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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沒發現兩天是如此難熬。

這兩天,我腦海內模擬了無數的見面場景,我也想像了萬千個她的樣貌。我告訴自己不要過份期待,但少男的想像力總是無遠弗屆。我小心翼翼地上Openrice搜尋吃飯的地點,希望找到一個既浪漫又不太貴的餐廳,而經驗也告訴我,無論是閑日還是假日,先預約一定不會虧本。

由於當天也要上班的關係,我只約了她吃晚飯,可是那已經令我費煞思量。我的工作性質是不用穿西裝的,我總不可能無端端穿上一身老西去吃飯,於是我在家中配搭了很多套不同的服裝,最後終於選擇了一件白色間條Giordano恤衫配上Tommy Hilfiger的黃色背心毛衣,再穿上Levi’s牛仔褲配一對Air Force。聽來似乎有點寒酸,可惜這已經是我家中最貴的一套衣服了。

經過一輪掙扎後,我最後選擇了諾士佛臺的一間海鮮餐廳晚飯,並約了她在尖沙咀地鐵站等候。甫出門不久,我已經為自己的衣著感到後悔。時值五月黃梅天,雖未至盛夏,天氣卻已經頗熱,不一會我已經被自己的Tommy Hilfiger背心毛衣弄得汗流浹背,加上下了數場小雨,我好像開始嗅到自己的發霉味道,惟有暗自祝禱餐廳的冷氣夠冷,可以稍稍闢味。





我提早了差不多一小時出門,站在櫃員機旁緊張地等待。那個縱橫網絡情場的朋友曾對我說,與網絡朋友見面一定要先躲起來,看形勢再決定是否出現,萬一遇上暴龍才逃走就太遲了。可是我不想這樣做,我希望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對命運,假使被吃掉我也絕不後悔。

我四處張望,有時看見有翼龍三角龍速龍走近我就會心跳加速,幸好每隻恐龍都有其歸宿,總有人是有特殊需要的。

在重複的極端驚嚇然後安心的過程後,我開始感到有點兒體力不支、心腳冰冷,好像快要昏過去了,而就在這時候……

「你是Jerald?」

我回過頭去。我看見了宇宙大爆炸的情景,我看見了恐龍的滅亡,我看見了人類的細胞經過寒武紀侏羅紀白堊紀再進化成現代的樣子,然後我看見自己的靈魂飛昇至天上神廟,直至遇上女神愛芙羅黛蒂安撫我的心靈。





她有一對深邃而明亮的大眼睛,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雪白肌膚,略啡的過肩長髮,儘管不算高卻有修長的腿,渾身散發的氣質令人不敢正視。她只是簡簡單單的穿一件格子裇衫加一條藍色短褲,卻如明星般招惹來週遭所有人的目光。

「喂。」
「喂!!!」
我終於回過神來,發現她在呼喚我。
「妳是…Krystal?…妳是…Krystal?…妳是…Krystal?……哦!!!Krystal!!!!!!!」
「不然還有誰?我們吃甚麼?很肚餓啊,快點走吧。」
「哦……哦。」

雖然我有幻想過Krystal是美女,但我真的沒想到會是如斯女神級的,放她的相片上連登,其他的連登女神全都要靠邊站。說實在和她走在一起真有點自愧形穢,一路走一路都感覺到其他人仇恨的目光,這些目光恰如一支支箭射向我,箭頭上的信寫著『這個傻的嗎毒男憑甚麼和女神走在一起』。Krystal卻似乎對這些視線完全恍然不覺,是習慣了嗎?





