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
 
        門鐘?誰會在下午6點這種時間來找一個獨居--咳,對外人而言--的年青人?該不會只是推銷吧?算了,反正小偷也不會按門鐘的,就去應門好了。
 
「是誰...亦寧?!」我打開大門,看見一個正在氣沖沖的望着我的大小姐。
 
「還以為甚麼原因令你不上班,原來真的有傷在身啊。」哈,所以她是來監視我看我是不是偷懶而已嗎?
 
「對啊,被滑板一撞就變成這樣了。我明天會去上班的啦。」我仍然抵在大門口,和站在走廊的亦寧對話着。
 


「...看來你不止撞傷了腳,也撞傷了腦。」吓?她竟然會繞圈子罵我?但她在罵我甚麼?
 
「你竟然要我一直站在走廊跟你在寒暄!」我馬上用手杖支撐轉身,讓出空位讓亦寧進屋...
 
        直至我和亦寧在大廳的沙發上坐定了,我才發現不來亦寧正穿着上班用的女裝襯衫連外套和短裙,配上黑色絲襪和黑色高跟鞋,令她看起來好像更專業,也更誘惑...只是我一看見其他女性,便會不自覺的想起余靜並拿來比較,卻發現亦寧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更挑起我的情慾...
 
「喂!」亦寧大喝把我帶回現實。
 
「需,需要喝點甚麼嗎?」我正想要站起來,亦寧馬上走了過來按住我的肩膀。
 


「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別動太多。」這,這真的是那個目中無人的亦寧嗎?!
 
「好吧...我們應該回到正題了吧?」我拿着亦寧幫我倒來的一杯水,呷了一口後問道。
 
「嗯,爸爸問你明天是否真的能上班。」哈,這問題根本是妳自己問的!我從來都沒跟公司說過我得了甚麼病!
 
「謝謝妳的關心啊亦寧。」我微笑對着她,示意她謊言已被揭穿,她臉上馬上羞紅並低下頭來,不敢正視我這方向。我說嘛,此刻的亦寧才是最可愛的。
 
「總,總而言之,你傷沒大礙了就快給我去上班!」亦寧這時應該是心中亂成一團,以往的傲氣和膽大都消失不見,反而換了一副純真和羞怯,才更令人着迷。
 


        剎那間我們相對而坐,卻無話可說。
 
        我心裡一直想要再打開話題,可是我和亦寧除了公事上之外,也就只有黃子華可以聊一下。但在這種緊張嚴肅的場合下,我實在想不到哪一個笑話可以緩和氣氛...
 
        我放在房間的手提電話響起。
 
「我先去聽聽電話。」我甚至不拿起手杖,就一直單腳跳到房間,打開房門便取了手提電話。
 
「喂?余靜啊?你要買東西回來吃?那我一會到樓下等妳回來。」
 
「不用啦!快說你吃甚麼!」
 
「...我怕妳連餐牌都不會看...」
 
「你...大膽!」余靜狠狠的掛斷了電話。


 
        我把電話帶在身上跳回沙發上,亦寧卻不知何時已經將上身的外套脫了下來,只剩下一件女裝襯衫!
 
「妳,妳怎麼脫了衣服?!」我暫時還可以把持自己。
 
「你不是說要我想一點實質的報答的嗎?現在正好了。」亦寧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喂喂喂!妳想要做甚麼?!別要我和讀者誤會!」呸,讀者是誰?!
 
「按摩啊。把你的腳伸出來。」的確,亦寧走到我的身前就停了下來,坐在沙發上。
 
「我還沒洗澡,免了,這腳上了藥很臭的。」我不敢將腳伸出來,以免大家尷尬--主要其實是我不敢要亦寧按我的腳...
 
「余靜小姐都不怕了,那我也不怕。」等,等等!亦寧何時將我和她的關係上升到我和余靜那種奇怪又親密的關係?!
 


「我和余靜是一回事,和妳是另一回事耶!」我連忙張手左右揮動,加強說話的意思。
 
「啊...所以你只准余靜小姐摸你的腳,就不準我來摸了嗎?」這亦寧到底是不是瘋了?!她根本是在引人犯罪!
 
「等等!我和余靜是同居好朋友的關係!她沒有摸過我的腳!」
 
「啊...那你很想她摸吧?」亦寧已經接近拷問的地步了。
 
「不,不可以!」我站了起來。
 
「余靜在我心中有種不可侵犯的純潔,不應該碰到我這骯髒的腳。」我嘆了口氣,望着還坐在沙發上的亦寧。她的眼神由震驚轉為好奇,最後再轉為一種不明所以的賊笑...
 
