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Sale屎的羅曼蒂克: 3. 少年時的憧憬

在地鐵上坐下的瞬間才發現雙腳早就非常疲倦，雙腿坐著發軟，腳趾尾與鞋子在一整天的磨擦後特別痠痛，坐在位子上精神一下子這放空了。

這個時間車廂裏的人不多，不知是否自己很累的關係，車廂裏的人看起來也都沒精打采的樣子。突然想起Wendi跟Tracy大媽下班前的對話。

還在大學的時候，莫名對自己的未來很有自信，相信自己會闖出一番成就，過一段不平凡的人生。真不知道那自我良好的自信從那來，畢業後就知道了，成就什麼的都是夢話，生活都不容易了，那有力氣去追夢。

工作難找，物價又漲，付不起房租只能一直賴在家裏。發了二十幾份履歷，七八個面試，最後英國大學畢業的我，現在百貨公司做一個死銷售。

怕趕不上社會的步伐，怕會像Wendi姐一樣把青春都耗在這裏，怕這輩子就這樣每天平淡乏味等著下班坐地鐵回家。





希望等著我的未來，並不是這卡死氣沉沉的車廂。



「我回來啦。」

「Hello。」

「喔？你怎麼來了？」





疲憊地回到家裏，俊軒的聲音比起驚喜不知為何反而讓我有點愕然。

「跟朋友喝完東西就來了，你這邊近點嘛。」

「哦。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賣了八千塊，厲害吧？」

「嗯，厲害厲害。」

「洗過啦？」





「嗯。」

我脫下鞋子走到客廳的書桌邊，拉開椅子放下布包。男朋友一直入神地看著youtube，除了剛進門打了個招呼，對話的時候也完全沒有看我一眼。

一般來說，作為女朋友的我應該要生氣才對，但我反而因被冷落而感到自在。

「面試還順利嗎？」

我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桌面已經放好傭人姐姐給我準備的飯菜。香味刺激我饑餓的胃，我邊食邊說。

「感覺那個經理挺喜歡我的，哈哈。也是等通知囉。」

俊軒把手提電腦移近我，讓我和他一齊看。我像平常一樣看著屏幕，但思緒在放空。他正播著一個他常看的有名外國youtuber的開箱影片，而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祝你好運啦。上次那家有回覆嗎？」





「有呀，不過我拒絕了。」

「為什麼？」

「本來就沒有很喜歡。」

「你都拒絕了三個了。先做著再找不好嗎？」

「急什麼呀。看你呀，你這麼急著找到工作，結果也不見得找到是什麼好工作呀。」

胸口被輕輕地捶了一下。

「那你慢慢等。我先去洗囉。」





我瞪了他一下，從桌上站起來晦氣地說完便走進浴室。

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你急著想要的，我就是不給你。你不想要，就偏要給你。

男朋友不是什成績優異的的學生，也不是什麼富豪家族的兒子。高中在英國留學的時候認識，認識半年就在一起了。他是我的初戀，想當年剛在一起的時候，比起青涩，初戀比想像中來的轟烈。

俊軒高中的時候很頑皮活潑，讀書考試什麼的完全沒放在眼內。英文文學考試寫到一半就趴在桌上睡覺了，但出來的成績卻比我還要好。人本來就是聰明，就是又懶又皮。沒有留下過什麼驚人的成績，大學也靠著中規中矩的成績畢業了。

雖然朋友不多，但他比我會更會跟陌生人打交道。大學畢業後，我比他還要早求職，但我卻一直沒有被應聘。好不容易工作了，他還在忙著拒絕工作。一旁看著的我又是無奈又是羨慕。

熱水打在身上沖洗著上班第一天的疲累，卻沒能洗掉悶悶不樂的心情。

哼，你以為我想當銷售嗎？我也想像你一樣有這麽多機會可以拒絕好嗎。我以為我想急的嗎？就沒有人願意請我嘛。

濕淋淋地走出浴缸，我用手當擦開鏡子上的霧氣，鏡裏自己氣餒的樣子讓我討厭。





俊軒說話很直接，有時候直接到一個程度，我覺得已經可以說是嘴賤。起初會因為他的話感到傷心寂寞，但五年下來後我也就習慣了。這不代表我會不會難過，只是懶得跟他生氣而已。

