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睜開雙眼,胸口像是跑完了全程馬拉松一樣急促起伏,額角還淌下一顆豆大的冷汗珠,直至得知自己剛從夢魘的魔爪裡逃脫出來,心情才稍為平復下來。

我正躺在學校保健室的床上,頭頂上這片雪白的天花板似曾相識,那是因為我很常在早會的時候因為不想呆在操場被天然生曬成人乾,跟當值老師編了個頭暈的藉口,躺在這裡呆看天花板直到第一課的鐘聲響起,讓我變成了保健室的常客。

可是今天的保健室,好像有甚麼不一樣了。

平常躺在床上的視線,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現在那片白卻被擋去了一半,那是一張男生的瓜子臉。

我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打量他的臉蛋,從這個角度不難看出他臉上有著深淺不一的青春痘印,下巴更有著一小堆鬍渣,果然說再美的畫也不能靠近看,不然破綻露出之後,才發現這張受到校內萬人景仰的所謂「俊臉」,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也不值得那群小蜜蜂們爭寵。



話說這樣的距離,會不會太近了?

儘管我知道已經後無退路,卻還是試著把身體往牆壁的那邊挪動著,跟他拉開到適當的距離。我也發現,犯規的不只是跟他之間的距離,還有他的手。

他似乎是發現了我已經察覺到他的不安份,來自小腿附近的體溫隨即離我而去,說不定剛才讓我誤入惡夢之境的始作俑者,也是跟前這位正微美著的他。

正確一點來說,那笑容跟他平常用來迷倒外面那群無知少女的微笑不一樣,嘴角彎起的幅度還要更大,杏眼微微瞇起,拼湊起來就是一副略帶猥瑣的臉容。

他在幹甚麼?萬一我再晚一分鐘睡過來,後果會多麼的不堪設想呢?



「西宮同學,你醒了?」他緩緩後退,坐在床沿的椅子上裝著紳士一樣慰問著我,可是這副虛假的外皮背後,又藏著一顆多麼險惡的心呢?「你臉色很蒼白呢,該不是在夢裡見到鬼了吧?」

他是隨口瞎猜,還是真的能夠窺探我的夢境呢?我不確定,只知道他還在裝蒜,在情場上是個老手玩家的他,根本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在怕他,甚麼見到鬼的說法只是在設置陷阱讓我自投羅網,要是戒心稍為沒那麼強的女生,早就把夢的內容向他和盤托出了吧。如此不堪回首的事,我沒打算讓他知道,他也沒必要知道。

「你在做甚麼?」我拉緊薄被單,雖然說也不能帶來甚麼防備的作用,至少萬一他突然進犯,這被單還能勉強充當第一防線。

然而,這頭豺狼跟平常的那群不一樣,他不會一開始就對獵物張牙舞爪,反而是先披上人皮跟人類打好關係,建立起信任後再慢慢享用不遲。他的反應,也在我意料之內——

「老師在幫你療傷啊,你剛剛跳鞍馬的時候撞傷了頭,還昏迷了一下下呢,你再不醒來的話我就要幫你召救護車了。」他手上不知道甚麼時候多了一卷繃帶,為他編出來的故事
又多添了一份真實感,卻有一部份被他悄悄地刪去了,大概想要把我永遠蒙在鼓裡。「你的頭還痛嗎?讓老師幫你包紮好啊。」



我的頭仍隱隱作痛,尤其是受到撞擊的地方到現在還不時有瘀痛感,但情況沒有到要包紮的地步,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於是說了一句「不用了」便拒絕了他。

萬萬沒想到,他吃了我一口閉門羹還不放棄,依然像是路邊在趕業績的推銷員一樣死死纏著我,「老師學過急救,頭部撞到了可大可少的,還是讓老師看看吧... ...」

「你走開!」最終我還是沒辦法按捺住自己,把一切對他的厭惡都當成火藥一樣充填起來,瞄準著他便發了一炮,這記突撃大概也讓他吃了一驚,他愣住了好一會兒,那雙拿著繃帶的手凝在了半空,時間彷彿就被停在了這一格。

對他來說,我的脾氣不過是雕蟲小技,說不定我只比他認識的那些女學生們難征服一點點而已,我這樣不客氣的對他,到底會不會讓他嚐到了挑戰性,更想要在我身上解鎖一點點的成就呢?

男人的征服慾,我馬上就要從他身上體會到了。

「呵。」

很冷,這是一記很冷的笑聲。



要是你以為他這就要原形畢露,那恐怕你跟我一樣,也是太低估他了。

他似乎是意識到這不是跟我攤牌的最佳時機,於是再次把那副虛偽的笑容掛在臉上,剛才的不屑已不復見,看不出這人的變臉技術比馬戲團裡的表演員還要出眾,讓我差點也以為剛剛那記冷笑聲並不是由他發出來的。

「嘛,西宮同學真的很有性格呢。」他一邊撓了撓腦袋,一邊拋出了這句耐人尋味的話:「果然跟你姐姐一樣。」

為甚麼要在這個關頭跟佐紀姐姐牽上關係?想要直入式宣示主權嗎?

他能把佐紀姐姐的性格以一句話總結起來,可見他們相處已經好一段時間,他也對姐姐有了一定的了解,只是我前幾天才在結弦的口中得知這個事實而已。

結弦看到的,很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海平面底下發生的事,我更不敢去想像。

「老師,請你放過姐姐吧。」

我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用上半哀求的語氣,也許這樣會讓他更容易心軟,也許... ...根本不可能。



「噗。」想不到,他居然對我的請求一笑置之,就像是一位經驗老到的拳手,輕巧地擋開了我出的一記重擊,閃到我的身後涉機對我作出致命的一撃,「你說甚麼啦,我對你的姐姐,跟學校的每一個同學,一樣是很好的呢。」

他頓時化身成政府官員,以完美的措辭,躲開了我提問的重點。

「你真的只把她當成你的學生嗎?」

面對我正中要害的一撃,他總算無路可逃了,笑容也短暫地凝住了好幾秒。可是這樣的招數還是沒辦法擊敗他,這對我這種新手來說,大概是太難了。

「西宮同學你累了,再休息一下再回家吧。」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便走。

對啊,他無路可逃,但我根本沒想到他還懂得遁地,總之他總能使出我意想不到的招式,最終我只能成為他陳列架上的其中一件犧牲品。

「對了。」將要踏出保健室前,他回過頭來,我正以為他突然良心發現,怎料他留下的,只是讓我們關係未完待續的一句話——



「你剛才的跳鞍馬考試不合格了,你有空的話,來找我補考哦。」

 ****************************************************************************************************

轉載自:


Penana:
https://www.penana.com/story/59500/%E7%A6%81%E5%BF%8C

關注我的Penana專頁

https://www.penana.com/user/63168/%E6%B0%B4%E6%B4%A5%E5%B0%8B%E7%A7%80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