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靜了下來,我四處張望,她的家真的很大。
 
「如果我的家有這裡一層的大小就好了。」我嘀咕。
 
我的家是四人公共房屋大小,面積只有這裡的半層,可能更少,穹雪霞家的這間大屋是「奢華」級別,令我難以估計她家到底有多富有。
 
這裡樓高數層,裝潢簡樸,以淡色為主,能看出她父母比較喜歡沉實的感覺,傢俱都為迎合這種風格而購置,應該花了很多心思,家電也是比較高級的類型,很多都是基層家庭絕對沒用過的,例如六十吋電視、名牌音響組合。
 
香城寸金尺土,一般家庭的孩子能有自己的房間已經很不錯了,公共房屋哪來空位放大電視?我家的電視是小小的二十五吋呢,電視信號還經常出問題。香城這個世界級城市,哪方面也有世界級排名︰二會世界最難、富有人口比例最大、人口密度世界最高、樓價也是世界最高。穹雪霞家能在香城的中心位置、交通便利的甲級地段買下這間大宅,我對她的父母開始感興趣了。




 
可是,穹雪霞的父母再出色,作為女兒的她不能繼承父母多年的心血結晶,搞不好她還能活的時間要比父母短得多呢。
 
窮得長好,還是富得短好?
 
「…」
 
我沉思一會,答不出這個問題,兩邊都不好,為甚麼好東西卻要作選擇?集好處之大成︰富得長就不行嗎?想起穹雪霞的事,我反問這個世界。
 
很多人都想要富得長,但命運裡很多東西都不是一己之力能控制,如果自己跟穹雪霞的處境,只能二選其一,富得短真的好嗎?




 
──如果要改變現在,人要先盡力完成已任,創造條件令「運」發揮作用,決定每件事的結果,慢慢改寫你的人生。有時間的人,絕對能做到。
 
時間能想像成一種財富?這個尺度之上,我要比穹雪霞富有得多吧?雖然這樣想對她很抱歉,但事實的確如此,先假設我的時間真的值錢。
 
除了身高,我找到其他地方勝過穹雪霞了。
 
在穹雪霞家的大廳踱步,不斷想事情,我一直等她從浴室出來。看一下時鐘,她已經洗了很久,正常人不會洗二十分鐘吧?
 
我走到浴室門前,聽不到裡面有甚麼聲音,沒有半點水聲。




 
「穹雪霞?」我敲門查問她的情況。「還在洗嗎?」
 

 
沒有回應。
 
「穹雪霞?」我繼續敲,敲得手指發疼了。
 
難道她真的…
 
我慢慢推開浴室門,從門縫看裡面的情況。
 
「穹雪霞?」
 




大量水氣從門縫透出,但是裡面沒有人的活動跡象,完全安靜,不是在洗澡嗎?
 
我擔心起來了,乾脆把門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穹雪霞伏在浴缸邊緣的身影,一動也不動。
 
「穹雪霞!」我連忙跑到她身旁。「你怎麼了?」
 
我不斷拍打她的臉,她一直沒有反應,身體像布偶一樣軟弱無力。
 
我心慌非常,已經沒有在意她完全沒有穿衣服、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關係這些事了,單純想救人而已。
 
我抓起她外露的手,冰冷得很。
 
她說過自己有貧血,手腳冰冷可能是正常吧?其他部位呢?




 
我把自己的臉貼向她的臉,仍然溫暖。
 
心跳呢?
 
我伏在她赤裸的胸口,還好聽到心跳聲。
 
她暈倒了嗎?
 
「救傷車!救傷車!」
 
我連爬帶滾想要到客廳打電話到醫院的時候,後面傳來一陣聲音。
 
「這裡…是哪裡…我在醫院…?」穹雪霞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怎麼了呀?這裡是你的家啊!」我心慌得激動起來。
 
「是嗎…?」她如夢初醒似的。
 
「…」我罵不出口。
 
她從浴缸想爬起來,動作笨拙,總是快要滑倒一樣。
 
「…」
 
我做下去的話,是不是要越過朋友的界線了?
 