「你怎麼不告訴我俊軒會來呀？」

「我也不知道他要來呀。」

剛從洗完出來，我媽的抱怨聲便從房間傳出來。她穿著一件黑白色毛茸茸的豹紋浴衣一頭亂髮地走出來，看到俊軒便馬上笑臉迎人。

「Surprise !」

男朋友難得地停下他的youtube, 在椅子上轉過來張開手掌朝我媽裝可愛說。我無語地發笑，我媽則被逗得地發笑。

「你們夠枕頭被子嗎？」





「嗯嗯，櫃子裏有。」

「那我不管你們囉，我睡啦。」

「嗯，晚安。」

「晚安。」

我們跟媽媽晚安後便回到我房間裏去。

「我今天上班遇到一個跟你好像的男同事。」

男朋友抱著電腦躺在床上。我的床是子母床，主人床很小，所以每次我們都分開睡。一般我都會讓他睡主人床，我睡下面的。

我拉出子床，把被子從櫃裏拿出來。整理著床鋪，我無聊地說起Ernie的這個人。

「那裏像？可以幫我遞一下臉霜嗎？」

「嗯……就很皮，很會偷懶，然後都是巨蟹座。」

也很會很容易跟別人有身體接觸。我悄悄地在心裏補了一句。放下被子我把桌上的臉霜拿給他。

男朋友比我早到國外留學，所以肢體接觸比較開放，曖昧的時候還跟各種各樣的女生玩得很親近，活活把我氣哭了好幾個晚上。

「你不幫我塗嗎？」

「你殘廢嗎？」

我愣了一下看著他，厭煩地說了一句，但還是乖乖地幫他塗。男朋友長相很平凡，跟我一樣看起來有點童顏，我們倆一齊去便利店買酒到現在還會被查身份證。

「有我帥嗎？」

「差點忘了！一樣厚臉皮！」

我笑話他說，他還不要臉地朝我擠眼微笑。

「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我瞪著他。

「記得要熱的喔！」

「還有什麼能為你服務嗎？」

我含怒微笑著問。

「沒有了，嘻嘻，謝謝老婆。」

「誰是你老婆。」

我嫌棄地掉下一句離開房間。他就這樣，像個大小孩一樣。

「你怎麼可以忘了拿杯蓋。」

拿著水回去，他接過杯子一囗氣喝了半杯。他把杯子放到桌面上說。我乾瞪了他一眼，懶得理他坐到床上打開被子鑽住去。

「我提醒你一下而已嘛，幹嘛不耐煩。你還沒關燈呢。」

我躲在被窩裏深深地吸了一囗氣，生氣地打開被子不甘情願地下床。腳丫踏在冰凍的地板上，涼氣從腳底傳到身體，不禁打了個冷顫。

噠一下，把燈按掉，便馬上傳來高八度的撒嬌。

「I love you.」

「Love you too.」

我無奈何地回了一句。他把手伸下來在被子裏摸索著我的手，我捉起他的手牽著入睡。


還沒開店的The Herriate 失去了音樂和燈光的照射，慬靠在窗外射進來的微光，店舖看起來黯然失色。彷彿是為了配合早晨還睡眼惺忪上班族，此時的店面更像早上剛起來，光線從窗簾的縫隙鑽進來的房間。

離上班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打完卡後我呆坐在designer的沙潑上享受著片刻的寧靜。還剩十分鐘的時間，還是沒見任何人，我不禁感到奇怪地東張西望，懷疑是否自己走錯地方。

到了最後五分鐘才終於看到第一個同事。

「你好早呀？」

LD的supervisor 呀Nat訝異地問。

「不是九點半上班嗎？」

「對呀，一般不到最後幾分鐘都不會看到人。」

「哦……」

話音未落，同事們便陸續到在打卡點聚集起來。多了幾張我不認識的臉孔，心情又變得緊張起來。我悄悄地在沙發上站起來，糾結著要不要打招呼，但看大家的表情看起來都非常疲倦，我還是安靜地站著好了。

「早呀。」

有個長得不高的男同事打完招呼後，便從櫃子裏拿出髮蠟在鏡子前把劉海弄起。樣子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髮型的重要性。

