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落腳在一片草地上。
降落後站穩腳的一刻,鞋子壓出水的感覺很嘔心。
 
「所以說,弄乾身體的重要性很高。」
河流中遇見的老鼠主持人般朗聲說。
 
永寧擦一下身上的水。
這一抹,水花濺到身旁的一隻青蛙頭上。
橙紅色,膠珠模樣的眼珠子轉向永寧。
 




「兔子嗎?」青蛙問。
「人。」永寧拉下一雙長耳朵,水珠順著濃密的白色軟毛而落下。
「但你有兔子耳朵。」
「別管那些,你們在做甚麼?」
永寧握著耳朵,尖端部份指向在場的各種動物。
「因為被河水弄濕了,所以大家在想辦法弄乾身體。」
「包括你?」永寧將耳尖指向青蛙。
「對啊!」
「你知道青蛙身體乾掉以後會怎樣嗎?會變成枯乾的一塊樹葉似的東西,有點兒像塊壓扁而且烘焙過度而烤焦了的曲奇餅。
青蛙一副沒所謂的樣子:「隨便吧,這些我又不知道,從來我們動物們都不曾被捲入河流中浸濕,不知哪個壞蛋無緣故在這地方哭而引起河水氾濫。」




「原來哭泣流淚會攘成這後果……」永寧用耳朵遮掩口鼻。
「你說甚麼?」
「不,沒事。」
「沒事的話請跟我向前跑。」
「為甚麼?」
「快步走動能灑去身上的水,弄乾身體。」
「傻的嗎?濕著衣服跑步會生病。」
「這樣的話你來這裡是為了甚麼?」
「來找老師,她叫陳紫芊,眼睛像貓一樣。」
青蛙聽了,驚恐地看著永寧,一雙膠珠般的眼睛,瞳孔部份收窄拉長,跟貓眼差不多。




青蛙牙關打顫的說:「像貓一樣的人?」
「看你這樣子,有甚麼好害怕的,會變身成狼的人我都遇過了。」
永寧一下拍打在青蛙背上。
他承諾並非故意,但這一拍也許還真的用力過度,將青蛙給拍扁。
 
綠色塑膠質光溜溜的皮膚像吹漲的氣球爆破。
粉紅色血肉西瓜汁般四處橫飛,濺滿在場的每一頭動物。
 
半乾的身體又再度被沾濕。
 
除了永寧。
 
一把鮮紅色雨傘再他面前撐起打開,剛好擋住了一切飛濺而出的血水肉泥。
 
「永寧,鬧夠了沒?」




「歌頓先生。」
 
永寧為自己辯護的說:「請你好好想清楚才好說這番話,是誰用那塑膠球收起了陳老師害我要來找回她,而且我搞不清到底這是做甚麼,由踏進來的一刻已是你或是你們安排好的劇本吧?根本不由得我控制,只是很乖的跟著走。這兔耳朵是甚麼回事?我在這裡的角色是兔子?」
他抓起軟綿綿的耳朵擺動幾下,畫個圈,丟垃圾的向後放開。
「歌頓先生?你說的是咖啡店店主嗎?」
跟永寧口中那個隨意被他命名為「歌頓先生」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猜測的口吻問。
「不是你本人嗎?」
「不是,長得相似而已。」
永寧前傾後仰的打量對方一眼:「裝扮得蠻相似的,這麼說,你是誰?」
「店主替身。」
「真話?」
「誰會用自己的真身闖進這種鬼地方?」
「有道理。」永寧認同:「所以這個我不是我,老師也不是老師,我可以不去救了,這個我死了也不要緊,對吧?」
「當然不是,在這裡的永寧是真實存在的。」
「嘖!怎樣?」




「殊!店主吩咐說要我告訴你替他拿把鐵叉和玻璃杯沖泡咖啡。」
 
雨傘收起。
永寧由一片聚滿各種動物的青草地轉移來到一間木屋裡。
這木屋是傳統童話故事中森林小木屋的一種,深色系木材建構出各種家居佈置,窗框下懸掛的窗簾必定要搭配一款野餐專用的紅白格子布。
 