「…」
 
穹雪霞還是爬不起來。




 
反正她回到床上就完結了,算了吧。
 
「不介意的話,不如我扶著你吧?」我硬著頭皮建議。
 
「你不介意嗎?我還沒穿衣服啊?」她一臉沒精神地說。
 
還有甚麼介意不介意?剛剛聽心跳的時候,早就看光了。
 
「我是沒關係。」
 
「那麼…」她不好意思地說。「可以再麻煩你嗎?」
 
這傢伙嬌羞起來蠻可愛的嘛,平日應該要像這樣才討人喜歡啊。明明還是個小孩子,總是那麼兇狠。
 
「嗯,抓好我的手,小心。」
 
我把她扶離浴缸,她笨拙地擦拭身體,擦了跟沒擦沒多大分別,還是濕漉漉。
 
「該不會你不舒服的時候,洗澡也要傭人幫忙嗎?」
 
「嗯…」她哼了一聲。
 
「你的傭人是男是女啊?」
 
「男的。」
 
男的?那麼你的身體不就給她看光了嗎?你可是女生啊,還發育得這麼好,不擔心嗎?
 
「像這樣在浴室差點暈倒,第二次而已,上一次那個男傭工的確非禮我了,當然把他炒了。」她說。
 
「非禮?」
 
「我差點暈倒而已,我還有感覺的。」
 
你快要暈倒了,你的感覺是夢境還是真實也成疑吧。算了,不反駁了。
 
「我知道杜麗程不會的。」
 
「甚麼?」
 
「我對你很有信心。」她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
 
「…」不知道怎樣回應她才好。
 
「那麼你為甚麼不聘女傭工呢?」我問。
 
「聘女人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她看著我。
 
「你…」
 
突然覺得自己很危險。
 
「怎樣?有興趣嗎?」穹雪霞伏在我身上說,我甚至感覺到她的語音律動。「你的話我可以啊。」
 
「可以?」
 
「嗯,你想幹甚麼也,可,以。」
 
「…」
 
「如何?在這裡吧?」她把手放到我胸前。
 
總覺得跟李沛弦的感覺有點像,又有點不像。如果我沒有拒絕李沛弦的話,那麼對著穹雪霞也…
 
「你休息一下吧。」我把持著理性。
 
「我在擦了。」穹雪霞還是笨拙地擦身體。
 
「動作這麼慢會冷倒的,不如我幫你吧?」
 
「我還可以…」
 
我看不過她的速度。
 
「毛巾給我吧。」我搶去她手上的毛巾,擅自幫她擦身體。「感冒了要上診所就糟糕,平日已經要吃那麼多藥,還要吃感冒藥嗎?」
 
「嗯…謝謝你…」
 
已經不知聽了多少遍了。
 
從頭髮、背、胸、肚、大腿,到小腿,我都擦過了,接著用吹風機弄乾頭髮。她好像很享受、很樂在其中似的,這傢伙真的很像小孩子。
 
「不如我找孫楚遙來吧,讓她幹這些好像更適合。」收拾吹風機的時候,我說。
 
「你找孫楚遙,她不會上來的。」
 
「為甚麼?」
 
「我的爸媽不喜歡她,孫楚遙知道了,一直沒有到過這裡來。」穹雪霞微笑著說。「所以傭人回來之前,我應該只能依靠你了。」
 

 
「來,穹雪霞,到床上去吧。」
 
她抓住我的手站起,我陪她到床上去讓她休息。之後我去洗了個澡,看著穹雪霞家的浴室大得能放下浴缸,還可以在裡面伸直雙腿,非常羨慕。我家小得只能在狹小的空間淋浴,動作大一點就碰到牆壁了。
 
「這裡大得做瑜伽也綽綽有餘啊可惡!」
 
所以說香城的貧富懸殊是世界級,一街之隔的確是楚河漢界。
 
世界本來就沒有公平,正如為甚麼有些人完全健康,有些人從小就要帶病渡過餘生。
 
「…」
 
至少這一刻能公平一點吧。
 
在別人家的這一刻。
 
這時我真想試一次泡澡,人生裡從未試過呢,我家沒有浴缸。
 
「這裡是別人的家啊?」
 
不行,不行。即使現在幹甚麼也沒人知道,也不可以亂來。
 
把慾望止住,我關掉水源,抹乾身體後用吹風機吹乾頭髮,回到穹雪霞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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