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夜的燈飾》: 聖夜的燈飾 （6）決裂
向樂天被鬧鍾喚醒，他從狹小的家中醒來。
廚房和寢室都從同一間隔中，
還得和沒有衛生觀念的鄰居共用洗手間。
自向樂天搬離家中後就住在狹窄的劏房中過活。
向樂天一時無法回想起自己在燈飾展覽失控後的記憶，
他再感受到劇烈的心絞痛，
那是他為工作煩心時才會出現的痛楚。
燈飾展的功勞被偷走了，他希望能討回公道。
向樂天簡單梳洗後便出門前往工作地點，
乘坐巴士途中收到公孫丕的短訊，
約定今晚去看燈飾展，
並說自己絕不會放鴿子。
公孫丕主動聯絡向樂天稍為鎮靜下來，
他由衷希望只是溝通出現問題。
向樂天回到設計公司後感覺到受注視，
四週的同事仿佛看著自己竊竊私語，
這種異樣的目光令向樂天渾身不自在。
卷髮不知從那個角落出現，
稍稍把向樂天拉到茶水間後要求樂天保持安靜，並把頭探出門外再三確認沒人留意到自己的舉動。
卷髮深呼吸後壓低聲線，
向樂天從沒見過卷髮如此認真和緊張。
“樂天，情況很糟，
接下來我要說的可能令你覺得很憤怒，
我可以理解，我作為局外人也覺得無法接受。
但你答應我，
無論聽到什麼也得保持冷靜。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處。”
“你的導師設計師何忠現在進了郭先生的房間，
這兩年間他一直散播關於你的謠言，
所以我一直叫你提防著他。
你的正式設計師合約應該無望了。”
“可能郭先生心裡有數吧，
那傢伙的工作能力到底有多差。”
向樂天一早知道自己被暗箭所傷，
但他堅信著只要做好本分就不必懼怕流言蜚語，他對上司仍抱有一絲希望，
這份年輕人的單純正直使卷髮欲言又止。
“見習設計師向樂天，請進來經理房。”
郭先生的廣播傳遍整個辦公室，
卷髮還是未能提醒好向樂天。
“好好記著，此處不留人自有留處！”
卷髮陪伴向樂天走到經理房門前，
向樂天的導師設計師何忠剛好走出房中，
他向卷髮和樂天投以微笑，
樂天對這個小人得志般的笑容無比嫌惡，
他腦中浮現過無數次想摧毀那這嘴臉的念頭。
“幹這麼多壞事欺壓年輕人，
小心臨終前幾年呀臭老頭。”
卷髮看到何忠小人得志的笑容，
本來不方便插手的他也主動樂天出一口氣。
何忠聽到後脹紅了臉，敢怒不敢言地落荒而逃。
畢竟他就只是個欺善怕惡的小人而已，
不可能對才能地位兼備的卷髮出手。
向樂天進入經理房後把門關上，
郭先生身上散發著過量且庸俗的古龍水味，
他正用白布擦拭著心愛的高爾夫球桿。
向樂天難掩古龍水引起的刺鼻不適，
不經意用手蓋著鼻子，
這小動作在郭先生眼中何等無禮。
向樂天見郭先生遲遲未有示意，
便打算自行坐下。
“你不用坐下了，這交談不會花很多時間。”
郭先生阻止了樂天，
樂天只好尷尬的拿著公事包站著。
“你跟隨何忠學習近三年了，
你覺得自己對公司有何貢獻？”
“我認為自己有盡本份，
連那些與我無關的額外工作量都有完成。”
向樂天的話有弦外之音，
郭先生察覺到向樂天這次不像過往的談話一樣低著頭。
“我和阿忠聊了很多次，他對你的表現十分不滿，我勸過他再給年輕人多點時間和機會，
但你這三年來毫無改善，
與人合作對建築行業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你保持著這種孤僻的態度，
就得重新考慮自己是否適合設計行業。
所以我們很遺憾地告訴你，
我們不會聘請你為正式設計師，
