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dee⋯⋯」手機一震,是陳大威的訊息。


我和采樺在學校暈倒一事算是掀起了整個學校的關注還有網上的討論,而陳大威也已經在先前的時間轟炸了至少三十條訊息去關心我是否已經出院。


我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後,便又很自然地滑過了數之不盡的未讀訊息,最後停在了采樺的名字上。


最後的一條訊息,定在了我們暈倒前的一晚⋯⋯




於是我陷入了一陣久久的沉思,直到她那突如其來「在線上」的狀態把我從思考中給拉了出來⋯⋯


「采樺」「你冇事嘛」我傳出,呼吸變得緩慢。


只是當畫面再次更新,「在線上」三字已在灰沉沉的橫列中消逝⋯⋯




我嘆了口氣,凝望著窗外躺在冷氣機上的黑鳥兒,然後視線又移到樓下那被灰色油漆淹沒的天橋、行人路⋯⋯


這城市褪色了,我跟平常人一樣地經歷著生活,眼前的所有所有卻莫名其妙地就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心裡驀然一陣空虛後,手機卻又震動起來了。




我立刻舉起手機一看,是采樺的回覆⋯⋯


是一段三秒的錄音。


我按了播放,而且播放了不只一次、兩次、三次。


「我冇事呀,你呢?」語音傳來久違的溫柔,我也不想以冷冰冰的文字來回應,於是便按下錄音鍵,又回傳了一則錄音。


「我出咗院,你⋯今日仲會返工?」




只是在那一秒,我感覺到轉變,我再一次感受到周遭的褪色,當我抬頭一看時,方才還能看見的橡木色木門,又已變得虛無飄渺⋯⋯


「會呀⋯你呢⋯⋯」她喃喃地問。


後來我的手機久久貼在耳邊,還沒放下來是因為我還在腦海中打撈答案⋯⋯


「唔啦⋯⋯今日唔翻。」「你返工小心啲。」


「嗯,你都保重⋯⋯」




我鼻子噴氣,情緒徘徊於取笑我倆那如老人之間對話的自嘲和心灰意冷之間。


「早餐喺檯面呀⋯你食完再抖下啦,我同學校交代咗你會⋯⋯」自從那天我倒下了以後,媽媽幾乎就把我當成一個不能自理、不能動彈的植物人般看待。


就算我不想承認,但周遭所發生的一切還是會證明給自己看,我汪夕晨⋯已經不能再像以往般生活。


世界已經變樣了,而我似乎也只能⋯繼續沉於黑白灰的漩渦中⋯⋯


02




怪。


冬天沒有寒風、外面毫無風意。


懶洋洋的黑鳥終於放棄了寄宿於冷氣機頂的念頭,我從牠微微擴張的小眼睛猜想,大概是那定格在暗淡天際中的散雲讓牠突發奇想要改變雲朵的形狀。


於是牠竟真的拍拍雙翼、叫喊一聲過後就頭也不回地往偌大的天際飛去,夢想有天能拍翼造風讓灰雲知道牠的心聲,卻傻傻不知自己雙翼渺小得連給一個小孩涼意的能力都沒有。


我闔上眼,心中空蕩蕩地懸著——




十年前,父親每天痛不欲生地沉淪於夢海中,而當時間手臂輕輕一拂掃走了十年後,我就這樣成了入夢的人⋯⋯


當人類站在命運的巨輪面前,似乎窮盡一生的力氣,也不能推到讓它有丁點移動。


一天。


兩天。


三天。


駭人的並非周遭的環境有多麽糟糕,而是我已經習慣了躲在冬日的被窩裡而不看外界的色彩變化。


總會有人說,黑暗中總會有曙光,但那卻漸漸成了我最懼怕的事,因為光明讓我看見黑暗中的恐懼,唯獨我依偎黑暗時,恐懼才找不到我的身影⋯⋯


悶熱的黑暗空間裡,我摸著酸酸的鼻子,淚水卻不出來,就是被一種什麼也不想做的無力感籠罩著,好不容易翻開被蓋凝望著窗外時,腦海就在眼睛放空時淡淡地閃過一個念頭。


不過,也僅僅只是閃過,一來沒勇氣,二來是那僅餘的理性告訴我,不值得⋯⋯


思想在打結,明明在被窩裡的我只有不斷嘆氣和嘆氣,但卻已累得體力透支。


這幾天我還是斷斷續續地發了些支離破碎的怪夢,不外乎就是夢中的采樺奔潰的畫面。


後來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踏出了房間,拿起了母親的紙條看:「我出咗去 廚房微波爐隔離有嘢食」


「叮——」冒煙的肉醬意粉,醬淡而粉無味,我勉強充飢過後,抬頭又吁了一口悶熱的氣⋯⋯


於是,我終於忍不住洗了個澡便趁媽不在家時換衣服出門⋯⋯


就算命運巨輪如五指山般把我碾壓於地下⋯⋯


但我也想尋找⋯⋯



最後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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