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點唔重要。」我敷衍地回答,如果我誠實地回答她的話,她會阻止我吧,所以還是不能對她說實話。
 
「你係咪諗住自殺?」無論在哪個時空,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也只有阿玲和Gibson。
 
「咁樣唔係最好嘅解決方法咩?」我答。
 
「點睇都唔係吧?你點肯定你自己死左,就會救到我同小綠?或者你死左之後,我同小綠都會繼續遇到不幸呢?點解你會覺得你一個人就可以改變宇宙?」阿玲連續地追問,而的確,我每一條問題都無法回答她。
 
「係唔肯定,但至少好過眼睜白白咁睇住你地一次又一次咁遭遇不幸丫嘛!」我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前,其實早就問過自己這堆問題了。
 




因為這個該死的鬧鐘並沒有說明書,沒人知道回到過去之後,要怎樣做才可以有美滿的結果,而鬧鐘上唯一一句「只能回到更之前,24H。」也是由2018年的阿玲寫上去的。
 
「我覺得,你第一次嘅人生,其實無咩不幸丫。」阿玲說這句話的時候語速特別放慢,感覺好像在觀測我的反應,才決定要不要講下去似的。
 
我看著阿玲的雙眼,我明白,如果這世界的悲劇是由一種粒子導致,這種粒子無論我回到過去多少次,都永遠會維持著同一個濃度吧,所以問題其實是誰會去吸入這種導致悲劇的粒子。
 
即使我現在如何竭斯底里地大吸一口氣,世界上粒子的濃度也不會就此改變,也不代表我在意的人就會不再會遇上不幸。
 
而且,如果這種粒子的濃度,並不是維持一致,而是與日俱增呢?誰可以肯定世界只會變得越來越好?誰可以告訴我究竟要如何才可以避免悲劇發生?
 




對於1999年、甚至2018年的阿玲而言,小綠只是一個陌生人的名字,她的命運,與阿玲毫不相干,只要不幸的不是我、不是她,這就好,其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世界上悲劇粒子這麼多,我們又怎會有萬全之策去躲避它們呢?
 
如果不是萬全之策,就不去做,那麼我之前下的決心又算是甚麼?我自己搗出來的灘子,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需要負責。
 
「咁啦,我唔會收你呢個鬧鐘。」阿玲把那個CASIO鬧鐘推回來給我,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你要自殺嘅話,我都唔會阻你,不過呢,我唔比你係我呢個時空度自殺,你要死,你校呢個鐘,校去琴日又好,前日又好,先好去死。」
 
「我唔明。」我真的不明白,為甚麼我坦白地向阿玲說出一切之後,換來的是這樣一個莫明奇妙的命令。
 
「因為我好自私,你係其他時空製造出黎嘅問題,我唔希望你係我呢個時空度解決。」阿玲說完之後,嘆了非常漫長的一口氣,那口氣好像要把整個宇宙都要從她肺中呼出來似的。
 




「但即使我去下一個時空,都只係一個全新嘅時空,你明唔明,我已經無法子再見返2018年嘅你啦。」我也被她的嘆氣感染,忍不住一起嘆氣。
 
「咁你不如考慮下,好好咁望住呢個1999年嘅我?」阿玲雙手握拳,狀甚緊張地說。
 
我的時間因為這個問題而停住了,關於我和阿玲的一切一下子在我腦海中快速地閃過。
 
「我唔理你之前時光倒流左幾多次,發生左D咩事,我要你由聽日起每日、係每日都要打電話同我講早晨,每晚臨訓之前都要同我講早抖,直到我同你講話唔使為止。」阿玲把她的命令延申了。
 
「下?」我還是不懂。
 
「如果你做到嘅話,我就做你女朋友,好唔好?」阿玲咬著下唇,用極小的聲音說出了極重要的話。
 
「你一直都係我女朋友,無論係邊個時空。」我回答說。
 
「咁講定啦,呢個係我屋企電話,今晚訓教之前我要收到你電話,聽朝返學之前你要打比我,未收到你電話我唔會訓或者出門口。」阿玲從書包中拿出一本小記事本,寫下了她的號碼,再把那頁紙撕下來遞給我。




 
我接過那張紙,上面是一個我根本不會忘記的電話號碼,當然,我沒有忘記的,除了阿玲老家的電話號碼外,還有她的手提、小綠的手提、Gibson的手提;我本來就喜歡用腦袋去記下一些重要的號碼,例如2004年第138期六合彩的開獎號碼。
 
阿玲把紙張遞給我之後,就離開麥當奴了,Gibson連忙過來問我「發展」如何,但老實說,「把故事由頭到尾講一次」這件事,一天做一次已經夠累了,我不打算再說一次,於是就搖了搖頭,對Gibson說之後再對他解釋。
 
我回到家中,把那個CASIO鬧鐘放在床頭,自己則躺在床上,細心地思考2018年的阿玲為甚麼要交這個鬧鐘給我,我到這一晚才突然發現,阿玲在把鬧鐘交給我之前,可能也和我一樣,經歷了無數次的時間旅行,用盡了一切方法,才確保了我們二人在2018年過著幸福快樂的婚姻生活。
 
但到頭來,我還是因為小綠的死而崩潰了,所以她才心灰意冷,也不想由頭再來一次(畢竟她也可能要重過超過二十年),才把鬧鐘拿給我?
 
整件事就像今天在麥當奴我想把鬧鐘交給阿玲一樣,算是找個救贖?
 
一直想呀想的,時間不經不覺就來到了晚上快十二點,我拿起電話,撥了阿玲的的號碼。
 
「我打黎想講『早抖』。」我說。在我想到我能怎樣做之前,我本能地去完成了阿玲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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