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未相識已不在,這個人極其實在卻像個虛構角色;莫非今生原定陪我來,卻去了錯誤時代……」電影放着插曲。

我一邊吃着薯片,一邊看着電視台翻播的電影《魂魄唔齊》。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隻女鬼,這麼超現實的事情,我以為只有在電影中看到。

我的內心其實很矛盾。

我很希望幫助歐渝心了結在陽間的事情,好讓她能夠安心下去黃泉轉世投胎;另一方面,我卻希望一直能夠見到她。

我不知道她怎麼看待我,但是我確實喜歡上了她。



是的,我跟她不是認識很久,但卻對她有了心動的感覺。喜歡這種感覺,本來就與兩人認識了多少天毫無關係。

我更不知道往後會發生甚麼事情,只是希望這樣的時光不會有完結的一天。

希望吧……

最近好容易便睏,沒能把電影看完,我就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在我的協助下,歐渝心與那渣男之間的前塵往事已告一段落。她的心結已解,不再留戀補習社,並且已經「回家」了。



之此以後,我就很少在補習社會遇到歐渝心了。不過,她還是會偶爾出現在我的面前,談天說地。

聽她說起,她的媽媽仍是無法看見她。歐媽媽試過不同方法,如拜神、燒衣,甚至到天主堂祈禱……但歐渝心仍是沒能下去黃泉。可是,每當歐媽媽想到女兒就在自己的身邊,她就會露出幸福的微笑。

又聽歐渝心說,她的哥哥從前十分照顧母親及自己,但現在的脾氣變得十分暴躁,簡直是判若兩人。他曾試過數天沒回家,歐媽媽甚至因此而報警,最後發現是去了朋友家中暫住。

昨晚,他再一次沒回家過夜了。

這天下課後,正下着滂沱大雨。



我約了歐渝心來到了她哥哥就讀的中學的大門前。

她哥哥比她僅僅年長一年,也在她過身後留了一年班級,所以現在還是在讀高中,他就讀的學校其實就離我校只差幾個街口,我撐着雨傘,和她一起等着她的哥哥下課。

由於烏雲密佈,且雨點不會打在歐渝心的身上,其實我可以不用替她撐傘,但她還是選擇躲在我的傘下。

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呢?

雷聲響起,雨聲淅瀝嘩啦,三五成群的學生背著沈甸甸的書包趕回家去。我們等了足足半小時,我不禁問她道:「他有出現嗎?」

歐渝心搖了搖頭。

「或許他可能是在校內有課外活動的吧?」

「我認得他的同學,如果看到他們出來,應該可以詢問一下。」



我們根據歐渝心的指示向一位跟她哥哥認識的男同學打聽消息,只聽那位男同學說道:「他今天有來上課,只是……可能你要再等他一下。他好像被訓導主任抓住了。對不起,我趕時間,先走了。」這位男生不願跟我們多說,便急步離開。

歐渝心微微皺眉,輕聲對我說:「不好意思,要你陪我在這裡等。或者,我們明天再來吧!」

我看得出她的臉色有一點失望,便聳了聳肩道:「沒甚麼,我們再等一下。」

就在這時,一名披頭散髮、校服恤衫衣角外揚、臉頰上瘀青了一片的少年步出了校門。

「哥哥!」歐渝心輕呼一聲。

這眼看就是「不良少年」外型的高中生竟然就是歐渝心的哥哥。我厚着臉皮上前,問道:「請問你是不是歐少輝?」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無視地在我旁邊走過。



我轉身追問:「你是歐少輝吧?」

他終於停下腳步,瞪眼看着我:「我不認識你。你是想來找麻煩的嗎?我隨時奉陪!」

我忙道:「不!不!我……我是你妹妹的朋友。」

他聽我說後,臉色一變,隨即又回復了冷冰冰的臉容。現在近看他的臉容,的確有點像他的妹妹。畢竟是兄妹,這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胡說甚麼?別阻擾我,我要走了!」他說着便走。