永寧往窗子看。
密封的玻璃外是一雙店主那比起長著兔耳朵的自己更有兔子形象的大眼睛。
這雙眼睛很大,巨大得連整面窗框都載不下。
「加油啊!是鐵叉和玻璃杯。」
 
放大後,深邃的眼珠子妖怪般看著永寧。
說完要吩咐的事項便一閃而去。
小木屋各個窗子統一地如關燈一樣的同時放下紅白格子窗廉,使屋裡頃刻沒入黑暗之中。
 




「神經病!我不玩了!」
永寧怒氣沖沖的走向大門。
右手觸碰在門把上時,一團橙黃火光自銅製的門把生起灼痛了他。
 
永寧將手放到嘴巴前輕輕吐氣吹涼灼傷了的手掌。
「來真的嗎?」
 
「其實任務很簡單,鐵叉、玻璃杯。」
這次聲音來自頭頂的煙囪洞口,鬼魅一樣,只見眼珠的形像又是一閃而過的。
 
永寧魔術師表演戲法的在手掌上吐一口氣。
「哈哈,好玩了。」
他熟悉不過的走到廚房去,直接以受傷發紅發燙的手拉開各個廚櫃的抽屜,使物品散落一地。
「雪現,出來!」
 




一把鋒利的軍刀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在永寧右手前掠過,讓他接住。
 
「永寧啊!召喚援兵是甚麼玩法?」
 
說話的不是歌頓先生的替身,是隻從煙囪徐徐爬下來的蜥蜴,比永寧本人巨大十數倍的身體是熱帶雨林中常見的深綠色,配上琥珀色晶瑩通透的眼珠,造型非常經典。
 
「走開吧,很討厭像你這種類型的蛇蟲鼠蟻。」永寧跳到一座廚櫃上,背靠牆壁。
「我不是害蟲。」蜥蜴說。
「害我討厭的便是害蟲。」永寧用軍刀摸索起牆上的電制。
 
琥珀色眼珠滾動起來在擠上了巨蜥的廚房裡,一舉一動都格外明顯。
「叫你拿叉便是叉,玻璃杯便是玻璃杯,看你握把無關重要的刀是甚麼意思?」
 
永寧看看手上握著的刀,不多不少、淡淡的混和了燒焦細屑的血卡在掌紋間要淌下不淌下的,尷尬非常。
「害怕吧?我不知道。」
「找不到叉?這裡多的是。」
巨蜥伸出鮮豔粉紅的舌頭捲起一個抽屜朝永寧摔過去。
 
永寧用刀一一將飛擲而來的叉子打開,順勢也攀爬到一台雪櫃頂上。
 
「為甚麼躲開?這是你所需要的東西。」
 
永寧也不回答的,專心地抓住一旁的窗框。
 
「還有玻璃杯。」
巨蜥吐出長舌舔在牆上的一個木架,一系列醬料兵兵乓乓的被掃下,打翻砸在地碎滿一地玻璃。
 
「小心啊,要是站不穩跌倒了恐怕弄出一身傷。」
巨蜥咧嘴哈哈笑起來,舌頭在嘴唇前胡亂撥弄打圈,看得永寧感覺不明所以的。
 
「雪現,儘管隨便來。」
永寧沒好氣的,語調出奇地溫和。
 
軍刀如雨般從煙囪口落下,全數插在巨蜥身上。
 
「永別了。」
永寧按下牆上按鈕。
廚房地板打開,巨蜥連同打翻了的醬料一同落到地底燒開了的鍋裡。
 
永寧拾起一根鐵叉放到胸襟上的口袋,也拿起一個玻璃杯勾在叉子上:「不知道混合了各式甜酸苦辣醬料的湯是甚麼味道,但不得不說這古怪的湯所冒出的煙很刺激眼球。」
他擦擦眼。
 
一眶淚液在這裡衍生成洪水,輕而易舉地將他透過煙囪口湧出木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