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刻意裝作聽不到她的提問,繼續無知地跟梅姨說話,但肥環看到我沒有理會,情緒更加起伏。
 
  「阿緊,我問你係咪詹冬呀!點解你都會用鎖同鑰匙黎形容架!快啲答我呀!咪玩啦!」
 
  楊玉環質問時已經激動得雙眼通紅,處於崩潰邊緣。
 
  因為大受打擊而將負面情緒強制抑壓在心底笑臉迎人,然後藉食物稍為讓自己得以發洩。
 
  當自以為一切哀愁已經化解後,卻突然出現意外,伴隨傷心將潛在心底壓抑以久的真實感情全部爆發,最後回歸平靜與沉寂。
 




  除了詹冬外,再沒有氣力對身邊事物有所反應。
 
 
 
  楊玉環接連在一天內經歷數次起伏,精神早已跌至谷底,疲憊不堪。
 
  然而我卻對這潭谷底死水,投下對她最有興趣的藥物,立即產生化學反應,讓這潭死水的活躍程度升至最高點。
 
  「我話係現實世界已經搵到屬於我呢把鑰匙既鎖,而果個鎖咪係你囉,肥環。」說完這句話,我將她擁進懷裡,安靜地接受她。
 




  忍耐了整天,我終於找到機會將詹冬身份揭開,加上這些事件的巧合,令表白對楊玉環更加有效。
 
  而她亦緊緊地擁抱著我,再次放聲大哭,不過有別於剛才的悲傷,這次明顯是喜極而泣。
 
「死靳男!呃左我成日…前晚果陣做咩唔即時同我講呀!咁你又忍心睇住我變成咁?你知唔知我呢日過得幾辛苦呀!」
 
  肥環歇斯底里失控地吼叫,將內心尚未挖空、最後那僅餘點點的不快釋放出來。
  
  我知道在吼叫背後,其實隱藏著快樂。所以也如實把不希望她因為詹冬而勉強自己喜歡我這件事說出來。
 




  當聽到我解釋原因後,肥環也說出自己的心底話。
 
  「哼,其實我都對你有啲好感既,不過我同詹冬相處既機會好多,而且見你一路以黎又冇任何表示,我咪…」
 
  終於為等待了九年的甜蜜而笑,看到她如此甜蜜,這兩天發生什麼事也就值得了。
 
我緊握肥環雙手。
 
  「應承我,聽日唔好再登入。」
 
  「點解?」
 
 
 
  「我地今個星期就去登記結婚,然後生返對仔女,組織我地既家庭。我唔希望你捲入任何麻煩事。」




 
「咩野麻煩事…?」
 
 
 
  我不能對肥環公佈太多,只能請她相信我,全都是為她好,但她可能已猜到可能跟洗腦事件有關。
 
  「放心,總之我會解決件事啦。」
 
  既然已經抱得美人歸,現在就該繼續進行遊戲。
 
 
 
  「呵呵…佢地兩個既青春真係令我諗返起我地以前既回憶呀,老野你話係咪呀…」
 




  梅姨和那紀念項鍊說話,因為對她來說,項鍊就等同福伯的存在。
 
  讓楊玉環哭夠抱夠,喝了些水補充哭泣所流失的水份後,我們牽著手,繼續在梅姨帶領下登山。
 
  沿途我們看見有許多空置石屋,沒有玻璃窗,只有幾支鐵柱。即使現在有陽光,還是讓人感到心寒。
 
  來到平路盡頭,這裡是非常空曠的廣場和井井有條的石屋,而且有封條阻止去路。
 
  在旁邊有塊類似指示牌的石碑,但上面完全沒有任何文字,非常怪異。
 
  封條旁邊有另一條小路可以再往上走,兩旁是鮮藍色的欄柵,梅姨示意我們跟著她,不要在這裡逗留。
 
  我還是感到好奇,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石屋。
 
  到底誰會住在這些石屋?封條又是誰設置的?為何要阻止民眾靠近?