        我在這刻已經可以肯定我中伏了。
 
        果然,亦寧拿起了沙發上的外套轉頭便走。我正想叫停她問個明白時,她突然停在門口並開了大門。


 
「余靜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這伏也太大了吧...?
 
「阿,阿靜...我去買外賣,妳要去嗎...?」
 
「...蠢材,喏。」站在玄關的余靜雙手各提着一個大膠袋,從外面看出裡面應該是一大堆外賣食物。余靜說完後將雙手遞出,示意我幫忙處理食物。我接過膠袋後,她便一箭步衝進主人房去...
 
        她該不會要將我的東西全丟出來以洩忿吧?真的是這樣也沒辦法啊...誰叫我在外人面前這樣"表白"?以後我看我還是當廳長就夠了。
 
「喂,這是我剛買的彈性繃帶,這個應該比較好吧。」余靜將一卷繃帶放在桌上,便開始自顧自的吃那些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外賣。對,和上一次完全一樣。
 
「阿靜...」
 


「怎麼?」
 
「妳剛剛都聽到了...?」
 
「嗯,當然。」余靜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繼續狼吞着那盒滑蛋牛肉飯。
 
「我...」
 
「唉。」余靜把筷子放下,雙手放在枱上。
 
「我剛那些話...」
 
「得了得了,反正那是亦寧小姐設的局嘛。」也,也對啊,只是余靜是何時開始和亦寧有溝通和共識的?!
 
「妳們...」
 
「就剛剛在樓下遇到的,她看見正要幫你買繃帶,我說跟她說了你受傷的事;她也跟我說了這個局。」
 
「所以妳也跟亦寧一起來試我...」我突然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
 
「這樣很好啊,不然我怎聽到原來你這樣看我?」余靜的語氣平平穩穩的,卻聽不出有任何高興的意思。
 
「抱,抱歉...我失言了。」我正要把京都排骨飯吃下去時,余靜抓住了我的拳頭。
 
「4月19號,星期六,別忘了。」
 
        又是一頓食不知味的晚飯。席上羅列的菜式我完全知道它們的味道,可是頃刻間我竟然如味同嚼蠟,享受不到食物的美味。甚至是連與余靜共進餐的幸福感,也因為這種尷尬事件而完全消失。
 
        這亦寧真是可惡。
 
        然而想深一層,每次亦寧的出現也令我和余靜有一個不尋常的經歷--就是那種發生過後就可能成為情侶的經歷。當然啦,只要撇去了後面因為個人失誤而令余靜生氣的場面,那還是很值得記念的...
 
余靜篇
 
        那個阿懿一個人獨留在家該不會出事吧?我看我還是盡早回家看住他,不然一會重傷了的話我的罪疚感會更重。好啦,我當然知道阿懿是為了救我而受傷的啦,所以我才會對他好的啊!
 
        沒想到那亦寧又來找阿懿了!哼!她一定是上來借公事...我,我在想甚麼?!
 
「原來是余靜小姐,很久不見了。」有多久了?不就4天前的星期五才見過了嗎?!
 
「啊!嗯...是亦寧小姐啊,在這裡該不會是要找阿雲吧?」
 
「對啊,我要來看他要偷懶到何時才上班。」
 
「他,他腳受傷了耶!」到底阿懿是用甚麼理由請假的啦...
 
「原來是真的啊?看他還真不像。」
 
「那妳到底是探望他還是監視他?」
 
「監視啊,監視妳和他的關係發展到甚麼地步了。」吓?!她,她不過跟阿懿是同事關係,竟然連私事也要管?!難道她也對阿懿...呸!甚麼"也"?!
 
「我和阿雲啊,關係好的不得了。我現在就要買繃帶給他用。」
 
「啊~妳對他真好,可是他對妳好嗎?」
 
「哼,妳話裡有話。」
 
「我在想,不如我來幫妳試一下阿雲的想法吧?」
 
        我完全不知道為何我會接受亦寧的計劃:先讓我打電話給雲測試他的行為,再讓我在門外聽他的話。亦寧雖然是很討我的厭沒錯,但從另一角度看起來她是想幫助我們呢。
 
        只要她沒有幫倒忙的機心就好了。
 
「等等!我和余靜是同居好朋友的關係!她沒有摸過我的腳!」這個無賴阿懿!又在亂說話了!你真的只是跟我是好朋友嗎?!
 
