發展,在最後告訴他們。

第一個會見的人,陳一劍。

我吩咐他的事情好簡單,就是好好照顧後輩們,就僅僅如此。

第二個,富馬史。

我讓他好好照顧戰馬,座騎的使用權就交給他了,我要以後病獵協會成立一支南征軍隊,而進入大部隊前的訓練,包括基本的陣型、知識、意志,就全交由他培訓。

南征軍隊的想法,是基於營救戰的成功,還有岳游安的影響。

身為前西城薈軍人教官的他,這星期的全天候,都把自己教學和培訓的事情一一告訴我。他說成立軍隊目的,除了是一個組織必要的武力外,更是聯繫勢力的榮譽和紀律。

第三個,薛墊仁。

我主要給他負責區外的巡邏據點,特別是荒郊野外的山頭上,只有病獵長期偵測,才能掌控港島區整體的局勢,例如哪裡特別多病者出沒,總需要一個情報網。

第四個,蒙柯亞。

關於醫療學問的一切,就全交由他了。

希望他能培養到一群,醫學知識豐富的人才,畢竟最專業的醫療界人士,往往都會投身福利較好的中、上環企業區。

第五個,博海德。

他發明的戰爭工具,似乎很起作效。

我跟他談論了很多事情,包括他以前在天環區研發的熱氣球。

「哈,你仲記得啊會長?我將個熱氣球計劃擱置咗好耐。」

「點解唔研發落去?」

「因為我投入返病獵嘅事務啊嘛。」

「咁如果要你依家繼續研發,大概幾耐會整好?」

「吓?」博海德愣住。

我對他微微一笑。

「大概......三個月?」

「有冇得,三星期之內。」

「會長你想......」

「無,不過係隨口問下。」

「咳。」博海德看向門口處的獄卒,他是負責監視囚犯和探望者有否異常舉動。

「我諗三星期左右,只係整到半成品。」

「何謂半成品。」我問。

「即係可以起飛成功,但幾乎唔可以順利咁降落。」博海德眼神變得認真,跟我說出另一補救方案:「不過降落傘嘅話,可以彌補依個缺憾。」

「太好,希望我有生之年,可以喺香港見到熱氣球。」

博海德握緊拳頭:「一定,你一定會見到。」

第六個,百里。

過程他一貫作風,情緒極為激動,有好幾次用拳頭擊向屏障,估計是想測試厚度,能否徒手破壞,但對疑惑上前的獄卒解釋是拍蒼蠅。

我給他繼續無條件行使武力,繼續折服任何人。

我相信他的忠肝義膽。

我會讓他密切監視叛獵組織等人的動向,自上次闖入他們數碼港的據點,他們疑似想要利用病者知識,跟西城薈進行著一些勾當。

第七個,烏納咒。

我會讓他追蹤牧師的動向,Dr.D的事情讓我放心不下。

第八個,林楚。

因為他頭腦過人,我讓他秘密調查西城薈。

他們似乎想要利用病者,進行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最後,是雲梨。

把他排最後的原因,是因為需要跟前面的大病獵告知,將會把雲梨晉升為「病獵大師」。

我盡管沒有落過場觀察,但他的實力我都明瞭。

現階段中,病獵協會並沒任何一個能夠決策的人,因為大病獵們都位於同一職級,有爭議時自然下不了決定。

如果把雲梨晉升一級,那就方便得多。

我亦都相信,他做的每個決定。

「今後,好好睇住協會。」

「咁快打定輸數?」雲梨看著我。

「你要拎到天環人嘅信任,否則以後協會行政上會好困難,下場會好似我咁。」這也是,我把雲梨晉升的原因。

「依個唔係你嘅結局......會長。」

「之後落嚟嘅事你仔細聽住,關於點樣推行協會今後嘅發展,最緊要係奪得天環人信任。」天環人最大問題是,不能夠直接殺死。

接下來,我便把一五一十全告訴雲梨。

雲梨聽完後,更有一句回應:「咁樣好冒險。」

「病獵永遠就處於冒險中。」

「明白,我會照你嘅說話去做。」

「嗯。」

最後,雲梨都離開了。

這次,我沒讓南淵七病獵到來。

因為,相信他們仍在適應當中,蒙柯亞也說他們似乎患上了戰爭創傷後遺症,這些年天天持續戰鬥的他們,對於協會的日常未能融入。

於是,待他們轉好一些,會讓雲梨派他們到病獵營駐紮,成為南區與北區之間的駐紮中堅,同時往後的正規南征部隊,經過富馬史審核實力後,將會派進病獵營給南淵七病獵培訓,讓正規軍能跟隨他們七人接受高強度的團體訓練。

以上,就是會面大致內容。

大病獵全走,獄長才現身:「我就滿足咗你條件......」

「羅柴施會今晚送過嚟。」我已經跟林楚交代。

「咁就太好。」獄長滿足地握住雙手,臉上堆滿笑容:「模型就係要收集全套先成事。」

「我係你模型之一?」

「老實講我對你無乜興趣,畢竟你只係政治鬥爭下嘅犧牲品,六十一層以上先係我嘅展品庫,我先會細心「照料」。」獄長付之一笑。

「咁大河孝?」

「呯」獄長沒有回答,徐徐離開。

回到六十層,我繼續被監禁著。

這數天,我仍然在腦中複習暗殺術的奧義,感官幾乎超脫到時間之外。

每每一被打敗從中醒來,岳游安便會打開金口指點兩招,情況就像武俠小說的主角入到窮途末路,卻塞翁失馬般得到高人指點,進而練就更為精湛的武技。

就算我心中交戰全日不敗,都總會在某個時間點醒來,那便是獄卒向我們潑濺豬潲餵食時的情況。

但今天,卻大為不同。

兩名獄卒分別把我和岳游安的手銬都解鎖,然後又把在場眾人逐一解鎖。

「咩情況?」我模糊醒來。

「呵呵......」岳游安笑而不答。

儘管手銬解開了,但沒一個人敢於反抗,可能心靈大家早被這漫長的荒廢,折磨得不成人形......

獄卒們手持燒得紅熱的鉗子警告眾人:「唔好講嘢!企直少少,太平紳士即將嚟到,如果有任何人敢玩嘢......你將會比死更難受。」

太平紳士......?

以前的社會中,我都聽過類似名銜。主要責任是巡視監獄,確保其有效管理,以及沒有任何人士受不公平對待或被剝削權利。

但合和中心太平紳士,簡直出乎意料。

卻不知,接下來自己真正要面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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