我跟上他的步伐,說:「你昨天沒回家吧?你知道你的媽媽有多擔心嗎?」

他顯得有點不耐煩:「你又不是我的誰,我家的事你管不着!」

「我……」



我正想說下去,冷不提防,被他轉身向我的臉打出一拳。

我吃痛倒在濕漉漉的地上,校服也被染污了,眼見他已經匆匆離開。這傢伙完全不聽我說話,就動手打人啊。

歐渝心似乎也吃了一驚,俯身察看我的傷勢:「你怎麼了?」當她正想伸手觸碰我的臉頰,卻突然被一抹藍光擋開了,而這抹藍光正是由我的身上發出。

歐渝心驚訝的望着我。

我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塊玉佩。這玉佩正在發出亮眼的藍光,藍光四射。

「對不起,你有受傷嗎?這是華叔塞給我的護身玉佩,不然我還是把它丟了吧。」我也感到十分錯愕,沒想到這玉佩真的會對鬼魂有反應。

「不!這既然是華叔給你傍身的,就好好保管吧!我又沒有受傷,倒是你怎麼了?」



我輕輕揉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應該只是腫了少許,過幾天就應該會好起來。「這沒算甚麼,只是衣服弄濕了一點。不過,他……就這樣走了。」

「哥哥他居然……出手打人了。他以前絕對不是這樣子的。」

看到歐渝心的樣子一臉憂心,我馬上說:「這事我會幫忙的,妳放心好了。」

「不,我不應該把你捲進來,還把你弄傷了。這本是我的家事,與你無關的。」

「怎會不關我的事……」我衝口而出,但發覺這話似乎有點不對勁。

歐渝心露出了奇怪的眼神,雙眼瞪得大大的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面紅耳熱。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馬上叫了出來:「對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我想不起來?」

「甚麼事情?」

「我們不是疑惑過因為我曾經打開過妳生前用過的鏡盒,所以我才能看見妳嗎?」

歐渝心也恍然大悟,但隨即又顯得很落莫:「但你不是已經將那鏡盒交給了校務處的華叔嗎?」

我點頭:「的確是這樣,但我可以先向華叔詢問能否要回,如果真的不行的話,我會再想辦法。如果能夠拿回鏡盒,你就可以直接跟你的哥哥對話,說不定就能夠改變他。」

歐渝心同意我的想法,於是行動要開始了。

在這之前,我把鏡盒還給了華叔,現在它應該已被華叔放回雜物室原處。雜物室的鑰匙只有校務處的職員及校工才配有。

午膳後還有一點時間,我來到了校務處找華叔。

「甚麼?你想要拿回那塊鏡盒?」華叔驚訝地問。

我說:「對啊!這塊鏡盒對我有用,我真的需要這塊鏡盒。」

華叔嘆了一口氣:「我不能隨便交給你的,這東西會讓你陷入危險。你到底要這塊鏡盒做甚麼?」

我說:「這個嘛……我一時三刻不能解釋清楚。總之,這鏡盒不但能夠幫到我,也許亦能夠幫到其他人。」

華叔的目光滿是懷疑,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我不知道你要回這塊鏡盒的原因,所以不能把它交給你。希望你明白,我只是為你的安全着想。」