「余靜在我心中有種不可侵犯的純潔,不應該碰到我這骯髒的腳。」
 
        ...他到底是在想甚麼?
 
        他一直覺得我神聖不可侵犯?覺得我是"女神"?所以這就是他一直沒有對我毛手毛腳的原因?也是他一直為了我而犧牲自己的空間和時間的原因?
 
        哼!我不要欠了他!既然他對我那麼好是因為覺得我不可侵犯;那我就要告訴他:我可不止是可遠觀的歷史系花!
 
「4月19號,星期六,別忘了。」
 
        我承認,我必須承認,我接受阿懿有追求我的資格。不單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對我很好,也肯讓出大半間房子給我住,更為我擋刀擋滑板。
 
        而是他沒有雷池的歹念。
 
        以前和我一起的男生全都在3個月要就要求我給予他們毛手毛腳的權利,有些甚至想要霸王硬上弓,也多虧了姐姐我才可以沒有被傷害。
 
        不過其實也沒差,反正我也不是處子之身了。
 
余靜篇完
 
亦寧篇
 
        那可惡的大腦竟敢隨便來一個電話就曠工兩天!難道就是因為我突然住進他的家令他心生驕橫,恃着和我相識一場便借勢不上班,和那余靜在家"煮飯仔"?!沒想到我的一時任性令他露出本性!哼哼!他可要好受了!
 
        啊?那不是那余靜嗎?怎麼只有她一人?
 
        原來那大腦受傷啊?九成九是因為這余靜!好啊,這余靜害我公司損失了不少,看我不整治一下你們!
 
        沒想到大腦能抵受到我的攻擊。好吧,我又不是真的要引誘他,只要他敢摸我的話,門外的余靜...哼哼,他們可就立馬散架了!
 
        蠢材大腦!你竟然還沒跟余靜幹那回事?!甚至連接觸對方身體都沒試過?!那你們是怎麼可能一起睡的?!
 
「余靜小姐,那我先回去了。」算了,我投降了。就算看起來令他們變得很尷尬,但是他們只會變得愈來愈親密,而我嘛...呸,我甚麼?!
 
「媽媽,走囉,阿雲他腳受重傷了要休養,但他明天說要復工。」我回到轎車上,後母卻一直站在車外等我,忍受着附近花圃帶來的蚊蟲攻勢。
 
        在回程上後母也沒有問我甚麼,包括為何要特地來看一個疑似曠工的青年。我本想找個輕鬆的話題打開話題,只是我也離不開想要談那大腦...
 
「媽媽。」最後,我先發話了。
 
「嗯?怎麼了寧兒。」後母稍稍減慢車速。
 
「我是不是很任性?竟然要媽媽當我的司機。」我沒有看着後母說話,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驚訝,因為她錯過了剛剛的路口要轉彎。
 
「寧兒,這麼重要的話可以回家說嗎?」
 
「回到那個大得找不着人的家?」那個大得可以讓人不想面對面說話的家。
 
「...好吧,我和妳找間餐廳。」
 
        後母雖然好像隨便找了間餐廳,可是我知道她事先已經準備好一切,因為我們基本上沒遇到任何阻礙。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後母很盡力讓我感受到母愛。自從在8歲時因生母多病逝去,父親本來也擔起了母親的角色,可是那時他的公司剛剛起步實在不能分神。那時後母便以保母的身份照顧着我,後來順便成為了父親的秘書,可是那時的我看電視劇太多了,還以為後母跟那些狐狸精一個譜,也就對她很是不客氣...
 
「寧兒,我從來也沒有這樣想。」後母點好餐後突然說道,我過了一段時間才記起後母是在回應我在車上的問題。
 
「可是我真的很任性啊...」
 
「沒有,這是妳應該做的,因為如果妳不任性,我就不知道要怎麼疼妳了。」
 
        我的眼淚突然模糊了我的視線。我隱約看見後母淺淺一笑,便拿起外套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媽媽啊,我今晚可以和妳一起睡嗎?」後母沒有回答,只給了我一個天下間最溫暖的笑容。這笑容固然可親,更帶着一段我遺忘已久的訊息:子女的要求,媽媽當然答應了。
 
亦寧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