願你會有更好的發展。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在最後我想分享一點在這裡工作的感想，
希望再花一點你的時間。”
如同卷髮所提醒，樂天最後一絲希望也開始瓦解。
“當然可以，難得年輕人想和老一輩溝通。”
郭先生期待向樂天會說出什麼感謝照顧和教導之類奉承屁話，那是偽善的他最愛聽的。
“我在踏入這房門中前也幻想著你會是個表面上擦著哥高爾夫球捍但實際上掌控著一切的上司，但看來我錯了，
你就只是個喜歡聽太監讒言的老獨裁者。”
“你小子是什麼意思？”
“何忠那老頭連鉛筆拿不穩，
用間尺也畫不好直線。
參加設計討論和工程規劃時也只會拿他過時的經驗添忙添亂，
結果是我畫圖則、設計立體模型的是我，
和客戶及建築工人協調磋商也是我，
我一早就做著正式設計師的工作！
聖誕燈飾展的簡介牌應該刻著我的名字，
結果還得讓你說我他媽的不適合這行業？
那份榮耀和功勞全是我的才對！”
向樂天以辦公室內所有人也能聽清楚
的驚人音量怒吼著，他已經不再會忍氣吞聲。
“保安，經理室需要支援，
這裡有隻瘋狗要趕出去。”
郭先生不知道要怎樣反駁，
他很清楚何忠的工作能力有多弱，
但更害怕向樂天恃才傲物。
故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要向樂天滾出視線範圍。
“一丘之貉！省著吧，如果你要人手幫忙照顧老頭的話應該去找看護而不是設計學徒呀！
還是你得靠剝削年輕人才有錢北上召妓和吃海底撈呀臭老頭？”
“冷靜點樂天，別說了！年輕人一時衝動而已，大人不記小人過！”
一直在門外待命的卷髮眼見情況不對，
衝入經理室拉走向樂天。
“你知道嗎老頭？你的古龍水蓋不住那老人臭！兩種氣味混和在一起讓全公司同事的嗅覺廢掉了！不用叫保安了！我有腳，我會走！”
“別管那瘋子了卷髮！
你這小子可別以為說了這些瘋言瘋語後會毫無後果，這行圈子可是很窄的，
只要我一句說話就沒有任何公司敢用你！
馬上拿好屬於你的東西，收好你最後的工資然後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郭先生氣得把電話聽筒摔到座機上。
“正如我所願！
這樣的破地方，我再多待一秒也感到嘔心。”
兩個保安在不久後到來要求向樂天離去，
此時辦公室內所有人也被這場自我毀滅嚇得目瞪口呆，
他們本來就想看著向樂天落魄的模樣，
想不到大聲說話也不敢的小鬼會有這樣可怕的一面。
向樂天把角落上的所有物品掃進大紙箱裡，
故意發出嘈雜的聲響。
他棒著大紙箱走過一個個曾對他指指點點的同事座位旁，他們全都假裝埋首工作，不想再和向樂天有任何交雜。
此時的樂天走到昨日要求代為影印資料的女同事座位旁停下，連保安也不敢叫他繼續向前。
只希望他發完瘋後趕快離開。
“嘿，我現在有時間了！你還要我幫忙影印嗎？這樣的音量足夠嗎？
我擔心你不會用影印機和聽力出了問題！”
女同事沒有回應，瑟縮在座位上抖震著。
“尊重和禮貌真是一屁用也沒有呢！
沒有事想跟我說嗎？
你們可是很喜歡在我背後說三道四的呀！
現在我就站在你們面前就不說了嗎？
那就永別了！一群欺善怕惡的人渣！”
這是向樂天在這辦公室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被解雇後的他回到那狹小的家中。
他以為發泄後那心絞痛會消失，
然而他的憤怒仍永無止境般的膨脹。
聖夜的燈飾 （6）決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