「妳有沒有覺得四週有很多人在看著我們?」
「真的嗎?為甚麼?沒有啊?」
說著還突然警覺起來般望向週圍。

我不禁笑了起來,不安的感覺也放低了一點。我一直以為所有女神都會是港女性格,她卻完全沒有架子,和她談話可以很輕鬆地談天說地,有時和她說說笑她會裝作生氣打我,有時又會很天真地問一些奇怪問題。不一會,我就完全放下了自己的束縛,開始和她自然地有說有笑,就如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一樣。

吃飯的地方氣氛還不錯,二人餐要近千元,對我這個低層人士來說是貴了一點,不過花在她身上絕對值得。我的感覺就像獲准和女王共進晚餐的騎士,可以和她吃飯已經受寵若驚,甚至死而無憾。在餐廳昏暗的燈光下,加上閃爍的燭火,更突顯出她出眾的光芒。但在這光芒下,卻又像收藏了一點點的憂鬱,令人看不透。

「這個生蠔很很很好吃啊!你快點試試!」
她興奮地瞪大眼睛,並且把生蠔放到我嘴邊。

一時間,我猶豫著應該就這樣伸出嘴巴吃掉生蠔,還是先用手接過再自己吃。不過要她餵我實在太奇怪了,結果還是禮貌地接過再吃。

其實食物的味道我已忘了,和她談了甚麼也不記得,總之整個晚餐的氣氛都很愉快。在她奇妙的引導下,我由童年回憶、讀書時的奇聞、直到現在的生活都開懷地傾談。不經不覺,晚餐已到了尾聲,我暗裡示意侍應實行我的計劃。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侍應邊送上生日蛋糕邊唱生日歌,Krystal卻似乎完全給不到反應般呆了,她怔怔地望著蛋糕上的蠟燭,一聲不響,令氣氛突然有點尷尬,而侍應也識趣地放下蛋糕便走開了。

環境突然一遍死寂,在半晌之前她還興高采烈,現在卻不發一語。

「嗯……不如許願? 」她照做了。
「嗯……不如吹蠟燭? 」她照做了。
「……吃蛋糕吧。 」

結果晚餐餘下的時間她都沒再說話,我也內心惴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甚麼。結帳後,我們繼續默默地走出諾士佛臺,當我正在想我是否應改用手語溝通時,她卻突然說話了:

「不如到海傍走走? 」

我聞言不禁一驚,那時候的尖沙咀海傍還沒有這麼多蝗蟲入侵,當時聞到的不會是臭汗味而是淡淡的海水味,聽到的也不會是嘈吵的普通話,而是情侶們的輕聲細語,可算是香港的拍拖勝地。而我這一介毒男竟可和女神漫步海傍,不知是我幾生修到的榮幸。





當然,海傍除了是拍拖勝地外,亦是分手勝地,在剛才那陣沈默的陰霾下,我忽然有預感自己會收到好人卡,儘管我還甚麼都沒做。

在說了那句話後她又繼續保持緘默,直至我們走到海傍。那時雖然是夏天,海邊的風還是有點冷,我不斷壓抑自己抱緊身邊人的衝動,看見賣花的小女孩,我又有衝動想買花給她,不過理智告訴我不可以這樣做。現在的境況已經夠糟糕了,我再亂來無疑雪上加霜。

「我們坐那裏好嘛?」她說。

當時的海傍還可以坐出欄杆外,可能是後期人多了才禁止坐出去吧。話說回來,其實坐出去並不太舒服,坐哪裡都硬硬的而且身體要努力保持平衡,可是坐出去吹著海風就是別有一番韻味,尤其身邊是女神的時候。

在海風的吹拂下,她長長的秀髮隨風飄逸,卻絲毫不覺凌亂,恍似頭髮都是有生命般。在微弱的燈火映照下,她的面色略顯蒼白,眉頭輕輕皺起,令人想輕撫她的臉並撫平她蹙起的眉頭。她似乎滿懷心事,我卻不自覺痴痴地偷看著她的臉。

過了猶如半世紀的時間,我不安地對她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妳不喜歡吃蛋糕……」
她停頓了五分鐘,接著以快聽不到的聲音說:
「多謝你……你真的很傻。」





我也沒發一聲,我覺得這美麗的時刻是不需話語的。沈默一直延續,直到天空突然再下起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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