我看着校務處的時鐘,午膳時間快要完結了,我只好抱住失望的心情離開。但我才不會就此放棄,一定要想到辦法進去那間雜物房。

上課時,我一直沒法集中精神,坐在附近的張文彩老是向我打眼色提醒我要專心一點。下課時,我正想快步離開課室,卻被張文彩一把攔住了。

「葉子俊,你最近到底在搞甚麼?雖然今年還只是中六,但下一年就要高考了,你再這樣下去怎麼追趕進度?」

旁邊的陳卓凡也過來插口:「真的。我看你這一個月來都是神不守舍,又說見到鬼甚麼的,該不會是真的撞邪了吧?」

我看着他們疑惑的眼神,狡猾的問:「我是不是你們的朋友?」

他們眼瞪瞪的看着我,等我說下去。

晚上十時,我們一行三人回到學校大閘門外。

「這是我在中學生涯中做過最瘋狂的一件事,希望你說的都是事實吧!」陳卓凡搖搖頭說。

張文彩說道:「真不明白,我為甚麼要陪你們一起瘋下去……」

我說:「我說的所有事情都是事實,只要拿到鏡盒,你們就可以見到她,一切就可以解釋清楚。」

張文彩打了一個冷顫:「我才不要見到鬼!」

我說:「妳就留在這裡,看到有甚麼動靜就馬上發短訊通知我們吧!」

張文彩叮囑:「你們小心一點。」

不等張文彩說完,我就已跟陳卓凡手執電筒,爬上了學校旁的小山坡。斜坡四周陡峭、樹叢茂密,但只要攀上這個小山坡,就可以到達學校的後庭,然後再輕輕跨越後庭的欄柵就能夠進入。這算是學校保安的小小漏洞吧!

我與陳卓凡進入了學校。

晚上的校舍空無一人,寂靜萬分。

陳卓凡說:「希望不要有人突然出現把我們抓住,不然我的操行分就要被你拖低了。」

我說:「所以我們還是不要說話好了。」

我們放輕腳步,來到了校務處前,可是校務處的大門上了鎖。

「可惡!真的上了鎖!」我深深不忿說。

「等一下。」陳卓凡輕聲說,然後目光望着校務處前檯玻璃窗口的縫隙,然後又指了一下掛在校務處牆上的鑰匙:「如果有長棍的話,或者可以從這裡把鑰匙弄出來。」

我馬上說:「我去找!」然後便一人走去洗手間的方向。

說實在,晚上的學校確是有點陰森恐怖,當我想起平時喜歡說鬼故事的華叔,心中更是不寒而慄。

算了,既然是我自己決定要來的,還是快快找有用的東西回去吧!

結果,我在洗手間找了一把拖把,然後快步回到校務處。

「讓我來!」陳卓凡接過拖把,把拖把伸進校務處前檯的窗口,拖把的尾端長度剛好觸及牆上的鑰匙。

「雜物房的鑰匙在這裡了。」陳卓凡小心翼翼的將拖把拉回來,終於他拿起了鑰匙,向我拋來。

我忙不迭伸手接過,說:「到手了,走吧!」

「你們在幹甚麼?」一把熟悉的男性雄厚聲音鑽入耳朵,把我們嚇了一跳。

然後,校務處燈光就亮了。

糟了!我感到我的背部冷汗直流。我扭轉頭來,站在我們身後的正是校工華叔。

「華叔……」人贓俱獲,我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都被你發現了。」

華叔皺起眉頭,說:「想不到你們竟然這麼膽大,偷偷闖入學校,而且還偷鑰匙!如果給其他人發現,你可知道後果有多嚴重?校長真的可以把你們踢出校的。」

陳卓凡聳肩,轉頭望着我,似是等我開口說話。

「對不起,華叔。我們知錯了,請你不要告訴老師。」我低下頭歉疚說。

華叔搖了搖頭,說:「年輕人,跟我說實話吧!你到底要這塊鏡盒做甚麼?」

我沈默了一會,前思後想,終於道出了一切事情來由。

陳卓凡瞪大了眼:「你之前只是說一半不說一半,想不到背後竟然是這樣的故事。」

華叔嘖嘖稱奇,說:「那個女生……我的確有點印象了,從前也跟她談過幾句說話。真是可惜……明明她應該擁有更好的將來。」

我說:「所以,我需要這個鏡盒去幫她完成心願,好讓她能一路好走。」

華叔猶豫了一會,嘆氣說:「好吧!你拿去吧!而且,這鏡盒也該物歸原主了。今晚的事,我不會說出去。」

我喜道:「你相信我說的話?」

華叔點頭:「嗯!我相信你。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遇過很一件很瘋狂的事……」說着,若有所思,滄桑的臉龐上泛起了微笑。

難道在微笑的背後,亦藏着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嗎?

我沒有追問,只是拿着鏡盒和陳卓凡快步離開學校,與張文彩匯合。

「你們在裡面沒有發生甚麼事嗎?」張文彩問道。

我跟陳卓凡相視一笑,說:「很順利。」

「怎麼了?你在這裡一個人很害怕吧?」陳卓凡問張文彩。

張文彩大聲道:「才沒有!」

漆黑之中,我們均大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