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活動室裡八張的椅子圍成圓形,也快要坐滿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大多是兩個、三個認識的,然後結伴一齊來這裡。每次都會有新的人來做義工,也有舊的人。新的面孔有些只見了一遍就再也不來,有些偶爾會重遇。

我能理解來一次就不來的人。這個時代太多選擇,好好的一天假期,可以做的事很多。可以睡到中午,可以去遊玩,可以去打卡,可以找朋友去個Cafe打發時間,可以宅在家中打機看YouTube。隨便一個活動都好像比早上起來,跟老掉牙的老人,在殘舊而樸實的房子裡聊天有趣得多。

一如既往,社工陳姑娘坐下,Cindy幫忙分發探訪的資料。

「大家好,我係陳姑娘,呢度嘅社工。」這一句對白,已經聽過許多遍。





「不如大家自我介紹下?同埋講下點解今日會黎做義工?不如Cindy開始先?」這句也是每一次的慣常對白。

剛來到這裡,我會認真聆聽每一個人的自我介紹。我也曾經想過要努力記住每個人和每一張臉,希望再見的時候能夠叫出別人的名字。可是到了後來發現,這一次來了個Brian,下一次又換了一個新的Brian。”Brian“只是這個長者中心的過客,只有短短幾個小時。當身邊的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會明白他們都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把一些擦身而過的人記住,只是虛耗自己的腦袋。

「我叫Emily,黎左呢度探訪好幾次。今日黎做義工係想幫下呢條村嘅公公婆婆。」這個開場的自我介紹,也就講過好多遍。

記得第一次介紹自己的時候有點緊張,看著別人的眼色,怕自己說錯話,更怕人家注意到我的緊張。後來發現,當自己在講話時,大家都投以友善的目光。其實沒有人在乎,大家都在假裝聽著,有些人還會輕輕的點著頭,眼睛眨動著表示在思考講者的話,可是頻率有點不自然的高,那些微動作顯得做作。

「點解大家黎做義工?」





她一句:「我想幫人。」

他一句:「我想幫下呢條村嘅公公婆婆。」

我、他、她,其實誰都一樣,Angela那時候也是這樣說的。每個人來這裡都有自己的原因,而口裡卻一式一樣的說著標準答案,我來「幫人」。從來不會有人質疑這個答案,這個高尚的標準答案。這形容有點誇張,但確實是這樣,總感覺講出這些話來,名為善良的鎂光燈會照著自己。

我敢說,坐在這裡大多都是表裡不一的人,而我不會鄙視這樣表裡不一的人,因為我也沒有勇氣說出心底裡的答案。這個世界,難道又有著一個隨時都可以直接講出心底話的人嗎?

「我想幫人。」這是每個成年人都會答,對於「點解做義工?」的標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