 
 
  
  來到廢墟上層,這裡沒有任何石屋,只有幾道約有半個人高的圓型石壁,非常空曠。
 
  我們在到上層的另一邊,從這裡可以看到海景,還能俯瞰杏花村,沒想到經歷重重山路後,竟然會有如此景色。
 
  只是除了山下景色,還有一支非常奇怪的指示牌強烈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上面寫著各區的首都與距離。例如1區首都北京,距離1990公里;82區首都首爾,距離2070公里;還有81區首都東京、60區首都吉隆坡等等。
 
  在這裡寫著與各區首都的距離,到底有何意義?難道這裡能夠直接去到其他地區嗎?
 
  「阿緊,個景色好靚呀…如果呢度有彈跳裝置,唔知係咪可以只要向住果個方向彈到咁遠,就可以直接去到牌上所指既地區呢?」
 




  我實在不懂得作答,雖然美景當前,但那指示牌進一步加深了山頭的奇怪感,想到這裡就渾身不自在。
 
  「梅姨,你知唔知呢塊牌有咩用?」
 
  「唔知嚕,我同福伯第一次上黎果陣,塊牌已經係樹喇,或者呢度以前係直升機場,方便大家去指定地方掛…」
 
  不太可能,以直升機坪來說這裡太狹窄了,而且以前是指什麼時候?難道發生過某些事才會荒廢?
 
 
 
  「後生仔,最後一段路喇,上黎啦,上面仲靚呀。」
 
  沒有給予我們時間,梅姨繼續催促我們。
 
  旁邊有條又長又斜的梯級,她扶著兩旁藍色欄柵拾級而上,我和楊玉環緊隨其後。
 
  上到樓梯盡頭是平台,除了可遠望九龍半島外,沒有驚為天人的風景,只有一座訊號發射塔與兩個不明用途的大坑。
 
 
 
  這時梅姨從袋中拿出福伯的照片,和項鍊一起高舉。
 
  「老野,我終於帶埋你同條頸鍊上黎,一齊實現我地既心願喇…」
 
  梅姨邊說邊哭,原來在年青時,他們兩人就想連同這條具有紀念價值的項鍊一起登山,只是項鍊不見了,福伯行動也逐漸變差,最後這心願就逐漸丟淡。
 
  而現在,梅姨總算能夠和福伯一起達成心願。
 
  我彷彿看到福伯仍然健在,從後擁抱戴著那條項鍊的梅姨,幸福地享受在微風輕撫。
 
  只是福伯已經不在,梅姨大限也將至,不猶得慨嘆光陰飛逝,使我更懂得珍惜眼前人。
 
  想到這裡,我把肥環緊緊擁在懷中。或許她不明所以,卻應該多少也感受到,於是以擁抱回應我的愛意。
 
  沒想到表面上是帶領梅姨完成心願,其實連自己也有所得著。
 
 
 
  「咁樣,我去休養院都去得安心喇。」
 
  在梅姨說完這句話後,手機再次傳來訊息,隱藏事件「梅姨的最後心願」已經完成,多了四分與五百元。
 
  這也代表梅姨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後生仔,多謝你既幫忙…」
 
  「其實我都冇幫啲咩,係陪你上黎,如果有咩意外都有個照應之嘛。」
 
  我很怕生離死別,特別是經過中午醒哥那件事。雖說梅姨只是數據,但我眼前所看到的,卻是個活生生、完成心願準備步入休養院的老太太。
 
  「係走之前,梅姨想問你最後一條問題…」
 
  不曉得是否因為達成心願傷心過度,梅姨突然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你有冇曾經閃過一絲念頭,覺得呢個山頭所見到既野好唔合理,但又講唔出邊度唔合理?」
 
  細心思考眼前所見之物與梅姨的說話,確實抱有丁點兒懷疑與奇怪。
 
  為何會有荒廢的建築物?
  那些石屋又是什麼?
  空白的石碑指示牌彷彿被擦掉?
  特地指出與各地區首都的距離又有何作用?
 
