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這片枯木林便是人間與地府的交接處了。」態度囂張的矮子說道。他不懷好意地指著我身旁的一株枯木: 

「新人要小心哦,這裏除了我們還有「原住民」呢!一不留神說不定就要⋯⋯嘻嘻!要被熱情招待了。」 

一想到要跟這個說話輕佻的矮子合作,我便更後悔當初為何不去轉世呢!還説一臉得意地說自己是「文昌星」,我真是一點也感受不到他的才華。幸好隊伍中除了這傢伙之外,整體倒算令人安心,至少有一個可靠的隊長。 

「好!我們到了,這裡便是人間的入口。」

「這裡⋯⋯?甚麼也沒有呀。」詫異的我呆望住眼前這片空地。 





「看好了!」破軍說罷取出了腰間閃閃發光的令牌。

忽然,腳下的空地似是在呼應,漸漸散發出暗淡的紅光,地面亦隨即震動起來。多個梵文字體不斷從地面上顯現,就宛如一個巨型的立體時鐘,密密麻麻的字體以不規則的軌跡運行,不僅在地上展開,同時亦包圍了我們三人。 

此時破軍舉起令牌喊道:「越陰陽,渡亡魂。」語音畢落,數以千計、雜亂無章的畫面一下子掩蔽了我的雙眼。

我只能隱約見到一個老伯的身影,在火場內攜著孫兒被熏黑的手,他奮力向前撞開那道被阻塞的木門。就在木門打開的一瞬⋯⋯ 

「喂!小子!」破軍突然在我耳邊大喊,幾乎要把我嚇壞。 





「不要這樣嚇人嘛!⋯⋯啊,對了,剛才的片段是?」

「不就是死者在過身前的畫面嘛,這樣一來我們才知道要找誰呀。難道你連這一點也不知道嗎?」

文昌星還故意把尾音拉長,囂張的樣子實在惹人又煩厭。我乾脆裝作若無其事,大步流星地走前去。 

話說這裏雖稱作人間,但也未免太冷清了吧!四周的景色一模一樣,全都是舊式屋邨那款整齊的排序,井字型的建築設計,以及更重要的是我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慘白的月光從鐵欄縫裡溜進來,走廊暗淡無光令人看不見盡頭。即使是深夜亦不應如此死寂,對比起真正的地府,這裡還要多添幾分的詭異。 

也許是我不解的樣子表露無遺,破軍隊長解釋道:「這裏是鬼域,雖能勉強稱為人間,但卻不會有任何活人出現。」 





「那麼我們要找的人在哪?」 

隊長聽完後有點出奇地回答:「由於鬼域的空間不受所限,基本上我們要找的人都在這幢大廈裏。」

他想了想後又說:「這次是個叫『黃浩』的老年男人。只是⋯⋯這些事情白將軍不是應該已告訴你嗎?」 

糟糕!那個嘮叨大叔的話我壓根底沒有放在心上,嗯⋯⋯該怎麼回答呢? 

「那⋯⋯好吧我先去前面看一看。」 幸好能夠借機逃跑,要不然就要被發現了。 

「沙沙⋯⋯」倏然三樓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了陣陣雜聲,越走近聲音便越見清楚,最後我停在某一戶的門前。直覺告訴我裡面肯定是我要找的人,我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並說出了那句背誦如流的開場白: 

「死者『黃浩』,你是否知道自己已過世?」 

「你誰啊。」聲音清柔,就宛如山坡上的小河流,輕撫着屋戶內沉積的空氣。這根本就不是一個老人該有的嗓音。





定眼一看,我才知自己錯得離譜。她根本不是一個男人亦非一個老人!而是個長着一雙水零零的異瞳少女。

「我並不是甚麼『黃浩』,我叫『樂曉祈』呀。樂天的那個『樂』啊」 

我感受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要知道新入職第一次工作便出醜,而且是在一個女孩面前是多麼的惱羞。可是,她在這裡出現即是代表着她也是亡魂吧,年紀這麼輕便失去生命,真可惜。

「對⋯⋯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還有工事要辦,那麼我要先走了,再見。」說罷我一轉身便立即被她叫住:「等等!牛頭哥哥⋯⋯」。 

換作是別人我大概會頭也不回,只是這個少女,始終令我特別在意。尤其是那雙異瞳,一邊烏黑而深邃,緊緊地吸住人們的目光;一邊水藍且清澈,不經意穿透了人們的內心。

她給我的感覺跟久別重逢有異曲同工之妙,似是看見老朋友但又沒有印象。 

「你知道這裏是甚麼地方嗎?我本身還在金鐘地鐵站等人,誰知道一貶眼便來到這個房間。」 





「甚麼!⋯⋯嗯,這樣說你現在還是一個活人嗎?」我強烈按捺面具下驚訝的神色。 

「當然呀,很奇怪嗎?」 

「這當然有問題啦!這裏可是⋯⋯」說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舉手示意我靜下來。 

她神色凝重,眼神裡滲透出陣陣不安。她一步一步、緩慢地躲到角落去,後退時目光始終不離我面前的大門。本能反應告訴我,這不是甚麼好事。

隨着房間安靜下來,我漸漸聽到了。那道由遠至近,整齊的腳步聲:「噠⋯⋯噠⋯⋯啪⋯⋯啪⋯⋯砰⋯⋯砰」 

異常沉重的腳步聲,令我本能地握緊了背後的長戟,一直等到聲音完全消失,我才放下戒心。

「好了,這下子應該沒人了。」我邊說邊慢慢推門 

「慢著!」她大喊。 





果不其然,我第一樣看到的,便是一個雙眼凸出,面目猙獰,張着血盆大口的人頭。 

「嘩!!!」

它突然衝前把我按倒在地。它那些扭曲至變形的四肢,在我的身上咔咔作響,長出尖牙的大口不斷開合着。

「你這⋯⋯混蛋!」就在它咬下來的一刻,我把頭一側,拼盡全力一拳打在它的右臉上。 

疼痛的它掐住臉後退了幾步,我立馬乘機站起身,並抽出背後的長戟。誰知道我只有一息間的空檔,頭部歪倒的它竟然強行把自己的脖子扭彎,在怒吼的同時,也向我撲來。可是,這一次我有了準備,待得它衝到身前之時,便把長戟向右一揮。但由於長戟的重量不好掌握,所以只能在它身上劃下一道淡淡的傷痕。再次被擊中的它並沒有放棄,反而加快了步伐。避開數次攻擊後,它退回大門前並死盯著躲到一旁的樂曉祈。

此時,長戟散發出的寒氣,已逐漸加強,從手心傳達四肢,再運行到膻中穴,直至漫延整個身體。長戟如今已變得輕如羽毛,力氣源源不絕地湧出。我腳踏弓步,雙手握戟,戟尖直指向大門,嘴角微微上揚:「還要繼續打嗎?隨時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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