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永遠(四)


每天安排各個患者在休眠艙裡沉睡,這一夜,葉成開卻難以成眠。
「不,不……」「求求你……」
往日的影像突然在葉成開腦海裡閃現,應該說,是來自郭敬豪的影像。
當日替郭敬豪設計幻景療程時,由於郭敬豪所犯案情詭異,葉成開曾親身讀取郭敬豪的治療旅程,結果無意中讓他窺見了郭敬豪的記憶,雖然只有數秒的片斷,但卻是幾個郭敬豪所害的孩子最後的哭號,那記憶一度令葉成開揮之不去,這夜更突然再次突襲他的思緒。
一番輾轉反側之後,葉成開從床上爬起來。
時已深夜,他替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跟著坐在陽台上發呆,看著城裡五光十色的寶石在夜幕中不斷眨動,直至一顆流星在遠處一閃而逝,他這才嘆了口氣,然後返回床上安睡……






第二天,葉成開如常乘搭「飛昇鐵路」返回中心工作。
他下車後,來到中心前的民眾廣場,穿過民眾廣場便可到達米修斯醫療中心,但他突然被廣場的廣告所吸引,因而停下腳步,只見廣場頂部的全息圖檔正在播放米修斯的宣傳短片,而解說的主持人,正是葉成開自己,他的影像正在解說:「……由於需求甚殷,『許癸厄亞仝人復健醫院』於永元091年另外開設了『米修斯康復中心』,與『許癸厄亞醫院』不同的是,『米修斯康復中心』全力提供的,是當身體重建後精神上的康復治療,當然,除了提供治療服務之外,本中心也提供另類的康樂活動,例如……」
葉成開默默地看著比平日說話流暢三百倍的自己,若有所思,突然間,有人從背後拍了拍葉成開,讓他回到現實,「哈,好英俊啊,愛上了自己嗎?」說話的自然是林德列。
葉成開沒有回應林德列的說話,只是說:「你來了。」
這時候,「米修斯」宣傳短片完結,開始播放其他廣告,「叮登叮登」,現在最流行的「穿越極限」冒險遊戲的音樂立即響起,葉成開皺眉,這真是他甚為討厭的一個遊戲節目,只可惜大受歡迎,甚至陸瑜也以它作為虛擬治療的背景,讓葉成開化身成為節目主持人。這時候,正牌的節目主持人何許正在廣告裡說著:「這裡有你夢想的一切,秘密,陰謀,詭計,與冒險……」
葉成開連忙舉步離去,這個何許正其實也是「米修斯」的客人,但除了治療他的時候,葉成開可不想平日裡也見到他。林德列見葉成開急步離去,連忙快步趕上,他一邊說:「唉!可惜,若不是當時我剛任職不久,醫院這個官方宣傳片我絕對要參上一腳,爭取這個角色。對了,成開,有鏡頭面前恐懼症的你,當時為甚麼會答應拍攝這個?」
葉成開淡淡的說:「當然是因為報酬不菲。」
但雖然報酬可觀,這段影片其實有時會讓葉成開感到難為情,因為各大平台他也有機會看到自己的身影。
而聽見酬金不菲,林德列卻反而嘆息,他說:「那也是的,為了維持這個永遠的生活,不知道還要準備多少儲備?」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已來到了中心入口,他們穿過保安檢視後,林德列又繼續說:「對了,成開,上頭有說過會替中心開拍下一支廣告影片嗎?」
「未聽見過,你想應徵嗎?」
「當然,當演員我可比你強多了,你不是要跟我爭吧?成開,就讓我一次吧。」
「我不會跟你爭,只是據說還未有這個打算。」
「甚麼,太可惜了。」林德列沮喪的說。

就在二人談話期間,他們終於回到葉成開所負責的部門—「夢想現實治療室」。
夢想現實治療室—那是以虛擬幻境作媒介,從而讓患者得到種種體驗,以減輕他們重投社會時產生不適反應的一種療程。但見治療室裡一整列的都是小型的休眠艙,而每一個休眠艙都是獨立互不相通,以保護各患者的私隱。治療室裡面現在差不多都有患者在使用。
尾隨的林德列忍不住說:「嘩,成開,生意真是好得很哪,是不是?你那短片果然不是白拍的。」
葉成開並沒有回答,他注視著面前一個又一個的屏幕,那裡所顯示的是所有在休眠艙裡患者的生理情況。他說:「嗯,一切良好,德列,替我看一看南區那邊的情形,尤其是H45及K6的患者,你要仔細一點。」




林德列點了點頭,他一邊工作,一邊說:「成開,說起來,真感激你介紹這個工作給我,謝謝你。」
「不用謝,你喜歡就好。」
「當然喜歡,這工作真是輕鬆得很。」
「輕鬆?」
「當然了,只是替他們設計一些遊戲程式便可以了,他們玩得高興,你又不用負責。那不是輕鬆是甚麼?」說到這裡,林德列頓了一頓,又說:「成開,不如你也替我設計一個療程,讓我好好體驗一下好嗎?」
「德列。」葉成開冷冷的說:「其實把這裡當遊樂場的是你吧。」
林德列伸了伸舌頭,跟著他突然說:「喂,成開,H37使用者的情況有點異常,他的心跳速率過快,而且血壓在急速上升,腦波圖像紊亂……還有……喂,喂,成開,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