  我沒有來過這裡,不曉得真實世界是否如此。
 
  假如和真實世界相同,這些建築物又為何出現?假如和真實世界不同,那這些建築物又因何事而改建?
 
  「冇喎…阿緊你覺得呢?」
 
   就在思考梅姨的問題時,楊玉環突然插話,她竟然對眼前的一切深信不疑。難道是我是因為洗腦事件影響而想太多?
 
  我又在胡思亂想了,我現在是除錯專員,洗腦的原因也已經找到,全力體驗遊戲才是本份。
 
  世界中央政府一直以來對我的恩惠,現在終於有機會回報!正因為我絕對相信政府,更加要把我所感受的從實道出。
 
  「本來剩係覺得恐怖,梅姨你提完之後,諗返係有少少唔明,呢啲建築物到底有咩用,同點解會係度。特別在意係梅姨你所講既『以前』,到底『以前』係點?」
 
  聽到我的答案與提問後,梅姨再度恢復回之前那樣和藹可親。
 
  「冇…梅姨都係隨便問下之嘛,你知啦,老人家係入休養院,離開呢個生活左五十八年既世界,難免會回憶下以前…」
 
  梅姨應該沒有太留意我的問題吧,反正或許真的如她所說,老人家特別喜歡回憶「以前」…
 
  「既然你都覺得唔合理,咁就算喇。後生仔,雖然我地以後唔會再有機會見面,但今日多謝晒你陪我行最後一段路,無言感激…」
 
  梅姨主動把雙手伸向我的右手,想和我作最後握手道別。
 
  這次道別不像醒哥那麼突然,我知道這次道別,便是和梅姨分開所需要完成的事件。
 
  雖然「最後心願」已經完成,但直覺告訴我和她道別後,我會觸發新的後續事件,恐怕是照顧小白之類的,然後再在小白身上找到新的線索。
 
  才第二天玩「城市狙擊」, 聰明如我已經大約猜到它的模式了。
 
 
  我忍著眼淚上前道別,而肥環早已止不住哭泣。
 
  她知道梅姨是我的事主,道別也是我的事件,所以只從旁觀看,慢慢期待著這件事結束,然後盡備婚禮。
 
  我也是抱著如此希望,因為送別梅姨最後一程後,便回去城市會,肥環不再登入「城市狙擊」,安全地等到星期六註冊結婚,然後共同開展生命中新的一頁。
 
 
 
  就在和梅姨接觸瞬間,我右手異常刺痛,記得剛才和于嶽巴見面觸電就是這感覺,但威力強大得多,彷彿有萬隻螞蟻沿著手臂爬進腦裡,雙腿無力連站也不穩。
 
  那一兩秒間我還沒弄清楚發生何事,條件反射地想鬆開右手卻不得要領,右手黏得緊緊無法掙脫,我相信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梅姨那笑容,絕對不是我所認識的梅姨。
 
  在失去意識前我望向肥環,隱約她激動地大喊我的名字,接著便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像剛睡醒般,仍記得剛才的畫面,仍記得梅姨的笑容,仍記得肥環那表情。
 
  肥環!原來在最危急關頭,腦海中第一時間在意的人,便是你那位最愛。
 
  但除了記憶外,最先引起注意的是臭味,我馬上就察覺自己正坐在馬桶上。這時廁格門被粗暴地敲著。
 
  「喂,入面條仆街係咪訓著左呀,霸住個廁所成半粒鐘!」
 
  原來已經失去意識了這麼久?之前不是和他們在西灣嗎?肥環在這段時間到底在做什麼?這通通都似乎未能解釋失去意識和眼前畫面的關連。
 
  輕摸下巴,鬚渣依舊,確認我仍然身處「城市狙擊」裡還沒登出,那剛才又是什麼回事?我被傳送到某處廁所?
 
  百思不得其解,現在首先要離開這裡,確認自己身處地點,最重要是找回肥環。
 
  我穿起褲子緩緩打開廁格門,還未弄清事狀況的我,再次被眼前所見之人大吃一驚。
 
 
 
  因為敲門這位胖漢,正是中午時因為救我意外身亡的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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