「早。」

「早。」

同事們有氣無力地打完招呼便坐在沙發上用手機。

「差不多了，要出去啦。」

到最後兩分鐘supervisor 趕我們出去，大家才不情願地離開沙發。射燈在30分準時打開，店舖恢復光鮮亮麗，而員工的臉上則更是臉露疲態。

當大家正魂不附體地走向集合處，逆向奔跑的Ernie顯得特別注目。呀Nat看他跑過後，一臉鄙視地搖搖頭。

各個部門的同事聚在一起，有的在閒聊，有的在發呆，有的在鏡子前撥弄著頭髮。鞋部跟化妝部的制服跟我們不一樣，但我還是覺得我們的稍微能看一點。

「好久沒見的呀，放兩天嗎？」

Ernie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回來，額頭上還冒著汗。他對著呀華說。

「昨天不是才見了嗎？沒睡醒呀？」

呀業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對喔，嘻嘻嘻。」

這白目。看著他傻笑是笨拙樣子，我在心裏吐嘈。

「中午要食什麼？」

「才剛上班呀大哥。」

「差不多啦。」

「Mary呢？」

同事們在閒聊的時候，站在靠前排的呀Nat回頭過來數人數後問道。

「剛看她還在LD更衣間食早餐。」

「來了來了。」

呀華剛說完，剛塗髮蠟的男同事便場聲說。

「唉，給錯了我紅豆粥。難食死了。」

別看Mary是個瘦削的中年女人，一開囗聲音便足以撼你耳朵。她的聲音大的有點剌耳，我不禁歪了歪頭。昨天好像有見過她，但好像是早班的，所以沒有說上一句話。

「大家早。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男經理的聲音讓大家集中起來。

「昨天雖然做不到target但有兩個莊做到了，分別是家品和女鞋部。我們給點掌聲。再來，女裝也有單big transactions ，交給女裝說一下。」

「那昨天Tracy的熟客梁太來了，說有活動想要找晚禮裙，那挑完裙子後也有多挑一點新款，最後加一起來買了八萬四的。」

呀Nat嫻熟地進行著解著，雖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但其實當中只有少數的人真的有在聽。大部分人的瞳孔都只是呆若目雞地盯聽呀Nat身旁的空氣。

「謝謝。」

「接著男鞋有什麼想分享的？」

「我們男鞋部從今大到8號一連五天會有個新的眼鏡品牌做活動，凡是購買5800以上就會有雙倍積分和禮品送給客人。歡迎大家帶客人過來看看。」

各莊的表情也是不大感興趣。

「好，那各莊可以多邀請客人去看啦。還有沒有分享？」

「好，沒有那我說說數啦。昨天整家店做了1830，做不到target, 比去年同期掉了1% 。今天target家品640、女裝640、男裝540……整家店要做1903。」

「沒什麼問題的話各莊可以回去收拾貨場準備開店了。謝謝。」

早會沒有我想像中嚴肅，可能是因為經理語氣也比較溫柔輕鬆。

我跟著他們一塊走回ND area，大家二話不說便在沙發上坐下來。我看沙發快被坐滿了，便站在一旁。Ernie瞄了我一眼，把屁股移前了一點，拍拍旁一邊騰出的空位示意我坐下。

哦？早上還沒睡醒所以人比較善良嗎？

我半信半疑地坐下去。空位沒有很多，肩膀貼著肩膀地坐，淡淡的菸草飄過鼻子。

「嗯……沒什麼特別的要說。哦，提醒一下你們的過期reserve今天給我清掉呀，進去感覺都要被衣服活埋了。」

「對了，介紹一下我們的新同事，Gabriella 。她會站Contem area，昨天開始工作了，有些同事還沒見過，有什麼就多幫忙吧。」

我伸出頭來點點頭跟大家打招呼。

「那......就沒什麼了，Cara有什麼要說嗎？」

「大家差不多準備聯繫熟客吧，看他的有什麼要reserve的，下週左右吧會通知你們pre sale要開那天開始。」

「那沒什麼就散了。」

「才54分，再坐坐吧。」

呀Nat和經理走了後，Mary看了看手錶說。

「唉，又減價了。又白做了。」

呀業挨著沙發嘆氣說。

「減價生意不是會很好嗎？」

我不解地問道。

「你到時候就懂了。」

Ernie身同感受地說。

「對喔，你也沒經歷過減價呀。加油呀。我是Contem Danny。」

塗髮蠟的男人事不關己地笑著自我介紹。我點頭微笑。

準時十點鐘愉快的音樂在空氣裏播著。播放音樂對我們來說便等於學校的上課聆聲，所以即使音樂有多悅耳，聽起來也總覺得煩壓。

怎麼說呢？即時你用了自己最喜歡的歌設定為你的起床聆聲，但久而久之你也會變討厭這首歌。

「唉！」

Ernie無病呻吟地站起來走向Contem area。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後，不求今天有驚人的銷售成績，但求今天也能安然無恙地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